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坦白
裴晟封神色更緊，上前近乎搶奪般，一把奪走手機，當看見手機里真的在錄音時，他臉色黑到極致，刪除后，把手機狠狠砸給遲安安，才怒而離去。
“裴先生，捐贈公證還在等著您?！本耙喑跽f。
可裴晟封根本沒理會他的話，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近乎逃似的。
也是，現(xiàn)在他最好的拖延方法也就是逃了。
遲安安默默撿起手機，再抬頭時，外面哪還有景亦初的身影。
剛才她和裴晟封貼得極緊，師父或許是誤會了什么吧，依著師父那不染塵埃的性子，怎么會愿意看這種臟東西，更不會愿意看她了。
遲安安苦笑了聲，握緊手機。
不過奇怪的是，她從始至終都沒聽見師父心里的任何聲音，難道師父真的寡淡到心里一絲情緒都沒有嗎，哪怕是參加她的葬禮......
整理好情緒，遲安安等人散盡后，又回到了靈柩前。
暮色將晚，遲安安搬了個板凳放在靈柩旁，隨后站了上去，掏出手機打開攝像頭，對著靈柩里的另一個自己，照了張照片。
醫(yī)院給出的聲明，是池尹奚在術(shù)后并發(fā)癥中離世，但她明明是被拔了氧氣管，窒息死亡和術(shù)后并發(fā)癥的死狀怎么能一樣呢？
她要拍張照，到別的醫(yī)院去要證明，然后要求重新審查池尹奚的死因。當然，如果她能把尸體直接帶走就更好了，只是。
剛想著，人就來了。
遲安安還在拍照，手腕就被人驀地抓住，下一瞬就被人突然拽了下去，她重心不穩(wěn)，直接砸人懷里去了。
鼻息間瞬時都是那人的味道，淡淡的薄荷清香，以及隱藏在其中的消毒水味。
熟悉至極，曾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夢魘中，讓她貪戀又恐懼，是她的求而不得。
“你在干什么?！?p> 嗓音，是她從未聽聞過的冰冷。
抬眸，他亦是盛怒。
師父......我是小池啊。
她在心中喃喃，心里鈍痛，面上也只顫顫回答道，“我沒想干什么，只是......景前輩，我可以帶走池前輩嗎？”
之前在大廳的時候，她聽人說過，葬禮是景亦初舉辦的。
“不可能?！本耙喑蹴党?，盡管已經(jīng)情緒不爽，但推開她的姿態(tài)還是紳士的，“我記得，你和裴晟封是一起的?！?p> 遲安安蹙眉，腦子卻靈光一現(xiàn)，立馬點頭，“嗯嗯，正是裴晟封讓我來的，他和池前輩本就是夫妻，您剛回國，就不必操勞這些了?！?p> “而且......”遲安安望著他，心里頓時涌出股情緒，想試探下在他心里，池尹奚到底是什么分量。
她佯裝隨意道，“您已經(jīng)出國七年，和池前輩的關(guān)系想必早就疏離了吧?！?p> 毫無聯(lián)系的七年，卻是日夜思念的七年，在他眼里又是怎么樣呢。
遲安安下意識屏住呼吸，以為他會寡淡地否認，或者干脆不理會。
寂靜中，她灰暗地低下頭，扯起抹苦笑，卻看見景亦初握緊的拳頭，雖只一瞬就松開了，但遲安安還是猛地抬起頭。
視線交錯，景亦初被她看得一怔，眸中好像透過她看到了什么別的人，他眸底閃過一抹光。
但面上還是毫無波瀾，嗓音卻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聽出來，是發(fā)緊的，他說，“她永遠是我唯一的徒弟?！?p> 像是在回答那本日記本里的話。
遲安安一想到那日記本里，還寫了更多羞人的話，一時間臉都紅了，她抿著嘴偷偷看向他，也不知道師父把她的日記本看了多少。
她剛想說什么，就聽景亦初冷下聲道，
“照片刪去，你走吧。關(guān)于之前你提出捐獻遺產(chǎn)的事，景某在這里代小池謝過你?！?p> 遲安安一時遲鈍住，望著他的眼睛，卻有種說不上來的疼痛，來自他的，好像他們的靈魂都在共鳴，她能感受到他隱藏于深底的痛苦一樣。
“照片我不能刪?！边t安安昂起頭，眼神堅定。
“你到底想干什么?！彼淠?。
遲安安抿抿嘴，坦白，“我想調(diào)查池前輩的死因，所以拍了照?！?p> 最后，他還是毫無追究地放走了她。
遲安安不明白他眸底閃過的厭惡是為什么，也不明白他淡然從容下的心情究竟如何，就連他會不會信她的懷疑，調(diào)查池尹奚的死因都不確定。
但她卻好像有一點釋然了，當看到師父只因旁人對尸體不敬，就如此盛怒時，她內(nèi)心就奇異地得到了一點點滿足，隨后膨脹，漫在心窩。
原來師父也是會生氣的，而且是為了她。
但詭異的是，從始至終，她在師父身上都沒有聽到一點點聲音，一點點心里話也沒有聽見。
回到家時，夜幕已經(jīng)完全落下。
她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遲安安日常的一些事，例如家庭住址、人緣往來、長輩親屬，她還是能在記憶里扒拉到的。
但特殊的事件，比如和裴晟封到底謀劃過什么等等，她都不記得了。
從遲安安的手機聯(lián)系人里，她找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唐成，也就是之前和她搭戲的那個男生。
她果斷打了過去，很久那邊才接起，像是在酒吧里，周圍都是響徹天的音樂。
電話里不方便說，況且對方也是醉呼呼的狀態(tài)，時間不等人，遲安安便問到了地址，打車過去了。
她不知道遲安安和唐成關(guān)系到底如何，一見到他，就直接開門見山，“唐成，你知不知道之前闖進片場里的那個貨車司機，現(xiàn)在在哪？”
唐成趴在吧臺上，醉眼迷離，看了她一眼，立馬抬手打開她的靠近，“滾滾滾！你不是喜歡裴晟封嗎，來找我干什么，滾開！”
素來乖巧懂事的男孩子，竟然也有這么暴躁的一面？
遲安安怔了怔，也沒覺得生氣，心平氣和又再說了一遍問題。
結(jié)果卻仍是被他一把推開，“我怎么知道那司機在哪！撞死了人，連法官都沒判他償命，甚至還讓他半道兒上跑了，現(xiàn)在都抓不到人，我怎么知道！”
開車犯了罪，最高刑罰確實達不到死刑。但那司機竟然能跑掉，說明裴晟封背后沒少出力。
看來還是得從裴晟封那邊入手。
唐成這邊沒什么能問的了，遲安安剛準備要走，就聽到一道隱匿的輕微的聲音，像是在啜泣。
“唐成？”遲安安推了推趴在臺上的他。
唐成半晌才抬起頭，不耐煩道，“又干嘛！”
眼尾卻發(fā)了紅，那道啜泣聲也越來越大。
遲安安沒再說話，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接起，電話那頭裴晟封笑了聲，“遲安安，才半天不見，就這么急著來見我了？過來吧?！?p> “你在說什么?！边t安安蹙眉，下意識扭頭去找，一轉(zhuǎn)身，就對上了正坐在卡座里，那人的視線。
渾濁到惡心。
他招了招手，笑容更加邪魅，“正好我這有幾個客戶要你陪，安安，你快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