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禾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在那九柄不同的武器轟擊在車廂時,蘇禾便認為自己只有這一個下場。
然后她便看到蕭月樓如鬼魅一般出現(xiàn)在車廂內,一伸手便搭住她的脖子。
那只手上傳來一股巨力,壓的她不得不彎腰,不得不屈膝匍匐在車廂里。
那一刻,蘇禾的眼里有笑意。
她覺得如果能死在蕭月樓的懷里,此生足矣!
車廂被九種武器擊破的聲音響起,她便感覺腦子里有轟鳴聲出現(xiàn),然后,她便失去了意識。
等蘇禾恢復意識的時候,她便感覺額頭很痛,她不由伸手去摸,便在額角觸碰到了一個大包。
登時,火辣辣的疼痛感更加強烈。
蘇禾不由睜開眼,就看到夜空中有一輪明月。
明月皎潔,灑下清輝。
清風徐來之時,蘇禾便聽到了一道呼吸聲,不,更應該說是鼾聲。
那鼾聲如雷,聽起來很刺耳。
但蘇禾的眼里卻已涌起笑意。
因為她已聽出這是阿莫的鼾聲。
她立刻坐了起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躺著的是一塊木板。
阿莫正躺在木板的前端睡得正熟。
拉著木板的駿馬在搖晃著頭,馬鬃在月光下劇烈地擺動。
這是她的馬車?
蘇禾忍不住再打量了幾眼,終于確定了,這就是她的馬車,只不過已經(jīng)殘破到只剩一塊木板了。
這輛馬車應該算是蘇禾最貴重的財產,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極度貶值。
如果拿去賣的話,可能就值個百十兩銀子,也就是這匹駿馬的價錢。
盡管如此,蘇禾臉上卻無半點難過,她的臉上只有笑容。
只要人活著,損失點財物又算什么?
銀子又哪有命重要?
蘇禾很開心,但很快,她臉上的笑容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疑惑。
她想起了蕭月樓。
在九種武器夾擊的情況下,她還能活著,一定是蕭月樓救了她。
可蕭月樓現(xiàn)在在哪里?
蘇禾環(huán)顧四周,除了月光,清風,和晃動的草尖外,并沒有發(fā)現(xiàn)蕭月樓的身影。
他難道丟下我走了?
這個念頭剛在心里升起,就被蘇禾掐滅。
她忍不住抬起頭,往身后的上方看去,就看到一只樹干上正躺著一道人影。
月光透過枝葉稀疏地落在這人影的身上,這人影正頭枕著雙手,一條腿從枝干上垂落,輕輕晃動著。
“喂!蕭月樓!”
蘇禾的聲音很清脆,透出一股子欣喜之意。
呼——
躺在樹干上的蕭月樓忽然滑落,然后輕飄飄地落在了木板上。
“很抱歉,我沒能完好的護住你,導致你的額頭被砸到了?!?p> 這是蕭月樓的第一句話。
蘇禾聽在耳里,立刻搖頭道:“你不用道歉,我應該向你道謝,沒有你我早已經(jīng)死了?!?p> 蕭月樓道:“如果沒有我,你也不必遭受攻擊,我說過這一路上定會護你周全,但我畢竟沒有完全做到,確實該道歉的?!?p> 蘇禾道:“你們江湖人是不是總愛把每一件事都分的清清楚楚?”
蕭月樓已沉默。
蘇禾道:“那我也跟你捋一捋,如果沒有你,我便會一輩子呆在青樓,你知道我不喜歡那里,要我呆在那里簡直生不如死,而你將我?guī)С銮鄻潜愕扔诰攘宋遥?p> 所以,你明白了么?
是你先救了我,而我陪你到洛陽便算是報恩,是以,你完全不用跟我道歉。”
蕭月樓忽然道:“可你卻是先救我的?!?p> 蘇禾眼里閃過一絲狡黠,道:“但你已經(jīng)報答了呀,你忘了嗎?浮夢溫泉!”
“我說不過你?!?p> 蕭月樓嘆息了一聲。
男人和女人講道理,好像都是講不過的。
蘇禾莞爾一笑,不再揪著這個話題不放,驀地把手伸到頭頂,她的眼睛忽然一亮。
“呀——它還在!”
蘇禾凝望著手里的花環(huán),那是一朵朵蝴蝶蘭,是她親手編織的,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一段時間,但它們看起來還是很嬌艷。
她把花環(huán)轉了半圈,然后她的眼神就變了,變得有些幽怨。
“這是……血?”
只見有兩朵蝴蝶蘭的花瓣上赫然有一塊塊斑點,月光下,這些斑點呈漆黑色。
蘇禾把它湊到鼻間輕嗅,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兒。
然后她就聽到了蕭月樓的嘔吐聲。
嘔……
聲音很響,比阿莫的鼾聲還要響。
蘇禾抬頭看去,就看到蕭月樓已彎著腰在狂吐。
這一路上蕭月樓很少吃干糧,吐出來的全是苦水。
他吐了一陣后,便直起了身體,緊緊盯著蘇禾手里的花環(huán),他的眸子開始一點一點的變紅。
頓時,他的身上忽然散發(fā)出一股氣勢,那氣勢越來越狂躁。
這情形蘇禾很熟悉。
就是那夜在樹林里見到蕭月樓時,他也正是這副樣子!
難道是因為這花環(huán)上已經(jīng)干涸的血斑?
蘇禾心思一動,立刻將花環(huán)藏到身后,便發(fā)現(xiàn)蕭月樓眸子里的紅光開始消退,直至變淡,呈淡紅色,但還是沒有完全消失。
蘇禾驀地站了起來,轉過身去用力一擲,那編織著蝴蝶蘭的花環(huán)便被遠遠拋了出去,墜在了遠處的草叢里,再也看不見。
當蘇禾回過身時,蕭月樓的眸子已恢復正常,深邃的就像夜空。
呼——
蕭月樓長長呼出了一口氣,沒有出聲,但目光里已透出一股贊賞之意。
蘇禾道:“看來你不能見血?!?p> 蕭月樓道:“是的。”
蘇禾道:“為什么?難道你有恐血癥?”
蕭月樓道:“沒有?!?p> 蘇禾道:“可你剛才的樣子好可怕,眼睛血紅血紅的?!?p> 蕭月樓猶豫了一下,道:“我有心魔,每次魔心入侵,我就會變成那樣,心里只想殺戮,當魔心徹底侵入時,我便會成為一頭只知殺戮的野獸?!?p> 蘇禾道:“所以,那通州城發(fā)生的事情是你入魔之后做的?”
蕭月樓默然無語。
蘇禾忽然道:“你剛才雖然看起來很兇,但你卻沒有殺我,為什么?”
蕭月樓道:“這個答案我很久以前就告訴過你了?!?p> 蘇禾臉色忽然沉了下來,她咬了咬嘴唇,道:“你將我?guī)г谏磉吺遣皇且驗槲液芴貏e?”
蕭月樓道:“是的。”
蘇禾幽幽道:“除了這點,就沒有別的了?”
蕭月樓道:“有,我們還是朋友。”
蘇禾臉色一板,道:“是我們只是朋友對吧?”
蕭月樓苦笑道:“你就不要再為難我了。”
蘇禾哼了一聲,道:“走,啟程!”
“啟程?現(xiàn)在是夜晚,你不休息?”
蕭月樓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神色驚異。
“我已經(jīng)睡了很久了,現(xiàn)在不想休息,你不是想早點到洛陽嗎?這不是正合你意?”
蘇禾氣呼呼地道:“這次我駕車!”
啪——
馬鞭重重地抽在馬臀上。
駿馬吃痛,慘嘶出聲,不情愿地拖著木板揚起四蹄。
啪啪——
蘇禾似乎嫌棄它的速度太慢了,又是狠狠兩鞭子抽了下去。
蕭月樓站在木板上,看得眉眼直抖。
看來不能惹女人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