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紙鳶手中拿著客棧剛送到的家書,因著激動一時未注意到自家小姐面前立著個少年,無意間打破了元初與程祈的含情相望。
程祈有些不自然地抬手又放下,一時間竟不知道手該往哪放好了。
平日里恣意瀟灑的少年將軍,今兒倒是格外“忸怩”,耳尖悄悄染上胭脂紅。
竟然有點兒可愛。
元初一回神,微微向后退了幾步,眼神直往身旁的柱子上飄。
紙鳶有些疑惑元初的微妙神情,一回頭,程祈小將軍映入眼中。
紙鳶了然,對著自家小姐眨眨眼。卻又故意道:
“這不是……”
“咳咳?!?p> 元初掩面打斷小紙鳶。
聽出紙鳶那話外之音的程祈又平靜回了他驕傲小將軍的人設(shè),挑了挑眉,側(cè)目看向元初。
元初撫上耳垂,一時間不知言何。
平日里快刀斬亂麻,處理手中各類鋪子都游刃有余的小商女,今兒倒是難得的糾結(jié)了一次。
應(yīng)當是糾結(jié)了二次,算上昨夜糾結(jié)如何“處置”程祈一次。
……
唉,小娘子糾結(jié)的樣子真的好想讓人捏捏。
程祈捶在衣兩側(cè)的手微微動了動,微癢的心雖蠢蠢欲動,終究還是理智占了上風。
無奈地搖了搖頭,程祈對元初指了指紙鳶手中持著的一封信。
“要不要先看看?”
獨屬于程祈的微啞嗓音將元初從糾結(jié)中拉出。
元初接過紙鳶手中的信件,自動忽視掉紙鳶臉上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小姐啊,你好像不太行?!?p> 紙鳶吐吐舌頭小聲調(diào)侃著自家小姐,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微妙的二人,心情很是愉快地跳著走出了酒樓。
以后,不用再被小姐強行塞話本了吧?
說來對于為什么紙鳶一眼就認出程小將軍這事,還是話本之責。
每月新出了話本元初都要買上個十五本,其中三本送與紙鳶。頗振振有詞道:
“話本之妙,吾深有體會。此三本,一本為閱,一本為藏,一本為享也~”
剩下的,予元夫人,四妹元袊,大姐元褕各三本。是以元府一眾女眷皆知元初心之所悅為涼州程小將軍,對她此一行倒也不覺奇怪。
倒是慶幸,什么“躍馬挺槍”,什么“面若冠玉”的描述不必再聽個沒完了。
……
酒樓里的一角,酒桌座椅上有位姑娘低頭展閱信件,細碎發(fā)絲垂在額前。有位少年側(cè)身撐著腦袋,長眉入鬢,注視姑娘。
真真是世界千言和萬語,難以展現(xiàn)這景中溫情啊。
這看信的姑娘逐漸激動起來,信紙抖動發(fā)出脆脆的響聲。
“怎的了?”
“家父來信說下月要來涼州拜訪故人?!?p> 元初頓了頓,默默將信封疊好塞入袖子中。迎著程祈略帶不解的目光,又緩緩道:
“那人正是令尊?!?p> 程祈有些錯愕,元初亦是。
從來沒人會把當今京城皇商元意與邊塞將軍程望聯(lián)系在一起,更沒人知道他們竟還是故友。
說起元初的父親元意,活的真是恣意。少年時伴讀太子,本可以做個擁有錦繡前程的文官,卻突然和自家夫人各地行商去了。
偏偏這個半路轉(zhuǎn)行的少年元父與自家聰明伶俐的夫人行商行的風生水起,后來便有了今日的京城第一皇商——元家。
“好像世界之大,真的是無奇不有耶?!?p> 程祈笑著表示贊同,叫來小二。
不一會兒,菜一一上桌。
“程小將軍還欠了我一個處置吶,這事兒可還記得?”
悶頭專心夾菜菜吃飯飯的元初突然想起來什么,抬頭看向程祈。
“當然,在下隨時等候姑娘處置~”
程祈將酒樓的特色甜酒釀丸子推到元初面前,笑起來的時候微微露出顆小虎牙,晃人心神。
元初不可察覺的嘆了口氣,當真是美色誤人,甜酒釀都比不上他甜。
“程小將軍以前見過我嗎?”
元初想起昨晚她沒有自報家門,程祈卻能十分篤定地喊著她的名字告別,好奇極了。
“嗯,見過的?!?p> 程祈目光里染著認真和虔誠,只是望著元初的眸子,安安靜靜里帶著少年獨有的純凈的執(zhí)著,看得元初一時失了心神。
“在哪里???”
“長安城某條街上?!?p> “什么時候???”
“約莫九歲吧?!?p> “可如今我已經(jīng)年方二八了呀,程小將軍如何昨夜認出我?。俊?p> 元初眨眼,十分不解。
“……”
程祈抿唇,默了默。
“這個啊,憑著小爺?shù)闹庇X?”
沉著成熟小將軍人設(shè)一秒切換,流暢不生澀。
“好的爺~”
元初好笑的勾著唇,沒再追問下去。
……
午后太陽烤著大地,燥熱的很,街上樹邊蟬鳴聲此起彼伏。
元初跑到客棧大堂里,一分鐘也不愿在外頭多呆。
“涼州城的白晝著實炎熱了些啊?!?p> 說罷她又瞇了瞇眼,看看程祈比起其他涼州男人略顯白皙的皮膚。
“怎么程小將軍還這樣白?。俊?p> “嗯,爺無所不能,曬不黑這事兒,也能?!?p> ???
聽著程祈一本正經(jīng)的說著混話,元初又覺好笑,隨意附和道:
“爺真是威武??洹!?p> 遠處客棧掌柜看向元初這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還是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
“元小姐,借一步說話?”
元初斂去臉上笑意,點頭示意程祈,與掌柜談話。
“何事?”
“今日賬房先生查賬,查出來賬目漏缺……”
元初聽了這話總覺什么地方不對勁,但當時并未細想,只是指了指側(cè)面賬房,道:
“請掌柜進屋細說?!?p> 趁著入屋的當兒,元初轉(zhuǎn)過身笑著對程祈揮了揮手,然后輕輕帶上了門。
門外程祈眼瞧著她白色身影離開視線,悶悶的笑著。
唔,認真搞事業(yè)的小娘子也可可愛愛。
好想捏捏抱抱親親啊……
……
元初從屋中出來時,已是明月高照。
這賬本算漏一事并不屬實,元初從頭對一遍賬本卻并無數(shù)目只差。
究竟是那賬房先生算錯了帳,還是那掌柜有所隱瞞啊……
亦或者這是只個假賬本。
這涼州一行,也免不得應(yīng)付著給她挖坑的掌柜。等著看她笑話的人,當真是無處不在啊……
暫時拋去繁雜且讓人惱的事,元初躺在床上反反復復看著那封家書:
見字如晤
聞兒近日往涼州,一切安好?父與夫人尚在江南,忽念故友程子珩(程望的字),欲于九月登們拜訪。夫人言子珩子祈威風凜凜也,欲兒同往,可有此意?
有的啊
知元初者,莫元夫人也啊。
……
江南,元夫人與元老爺坐在別院中品茗,花香襲人,靜謐美好。
“夫人為何要我在信中提及程家二公子啊?”
元意空有行商的本領(lǐng),情愛方面卻是讓人著急。
是以元夫人十分慶幸自家姑娘們都沒隨了元意的這一點,唯有次子元裕一竅不通,令她頭疼。
“咱們阿軟心悅程家二郎多年,府中女眷皆知了。此一次涼州行,老爺以為她只是為了行商么?”
???!
“我們家阿軟這顆大白菜,要被……”
元意激動地差點兒跳起,望見夫人的眼神,又憋回那后半句話。
“嗚嗚嗚,女大不中留了啦。小棉襖沒了啦……”
元意在自家夫人面前畫風又轉(zhuǎn),哭唧唧了起來。
……
世間緣分何人說清,不必糾結(jié)那些本可早點遇見的機會。
相隔幾年,站在彼此面前的,都閃耀而優(yōu)秀。
未來的日子,程祈元初會攜手相伴,回望長安某街開始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