盡管是笑也沒多少讓子辰安心的意思,可也算是敷衍了事了。
因為自身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從裴氏和卿雪那草草了解了大概。
“不想這些破事,你看書學(xué)會了不少字吧?”
子辰點了點頭,被卿顏這么問,注意力便從那些離開的事上轉(zhuǎn)移到了書籍上去了。
“學(xué)了、很、很多!”
他將書敞開面,是書的第一面,指著那兩行字。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蒼天是黑色的,大地是黃色的;茫茫宇宙遼闊無邊。
太陽有正有斜,月亮有缺有圓;星辰布滿在無邊的太空中。
卿顏笑了笑,“才第一行啊!”
也并非有意取笑,只是單純想想,就忍不住笑了。
子辰抿了抿嘴,也沒生氣。
卿顏拿過他手上的書,手指在淡黃的書頁上往后挪,指了一行。
知過必改,得能莫忘。
罔談彼短,靡恃己長。
“好好學(xué),將來一定比我厲害!”說完摸了摸他的腦袋。
子辰點了點頭,他將書給蓋上,手指就曲著放在書面,看著眼前好一會,像是在思忖什么。
須臾,他才抬起頭看著卿顏,問道:“姐、姐姐不、不會、騙……騙人?”
有些讓人無奈,卿顏捋了捋他的腦袋,“你覺得姐姐像是喜歡騙人嗎?”
子辰沉默片刻,沒有應(yīng)話,卻硬生生盯著卿顏的眼睛看。
那雙黑亮,仿佛擱著一層水玻璃的眸子,靈光微動,就已經(jīng)看得讓卿顏站不住了。
話是這么輕易說出口的,卻比誰都心虛,騙人這事,不都是一直得心應(yīng)手嗎?
這會騙得險些把自己都騙了過去。
又怎么騙不了別人?
“好了,別在這干坐著,姐姐在外頭看著有飴糖賣,走,去嘗嘗!”
本就是為了轉(zhuǎn)移子辰的注意力才開的口,提的建議。
也是想想,他在將軍府待的這些日子,就沒怎么出去走過,這會有些時間,就帶他去外頭看看。
子辰抿著嘴,不是很愿意,卻又站起身跑去隔壁臥房,把書放好再跑了出來,又帶著一點期待,總之就很矛盾。
也許不情愿是出于他多年被關(guān)鐵籠,賣主帶著他去過許多個國家和地方,去了無數(shù)的街角村落,太多太多地方,見過不同景象,又看著有那么些相似,卻總是記不起來,會感到疲憊和厭倦。
以至于要去想起,腦海里都是囫圇復(fù)雜的景象蓋過,是確切存在還是多得景象在腦海中幻想出的一個假象的地方。
都不能具體闡述了。
他記不起一處任何地方,甚至不能清楚地叫上名。
此次出去,又該是某個城都的市井,繁雜又混亂,看著總會在腦海里冒出許多復(fù)雜卻又并不復(fù)雜場景,帶點疑惑,是不是見過。
總該在他的眼里看著有欣喜,是由于這次,是卿顏帶他出去,不用被關(guān)在鐵籠子里,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
因此他又怕卿顏看出他眼神里復(fù)雜又矛盾的東西,突然反悔不帶他出去了。
便抬起那只小手,攥著卿顏的衣袂,帶著點懇求和撒嬌的意味。
可他性子的固執(zhí)任性和常年刻進骨子里的野性戾氣是始終消散不了的,以至于撒嬌也并沒有那種感覺意味。
好在卿顏看得出來,也能摸得著他的意思。
那刻便不由自主的笑了笑,“走吧,出去玩!”
他抬起頭,抿著嘴漸漸往上輕翹,邁著步子跟在卿顏旁邊,又一聲不吭。
街上總是熱鬧的,人聲鼎沸,嘈雜又熙熙攘攘,總不會讓人感到孤單。
尤其這次,赤天國的公主來流沙國和親,因此城門對赤天國的商人都未設(shè)門檻,隨意放行。
街上多數(shù)都是赤天國的商人擺的攤子,當(dāng)然,也不少有流沙國本來經(jīng)商的商人。
子辰見過很多東西,大不多都不會認,他沒有親眼走過去看,去問,只能被關(guān)在狹小的空間里,往外張望,會帶著點可憐兮兮。
卿顏能注意到他的目光。
周邊來來往往都是人,陸陸續(xù)續(xù)從他們身邊走過。
偶爾會被撞下肩膀,踉蹌著步子站穩(wěn)腳跟。
卿顏伸出白皙纖細的手出來,因隨意一伸,手指微微彎曲。
“來,牽著姐姐的手,不要在人群里走丟了!”
子辰聽后,看著卿顏的臉,又愣愣看著那只手看了好一會,他手微蜷了下,拇指摁著食指,緊緊攥著,不肯伸出來。
猶豫半晌,他又猛得抬起頭,又擔(dān)心卿顏理解錯了他的意思,以為是因為嫌棄,或者別的。
他開口解釋,“我、我……手臟?!?p> 聞言,卿顏的眸光不由朝他的手瞥了過去,子辰還小,手也有著少年小手的樣子,那樣明顯的骨骼輪廓,卻又看著稚嫩。
只是常年待著的地方,手略粗糙,有著皮破了再愈合成的疤,手背的皮膚被常年曬出來的黃。
因此,他又有些自卑,尤其對上卿顏那雙纖細又好看的手時,就開始畏縮了。
卿顏沒給他斟酌的機會,一把抓過他的小手,“你的手一點也不臟!”
是干凈的。
“走吧,等把你丟了就找不回來了!”
說完,便拉著他往擺攤的地方走。
子辰愣愣的,被抓起手掌那刻,心臟有那么一瞬的停滯,而后猛然跳動。
耳邊嘲哳的人聲仿佛被什么東西隔閡了,聽得朦朦朧朧,好不真切,只有那炙熱跳動的心臟,那聲音鏗鏘有力,燃著熱血。
子辰抿著嘴,跟著卿顏的步子,他特別安心,手心有絲淡淡的溫柔,握得很輕,卻一定是不會被松開的。
以至于本身帶著的那些膽怯,都在霎時消失殆盡了。
卿顏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前面擺著奇異玩物的攤子問:“你知道那叫什么嗎?”
沒有什么東西是他真正認得的,但他卻真實見過,只是說不出名字。
“來,姐姐教你認,這叫泥娃娃,可以做成人的樣子,動物的樣子?!?p> 子辰點了點頭,只是卿顏不著重帶他看這些,只是領(lǐng)著去了一個賣飴糖的攤子,給他買了幾塊飴糖。
然后拿起一顆給他嘗嘗,那糖一旦入口融化,就散著那股讓人愉悅的甜意,那時常皺著的眉便會慢慢舒展。
也許那難以形容的感覺,并不是糖有多甜。
他知道,那是心底沉靜安心了,只要一瞥臉就能看見,身邊帶著他的人,眉眼嘴角全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