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達于河東大營中置酒延請竇建德及其麾下諸將,既是表示歡迎,同時也是展示實力,他在營中足足駐扎有三千部眾,竇建德只有區(qū)區(qū)兩百人,為的就是能借勢定下主從之分。
竇建德面上毫不介懷,高士達拉著他去哪里就去哪里,謹守自身,并不表態(tài)。元浩跟著竇建德也來到宴席上,高士達軍營內(nèi)沿著主帳到營門的道路一路排列著幾十張長桌,各桌都有高士達部下作陪,諸葛德威作為司禮官替元浩一行挨個介紹。
高士達部下既有清河人,也有平原、河間各郡豪強,其中尤其得到他信重的有參軍何以顯、張士良,武將則有諸葛德威、殷秋、王胡等人,眾人見聞名河北的竇建德都來投奔他們的東海公,此刻全都意氣昂揚,紛紛熱情的邀請竇軍諸將入座。
元浩在諸葛德威安排下,坐在左手第三桌,僅次于劉雅范愿等幾人,抬眼便能看到竇建德高士達在大帳前的主桌。
高士達拉著竇建德坐在主位,竇建德堅決請辭,兩人拉扯了一番,高士達坐上主位,請竇建德坐在客坐。
高士達端起酒杯,站起身來緩緩用目光掃過全場,大聲道:“今日河北大賢竇建德竇公及一干英雄來投,與我等共創(chuàng)大業(yè),這杯酒我敬竇公及諸位將軍?!闭f罷一口喝干杯中酒,竇建德與元浩等人忙起身還敬他,高士達諸將也紛紛起身拉著竇建德部下們敬酒,場面一下子歡騰起來。
竇建德也還敬高士達及其諸將,他端起酒杯道:“竇建德受東海公收留大恩,今后唯以東海公馬首是瞻?!闭f罷也一飲而盡,接著便要下拜。
高士達聞聽此言,眼中精光閃過,面露喜色,但手上卻拉住竇建德連稱不敢,但一番拉扯,他竟沒拉住比他大十余歲的竇建德,讓竇建德行完了參拜禮。高士達這時只好扶起竇建德,臉上似乎有些不愉的道:“竇公是長者,這般對我豈不是愧煞我了,不必如此,不必如此阿。今后我高士達當與建德兄共富貴!從今日起,我軍中司兵一職便交給竇公啦!”
他這廂說罷,旁邊侍立的諸葛德威就雙手捧出早就準備好的官職印綬,現(xiàn)場交給竇建德,竇建德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接過印綬,又要再拜,這次卻是終于被高士達扶住了。
元浩眼見兩人在臺上互飆演技,心下盤算,司兵一職不過是管兵器管進出的后勤部長,看來高士達對于自己眾人還是不大信任,不過自己這邊只有兩百人,也難怪擁兵萬人的高士達看不上,估計真就如汜水關(guān)前袁紹對劉備說的那樣,并不敬重竇建德的實力,純粹是敬他的名聲威望了。
不過元浩心中暗暗冷笑,高士達雖然算的好,但如今亂世驟起驟敗是再正常不過,只要今后不斷有仗打,眾人遲早會發(fā)現(xiàn)竇建德比高士達更得人心、更善戰(zhàn)、更有謀略,到時候高士達拿什么去壓竇建德,何況高雞泊還有數(shù)千人馬作為竇軍外應(yīng)。
一場大宴賓主盡歡,元浩仗著自己年輕,舉起酒杯挨個與高士達部下搭話敬酒,除諸葛德威表示自己有護衛(wèi)之責不肯飲酒外,其余殷秋、王胡等武將都頗為熱情的跟元浩對飲聊天,文臣那邊何以顯冷冷的表示自己身體不適,不能飲酒,而張士良則面帶笑容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元浩暗中評價,殷秋、王胡等不過是普通武人,諸葛德威倒是精細謹慎,至于何以顯和張士良兩人,一時倒也不知道冷面書生和笑面虎誰更難應(yīng)付。
飲宴完畢,高士達又在原地休整了一日,才拔營回返,望文安東北部的老營轉(zhuǎn)去。
大軍一路浩浩蕩蕩,步兵、騎兵、弓手、戰(zhàn)車拉開足有數(shù)里長,沿途包括文安縣城的隋軍都閉門不出,高士達還派出信使通知本地的土豪塢堡派出人丁夫子、供應(yīng)糧米,諸多村莊和塢堡眼見高士達的大軍,都不敢反抗,紛紛從命。
元浩眼見高士達軍一路威風,對比自己在高雞泊時只率領(lǐng)三四百人,要想獲得糧米丁壯都只有打開塢堡才行,不由感慨:有眾數(shù)千就可以橫行一縣,有眾十萬足以橫行天下,也不知何日自己才能統(tǒng)兵十萬。
高士達在文安北面立有大營,主營在中,依托一座平頂山而建,軍中又派出部眾在四面分別設(shè)立前后左右四營,委命四名將領(lǐng)分別鎮(zhèn)守。主營中又分前后營,前營是高士達親自坐鎮(zhèn),所率的都是他部下精銳,足有八千余眾,號稱東海軍,平日由諸葛德威負責操練和營務(wù),后營則是軍中家眷以及糧草甲具存放之所,軍中婦孺家屬足有萬人,都聚集在后營。
竇建德被委命為司兵一職,掌管兵器,因此自然被派駐后營,他的部眾兩百人高士達也并不關(guān)注,全部交給竇建德帶走,但高士達也知道竇建德能力出眾,因此特許竇建德兼任參軍,每日都招竇建德商議軍事。
元浩跟著竇建德也被劃入后營之中,但他和劉雅等人都是戰(zhàn)將的底子,在后勤營中整天看倉庫實在大材小用,劉雅范愿等人秉承竇建德的意思,每日也不焦躁,只是借著在老營的機會四處為人排憂解難,借機收買人心。
但元浩年紀最輕,像平息他人爭執(zhí)、照顧別人妻小老人之類的事他反而不好去做,因此每日與竇建德商議,不如讓他先回高雞泊帶一支部隊前來,有了部眾,高士達也就不能再僅僅以一名營官看待竇建德,只能讓他單獨立營,
竇建德雖然同意,但卻認為目前時機未到,隋軍經(jīng)過一段時間休整和補充,各州郡兵都在恢復,而楊廣為謀劃二征高句麗,正命黎陽總管楊玄感、太仆寺卿楊義臣、涿郡通守郭絢等人分別在河北諸郡與義軍交戰(zhàn),大部隊穿州過縣容易被隋軍擊破。
但竇建德又認為現(xiàn)下河北道亂成一團,到處有人起兵造反,因此若要招募兵士不必回高雞泊,直接在河間一帶聯(lián)絡(luò)義軍就可以,所以決定派元浩和其他幾人出營,以竇建德的名義聯(lián)系他熟悉的豪強來投奔,到時候照樣可以逼迫高士達讓竇建德單獨立營。
因此在高士達營中待了十余日,元浩便又要匆匆從高士達部離開,竇建德替他告知高士達說家中家屬在南邊被官府通緝,派人前去打探消息,高士達對一個小小偵騎倒也沒什么印象,更不在意,便任由竇建德自行調(diào)派。
元浩此次離開高士達營,除余慶外,竇建德又委派一名向?qū)沃韭耘c他同行。宋志略也是元浩的老熟人,生的身形矮壯加之面寬而黑,又是濃眉大眼,顯得一副樸實憨厚的模樣,但其實為人機警精細。他是平原人,早年因為替商販出頭打傷了市頭投奔竇建德,后來一直在竇建德身邊替他四處聯(lián)系河間、渤海等郡的豪強。
竇建德手書書信數(shù)封,讓元浩帶著聯(lián)系幾位他早前便有聯(lián)絡(luò)的豪強,因他原本就打算起事造反,只不過被王行擴等人誤打誤撞搶先對竇家下手才被逼逃奔高士達,所以倒也不擔心這些人不愿一同造反。
元浩告別劉雅等人,領(lǐng)著余慶,在宋志略的向?qū)码x開高士達大營,一路往東馳去,準備首先聯(lián)絡(luò)魯城的鄉(xiāng)豪石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