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dāng)柴遷打算叫停這場搏斗時,看見李平倒地的宋宓已經(jīng)按捺不住心中翻騰的怒氣,又見單姓大漢的身法詭譎,能硬拼似虎,也能游滑如蛇,知道其人不好對付,一時也沒有選擇硬上。
“兀那漢子,喚作什么名字?”
見兩人之間出現(xiàn)空隙,柴遷沖臺上喝問道。
那單姓大漢聞言也不偏頭,只是口中暴喝一聲:“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河?xùn)|百步穿楊單萬柳是也!”
“胡波是你什么人?”先前遇刺之后軍中有識眼的認(rèn)出那兩個刺客的身份,柴遷也將那名字牢牢地記在了心中。
“胡波?”單萬柳一怔,“那是何人?”
還未等他做出反應(yīng),眼前一道黑影便躥將過來,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掌拍在了其人胸口,倒是與李平受傷的位置無異。
而挨了這一下的單萬柳急急后退數(shù)步,左手捂胸作痛苦狀,右手則緊握成拳,中指微微凸起,顯然是準(zhǔn)備再應(yīng)對宋宓的下一次進攻時將面前這個突然出手的軍漢一下斃命的了。
“偷襲……算什么本事?”說這話的不是當(dāng)事人,而是堪堪從地上爬起來的李平,“說你呢老宋,人家好一條漢子,堂堂正正的,你為何要偷襲他?”
“你……”宋宓一時無語,一邊心中暗誹這李平的情商實在是有些過于感人了,一邊看向了臺下的柴遷。后者會意,往前幾步,雙手撐住臺子邊緣,朝上一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卣驹诹松项^。
“三人對我一個嗎?”單萬柳見狀冷哼一聲,“剛上來的這個,還不到二十歲吧?看這容貌服飾,有幾分世家子的氣樣,但身姿挺拔、舉止沉穩(wěn),和這兩位廝殺漢混作一處……難不成是哪家被送到軍中的小子嗎?”
臺下眾人聞言,登時嘩然,看向柴遷的目光也發(fā)生了改變。先前向柴遷介紹比武情況的看客此時心中也是驚愕,開始回想自己方才有沒有說了什么不敬的話來。
“打贏了便告訴你?!辈襁w也不含糊,自然知道此時這單萬柳是斷不可能輕易放過自己這三人的。
更何況,方才幾人搏斗過程中也受了些傷,可不是三言兩語便能化解的。
“也好,前幾日來的都是些歪瓜裂棗,不若今日和幾位軍爺再過上兩手!”單萬柳略略直起身子,輕舒了口氣,仿佛要將胸口郁悶盡數(shù)呼出一般,“三位一起嗎?”
“只有我一人?!辈襁w負(fù)手而立,朝前走了兩步。
這下可不單單是臺下嘩然了,其人身側(cè)的李平和宋宓滿臉震驚,就連單萬柳都頗為驚訝地從上到下來回掃蕩了柴遷幾眼后道:“就你一人?”
“就我一人,但不比肉搏?!辈襁w笑道,“壯士這身子和我的相比可要壯實太多了,我可擔(dān)心被你一拳打到地里去!”
此言一出,單萬柳便拍手大笑起來:“還算兄弟有自知之明……比箭術(shù)還是刀兵?”
“我這雙臂乏力、腕力虛浮,使不得箭矢?!辈襁w沖臺邊擺放著的木制兵器努了努嘴,“自然是刀兵!”
“那便請吧!”單萬柳饒有興趣地看著柴遷,“我先選,兄弟后選,免得到時有人說我欺負(fù)兄弟,專尋你兵器長短優(yōu)劣來對付才是!”
柴遷略略頷首,朝兵器架走去,前后左右轉(zhuǎn)了兩圈,將其中仿軍用樸刀制的一柄拿起,在手中稍微掂了掂:“就這個了!”
“果然是廝殺漢!”單萬柳心中暗道還好方才沒有惹出太大事情來,旋即便幾步向前,將地上陳放著的一條木槍抄在手中,掄了兩個滾圓,沖柴遷略一抱拳,登時便擺好了架勢。
柴遷嘿嘿一笑:“單大哥倒是好打算,一寸長一寸強,這條槍打我這把刀,可是要得力得緊的!”
“哪有什么長短之說?”單萬柳將長槍立起,“若是用得好了,便是拿了把殺豬刀也是能打贏的不是?”
“是這個理!”柴遷點了點頭,“那便開始吧……開封柴遷,前來討教!”
“柴遷?”
“是康王家的那個世子爺嗎?”
“柴世子不是應(yīng)該在杏林會上嗎,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處?”
臺下看客們聞言又是一陣嘩然,紛紛覺得今天這一趟來得實在是值。旁的不說,就單這河?xùn)|草莽與大周世子的交手,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得見?今天這一遭看了,回去之后便能多上兩三個月的談資來的,于是人人都伸長了脖子努力瞧著,看這兩位能打出什么花來。
單萬柳自然是聽說過柴遷之名,其人以世子之身入軍伍之中,隨軍北伐數(shù)月,得建大功,很是讓河?xùn)|地區(qū)的漢人佩服的。
“單某不知是世子來此,方才有失禮儀,還望世子勿怪!”在此情境下單萬柳不得不先欠身向柴遷恭敬道。
“哪來這么多話?”未等其人抬頭,身前便響起了柴遷撲將過來的聲音,“吃我一刀!”
憑借著本能朝左側(cè)翻過開來的單萬柳用余光瞥見了揮下木刀的柴遷,看其人身形未定,便借著翻滾之勢在地上狠狠一蹬,長槍橫掃,直撲柴遷額頭而去。
柴遷自知道他不會下殺手,但也不好借此來做些什么,便朝前一個翻滾,順勢將劈開了擂臺木地板的刀子抽出,又復(fù)緊握在手中,算是堪堪一回合交手過了。
“好!”單萬柳本就想試一下其人會不會刻意站著不動等自己收手將長槍撥開以免傷了這世子的金貴之軀,此時又見柴遷閃避而過,心中已是了然。
這邊柴遷在地上翻了一圈后也不含糊,一個鯉魚打挺躍起身來,手中木刀不停地沖單萬柳劈將而去,猶如狂風(fēng)驟雨般傾泄而去。單萬柳一身本事,自不會坐以待斃,手中長槍抖出數(shù)個槍花來,看似輕飄飄的,卻將柴遷砍來的幾刀盡數(shù)撥將開來。
兩人纏斗十余息時間,竟絲毫分不出上下,明眼人見了知道單萬柳有所顧慮而柴遷也未用上多少軍中殺招,但缺乏這方面知識的部分觀眾只看到難解難分的打斗,心中激蕩,口中叫好,一時群情沸騰,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外圈人前來觀看。
又斗了兩三合,頗有些厭倦了內(nèi)含豐富表演性質(zhì)的交手的柴遷也感受到了來自單萬柳的壓力,顯然這個河?xùn)|草莽出身的漢子被戰(zhàn)斗節(jié)奏牽著走,已經(jīng)是有些上頭的了。當(dāng)然,單萬柳本人是體會不到這種感覺的,他只知道自己渾身熱血直往天靈蓋上冒,手里的長槍舞動得愈發(fā)快速起來,似要將面前的這位世子爺刺個對穿才好……
“你個漢人,在俺們金國地界就是豬狗!”
“你家娘子生得這般水靈,卻要配你這糙漢不成?”
“今兒不學(xué)幾聲狗叫,咱可不會放你回去!”
在河?xùn)|受到金國貴族虐待和嘲諷的單萬柳看著眼前與之身份相差無幾的柴遷,更兼氣血上頭,竟有些控制不住的意味,虎目通紅,嘴巴大開,因為逐漸沉浸其中而毫無克制的唾沫從口中飛濺而出,實在是有些嚇人得緊了。
“單萬柳?”發(fā)覺不對的柴遷稍稍往后退了兩步,“你還好嗎?”
正是拉開距離的這兩步,讓開始有些失控了的單萬柳找到了機會,手中長槍朝前刺出,仿若游龍,直指柴遷咽喉。
后者登時有些慌張,只得將手中木刀橫起阻擋,不想被那布滿力道的槍頭刺裂開來。所幸槍尖力道被這一下卸了大半,讓柴遷瞅準(zhǔn)了空子朝邊上一個側(cè)摔躲避,堪堪從死神手中將命留了下來。
還未等其人喘口氣,幾乎沒有停頓的長槍又是一個橫掃,其勢之迅猛,大有將柴遷攔腰揮作兩段的勢頭!
李平與宋宓大驚失色,此時上前要攔住又是來不及的,心中不免有些絕望。
說時遲那時快,方才柴遷翻滾時將手中木刀插在了地上,此時雙手用力一按,木刀更深了幾分,其人也借著這份力道朝上躍起。
待單萬柳手中的長槍掃過時,垂直落下的柴遷正好踩中長槍的槍尖,又正逢刀柄在下,竟就這么定定地將猶有萬鈞之力的木槍卡在了腳底與刀柄之間!
就在單萬柳一臉迷茫時,柴遷又復(fù)朝前一步踩下,將那木槍呼的一腳蹬作兩截,自是絕了這后患。
圍觀人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旋即不知從哪個角落開始的一聲歡呼,猶如波浪般擴散開來,直將整片觀眾區(qū)都帶動起來,高呼世子英武。
雙腳剛剛沾地的柴遷還未等朝周圍群眾擺手示意稍微裝上那么一裝,只聽身后撲通一聲。待其人回首看去,只見單萬柳伏地顫抖不止,口中高聲道:
“單某走了魔,還望世子恕罪!”
“罪就算了?!辈襁w笑著將其人扶起,“方才你看著很是有些嚇人的,我的命差點就丟在此處了!”
“世子恕罪……方才,方才是……”單萬柳喃喃不敢言。
“無妨?!辈襁w拍了拍其人的肩膀,“我看你是條漢子,在街頭比武恐怕也不是為了什么交友的……不若來我身邊做個親衛(wèi)如何?”
單萬柳聞言一怔,旋即又下跪拜謝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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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柳少驍武,善弓馬,掌百器。初為圣宗所用,充親衛(wèi),后累升金銀槍班指揮使?!吨苁贰稳f柳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