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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鳴劍錄

第十八回 魔高一丈(4)

曳影鳴劍錄 馬賀布衣 7600 2021-07-01 23:34:48

  烏海老大率眾等候多時,胡耆堂才從轅門外策騎匆匆而回。他到得帳前,與烏海老大等手下竊竊交談幾句,就直奔輿車而來。旋即登車揭簾而入,對歐陽華敏和閔兒單只說了一聲:“暫且得罪兩位?!北阊附莩鍪址饬藘扇松砩蠑?shù)處要穴,使兩人僅能僵坐不動,無法再張口說話。

  歐陽華敏和閔兒心中已約略有底,知道胡耆堂必是擔怕己等兩人在途中掙鬧叫喊,驚動路人,泄露奸謀,遂盡量聽從他擺布。但在穴道被封之時,仍免不了一些本能反應。

  胡耆堂猝然盯住歐陽華敏,兩眼剎那間浮閃過一絲怪異目光。歐陽華敏發(fā)覺他用心甚細,不敢與他對視,裝著渾渾噩噩,只當全然不察。閔兒為避免胡耆堂生疑,也故作慌張不解,以假象迷惑實情。胡耆堂左看看右看看二人,猶豫一瞬,卻解去綁縛二人的繩索,返身下車。跟即回到坐騎上,率同烏海四兄弟、北海雙鷹和眾侍衛(wèi)馭駕策駒起行。

  歐陽華敏透過車帷縫隙仔細辨認了一下隨行之眾,除了自始至終不見祖穆支的身影,其他從范夫人城同來的人手全在當中。心想祖穆支多半已受胡耆堂之命,先行趕回范夫人城執(zhí)行機謀。但眼下自己和閔兒更受胡耆堂強制,難再有望向大單于和七家行頭傳訊,只能暗替七家行頭捏一把冷汗。

  一眾車騎離開胡耆堂的臨時王帳,取道從龍庭城寨西門而出,向城門守衛(wèi)聲稱要回去范夫人城。城門守衛(wèi)好像特意不給胡耆堂面子,視這位赫赫有名的右谷蠡王如同尋常商賈過客,悉依公例嚴加盤查。只是那個大瓦缺內(nèi)空無一物,諸多家什行囊皆無古怪之處,藏著青龍寶劍的大木箱幸好留有大單于的賜印,得免翻搜核檢。歐陽華敏和閔兒渾身動彈不得,被迫端坐車中,可城門守衛(wèi)登車顯然旨在尋找某物,未能發(fā)覺有異。

  歐陽華敏看著小小的城門守衛(wèi)竟敢對一位封王如此肆無忌憚地盤查,瞬即想到其等必是暗中得了大單于的密令。雖然已知大單于對胡耆堂確實未能安心,但連一個城門關卡都不許輕易放過這位親弟弟,覺得大單于的做法未免太過無情。估計胡耆堂正因早已料到大單于對其疑戒重重,才預先登輿封住自己和閔兒之口,嚴防不測。

  一行車騎久久才得放行。胡耆堂好不容易熬過城門守衛(wèi)的懷疑,率眾安全出城,一班手下受氣抱怨自不必說。待到離城已遠,車騎轉(zhuǎn)向南行,過了余吾水上的便橋,烏海四兄弟再也控不住憤懣,開始放聲叫罵起來,詛咒大單于器量狹小,刻意刁難堂堂封王,不把親兄弟當自己人。北海雙鷹及眾侍衛(wèi)也跟著怒聲附和,頃刻群情鼎沸。

  胡耆堂始終甚是鎮(zhèn)定,屢屢制止屬下不敬之言,勸慰道:“為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日后本王自會與大單于算清這筆帳?!睘鹾K男值苋耘f惡怒難消,揚言要拿歐陽華敏和閔兒頂替大單于出氣。

  此舉倒似觸醒了胡耆堂某些事情,但聽他道:“不必過分讓相爺夫婦遭罪,且依原計將他們藏入缸中就是。”歐陽華敏聞言,方知那個大瓦缸原來是為自己和閔兒所備。

  烏海老大當即傳令眾隨從停車下馬,三三兩兩將歐陽華敏和閔兒拖拽出輿車,捉手提腳抬至后車的大瓦缸旁,揭開缸蓋,狠狠塞入缸中。一邊像對待牲畜似的折騰,一邊罵罵咧咧,免不得陰使幾招拳腳泄憤。歐陽華敏和閔兒口不能言,四肢癱軟無力,只能忍著性子,任憑其等放肆侮辱。

  胡耆堂對眾手下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等得他們稍稍解恨,才命合上厚重的缸蓋,將歐陽華敏和閔兒囚禁在缸內(nèi)。眾手下接著取來粗大的鐵鏈,將缸蓋連同整個缸體牢牢捆扎結(jié)實。巧的是缸匠在燒制時給缸蓋留了一個巴掌大的洞孔,既可供缸內(nèi)見光透氣,同時方便給缸內(nèi)之人遞送飲食諸物,幾乎就是專供拘押犯人所用。

  轉(zhuǎn)瞬之間,一個普通大瓦缸變成了一座堅固監(jiān)牢,歐陽華敏和閔兒即使穴道自解,也斷難逃得出去。兩人只好靜下心來,察看缸內(nèi)情狀,但見里面通壁光滑,甕鼓甚大,容下兩人綽綽有余。然則置身其內(nèi),除了從上方的洞孔能知時日之過,再無法看到外面所發(fā)生的一切。兩人迅即明白胡耆堂的意圖,之所以要將兩人關入封閉的瓦缸,乃是要使兩人與外隔絕,不讓兩人知悉其等的去向作為。

  胡耆堂在缸外檢視了一遍封蓋堅實程度,然后從洞孔伸手入內(nèi),單只解開歐陽華敏的啞穴,問道:“當于老兄,你坦白說來,大單于派你到本王身邊,私底下究竟有何使命?”

  歐陽華敏情知他早晚必會追究此事,一般借口不可能應付過去,若弄不好令對方更起疑心,指不定其等立馬搜查大木箱中的家當,后果不堪設想。于是答道:“大單于的確不太信得過王爺,因而派下官到王爺身邊任職,名為右相,實則負有監(jiān)視王爺之責?!?p>  胡耆堂又問:“僅僅是監(jiān)視而已么?”歐陽華敏為使他深信不疑,干脆說出部分實情:“大單于不相信藏寶圖被盜,懷疑王爺故意妄造事端,欲將藏寶圖占為己有,故此命下官到王爺身邊暗中尋查?!焙忍玫溃骸肮植坏门赡氵@個武功高手前來?!?p>  歐陽華敏心頭一懔,驚問:“王爺緣何作此斷言?怎知下官就是武功高手?”胡耆堂道:“刺探藏寶圖這等重任,大單于不可能交給一個不會武功之人。至于如何能探知你的武功深淺,乃因本王在點封你的穴道之時,發(fā)覺你的體內(nèi)真氣非比尋常。只有武功高強之輩,才可能有恁般修為。”

  歐陽華敏想不到胡耆堂的心思竟此等縝密細致,暗忖:“看來自己與閔兒喬裝潛伏之情能瞞過其人,純屬僥幸?!宾畷r不由得猛增警惕:“這個惡人務須更加小心對付才行?!彼斐练€(wěn)應道:“下官確是會些武功,但與王爺相比,只是泛泛而已,并非什么高人?!?p>  胡耆堂道:“你了解本王的武學家底?”歐陽華敏道:“王爺在英雄大會上技壓群雄,威名遠傳千里,有誰人不知道王爺身懷蓋世武功?”胡耆堂略顯得意,威嚇道:“你識得就好。本王念你愿意說出實情,眼下姑且饒你們夫婦不死。但你們?nèi)粝朐诒就跎磉叴粝氯?,就得讓本王相信你們決不再替大單于賣命,否則本王立教你們身首異處,決無虛言!”

  歐陽華敏道:“下官已將大單于親授的密命透露給王爺,哪還可能繼續(xù)效命于大單于?只要王爺寬宏大量,不治下官死罪,下官日后定當悉聽王爺差遣,決不敢有背叛王爺之心!”胡耆堂冷笑數(shù)聲,譏諷道:“本王只不過才盤問你幾句,你便將大單于交辦的機要托底出賣,本王豈敢輕信于你!”歐陽華敏周旋應道:“下官沒能把住口風,其實是深有苦衷。”

  胡耆堂責問:“你賣主求榮易如俯身拾芥,哪會有什么苦衷?”歐陽華敏答道:“下官受命之時,已知不是王爺?shù)膶κ?,根本無望完成大單于疑神疑鬼之旨。但既然得聞大單于之秘計,若不聽從行事,必定會被殺人滅口。下官身不由已,唯有冒險一試。豈料王爺英明善斷遠勝大單于,下官剛到王爺帳下立足未穩(wěn),就被王爺識破機謀囚禁起來。如今身處甕內(nèi),假使仍拒不向王爺誠懇交待,敢情更是死路一條。所以莫如見問即招,將實情稟明王爺?!?p>  胡耆堂默然有頃,估計是相信了歐陽華敏所言,感慨道:“像你這等貪生怕死之輩,也只有大單于才會用你?!睔W陽華敏聽出其疑已有緩解跡象,存心問道:“王爺僅因下官說幾句實話,便認定下官是那種卑鄙小人么?”胡耆堂不容置辯反詰:“難道不是么?!”

  歐陽華敏嘆道:“王爺若持這樣的心胸襟懷,與大單于的狹小器量何異!”胡耆堂似聽得出乎意外,惡聲質(zhì)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歐陽華敏抒發(fā)議論道:“自古有言:‘良禽擇木而棲,良才擇主而事?!鹿僭詾橥鯛斠褷幍锰煜掠⑿壑?,他日毋庸置疑便是大胡之主,故而敢辱使命,去暗投明,抱誠歸附。哪怕有負大單于,只要王爺不棄,能留下官在身邊效力,下官就有機會將功贖罪,挽回名節(jié)。殊沒想到王爺與大單于一樣的嫌疑心重,見才不用,視事不明!”

  胡耆堂聞言大受刺激,直如被人在傷口上撒鹽,又似心有所動,冷笑道:“你虛與委蛇應承大單于前來臥底,行蹤敗露即投誠反戈,豈能與良才相提并論!不過想要在本王帳下茍且偷生,也無不可。但眼下須得老老實實在缸內(nèi)呆著,待本王辦完一件大事,才能放你們夫婦二人出來?!?p>  歐陽華敏企圖續(xù)加辯解,好讓胡耆堂盡釋其疑。胡耆堂卻顯得心事重重,不再理會歐陽華敏,返身棄騎乘輿,率領眾屬下接著趕路。歐陽華敏和閔兒被大缸所困,無法確知沿途所向,僅能憑蓋孔中射進來的日光約莫辨認,好像是往東南進發(fā)。

  由于缸內(nèi)釉壁凹突滑溜,空間積鬰曲蹙,加上手腳動彈不得,歐陽華敏和閔兒無法控穩(wěn)身形。車行顛簸之時,兩人更是被拋來晃去,彼此不時被碰撞擠壓在一塊。這樣持續(xù)下去,等到穴道自解之時,兩人非被弄得骨頭散架不可。歐陽華敏忽然心生一念,若以般若菩提內(nèi)力能解開身上被封要穴,便可平衡軀體,免受一番折磨。

  本來以胡耆堂的功力之強,所封穴道必難破解,但歐陽華敏深知般若菩提內(nèi)功心法奇處甚多,不可等閑視之,只要嘗試得當,說不定便能奏效。此刻被困車中正難耐其苦,遂默運般若菩提之功,慢慢調(diào)理內(nèi)息,細細捉摸起來。為免重踏氣火入竅之險,不敢過于用強,每一步都遵循疏通經(jīng)脈之要旨,小心翼翼嘗試,無果即止。

  費了半個時辰,但覺兩臂上被封的穴脈突然通暢,氣血和順,雙手便能動作起來,不由得驚喜非常。確信已找到了破解胡耆堂點穴功力的竅門,即依葫蘆畫瓢,很快其他被封要穴也一一迎刃而解。等到通身元氣稍稍恢復,立以慣常功力,替閔兒解開被封穴位。

  閔兒早已察覺歐陽華敏在暗自運功解穴,一直盯著他看,甚是著急擔憂,直至見其舉動已無妨礙,即轉(zhuǎn)而欣喜,又不無驚奇。待周身也得自由,張口能言,因擔心缸外有人能聽得見,便小聲詢問歐陽華敏如何能自行破解胡耆堂的點穴手法。歐陽華敏也壓低話喉,悄悄將運行般若菩提內(nèi)力解穴的經(jīng)過告訴她,兩人在暗地里都是興奮贊嘆不已,覺得此門奇功真是博大精深,非一技一絕所能包容窮盡。

  兩人穴位已解,在缸內(nèi)稍能安坐自如,不再像先前那般憋屈難熬。但歐陽華敏眼望著閔兒陪同自己甘冒生死之危,受此縲紲之苦,終感過意不去,遂與閔兒竊竊私語,安慰其懷。閔兒卻別有意味道:“這個去處其實并不壞,好像整個世上就只剩下我們兩人了。”歐陽華敏聽得怦然一動,心底里驀地一股兩人相依為命之情油然而生,久久揮之不去。

  一行車騎走了大半日,不知不覺已是傍晚,便歇下來扎營用膳。烏海老大拿了一些干糧連同水囊從缸蓋上的洞孔遞進來,歐陽華敏掐算穴道自解的時辰未到,沒有伸手去接,閔兒也不支聲,更無動作。烏海老大吆喝幾句,不見兩人回應,便將食物丟落缸中,笑道:“看來你們還得再餓一夜,權(quán)當是明日的早飯罷。”對缸內(nèi)情狀全然未起疑心。

  歐陽華敏和閔兒看不到外面的動靜,只能數(shù)著日起日落,合計車騎行進腳程。幾日之后的一個晌午,忽然發(fā)覺外面蹄聲喧囂嘈雜,一行車騎遇上了大隊人馬,停了下來。隨而聽到兩個熟悉的話聲向胡耆堂恭敬問安,歐陽華敏的心頭好像被皮鞭猛抽了一下,趕忙豎起耳朵細辯,確認正是施明、吳光二人。

  欲待繼續(xù)聽明外面的景況,哪料胡耆堂立馬吩咐數(shù)名侍衛(wèi)走到缸外,將缸內(nèi)唯一能見光透氣的蓋孔堵死,甚至連整個大缸好像都已被某物遮覆。缸內(nèi)頃刻間如墜地獄之中,既無亮光,也再聽不到外面的絲毫聲響。

  歐陽華敏急切想要知曉有關施明、吳光的詳情,面對整個被封閉得嚴嚴實實的大缸,卻毫無門路可尋。如若強行破缸而出,必會震驚胡耆堂,暴露身份,無法再在他身邊潛伏追蹤仇人,況且大缸被燒煉得形同鎢金所制,能否破之尚未可知。緊迫之下,想起曾用般若菩提內(nèi)力掌擊木樁的情形,突然異想天開:“假如能用掌力將堅硬的缸壁內(nèi)質(zhì)震成木炭一般松脆,而又沒有把大缸擊破,就容易偷挖出小小的洞眼來,暗中窺探外面胡耆堂和施明、吳光等人的情狀?!?p>  此法雖然頗顯荒唐,但萬般無計之際,并非絕然不可一試。而且自從以般若菩提內(nèi)力修煉降魔般若掌之后,歐陽華敏已覺雙掌力道精進了不少,盡管缸壁要比木樁堅硬強固,卻未必不能摧之。萬一擊破大缸驚動外面之眾,就推脫是沿途顛蕩太劇,不知何時已將瓦缸震裂,經(jīng)不起碰撞。如此應付,估計也能遮掩得過去。

  盤算好種種可能的應對之策,當即坐定,氣沉丹田,運起般若菩提之功,積聚勁力于掌,黑暗中對著胡耆堂適才話聲來向認準大缸的腰腹,把握住分寸沉猛擊出。嗡嗡然但覺大缸中掌后紋絲不動,也毫無破裂響狀,好像缸壁乃是絲綿所制,剎那間盡將掌擊力道吸納得干干凈凈。

  歐陽華敏感覺此情如己所料,便伸手撫探缸壁被擊之處,發(fā)現(xiàn)那一小塊地方隱然已不如原來光滑堅實。以指用力戳挖,立察有沙粒碎屑脫落,壁狀松軟有如烘干結(jié)塊的泥末。再深挖入里,果然隨手在缸壁間掏出一個小小的洞眼來,一束亮光恰似黑暗中的閃電,瞬間射入缸腹之內(nèi)。

  閔兒一見光明,止不住驚訝的低低“啊”了一聲,情難自抑贊道:“歐陽哥哥,你真是厲害!往后可以拿手指當鎬頭用了?!睔W陽華敏向她簡單闡明緣由,閔兒對般若菩提的神奇功力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連連夸嘆其妙。

  外面的話聲重又傳入缸內(nèi),雖然不甚清晰,但能知相距大缸所在的馬車不是很遠。歐陽華敏以一目小心貼近洞眼,迫不及待向外探望,但見一行車騎所停之處,是在一片大草原上。缸外約有數(shù)丈之遙的輿車旁側(cè),胡耆堂正全神貫注聽著施明、吳光奏報,烏海四兄弟守在前后左右,北海雙鷹和數(shù)名侍衛(wèi)卻在遠處招呼大隊匈奴騎兵。

  歐陽華敏認得當中數(shù)名將官,知道他們來自祖渠黎骨侯的總兵大營,所領隊伍少說也有一二百人。大隊騎兵的后方,則是望無邊際的沼澤,水草豐茂,卻滿目荒涼。

  施明、吳光所奏之情似與藏寶圖有關,歐陽華敏凝神細聽,立知其詳。原來在自己渡河逃走之后,胡耆堂即命施明、吳光火速返回范夫人城,調(diào)派祖渠黎成千上萬的鐵騎兵將,分隊四出搜捕追拿師父劍牘先生三人。有負責前往三人失蹤的一帶搜尋的,有沿著靠近大漢邊境從東到西攔截盤查的,更有冒險深入右賢王呼延丕顯的領屬秘密查找的,可謂是傾巢而出,遍地草木皆兵。

  眼前這隊人馬,只是負責向夫羊句山以東、以北,沿匈奴前往大漢邊境的大小各條道路搜尋的一支,由施明、吳光負責引領,結(jié)果卻好在漢匈的東路商道上與胡耆堂南下的車騎相遇。至時歐陽華敏終于徹底明白,為什么在余吾谷龍城見不到施明、吳光,原來其二人根本沒有到達那里,也就無法親自去見樓無恙回話。

  不過或可慶幸的是,從施明、吳光所奏之情來看,胡耆堂四處派出的人手至今仍未能找到師父劍牘先生三人的一點兒蹤影。胡耆堂當然不肯死心,把搜找發(fā)現(xiàn)歐陽華敏尚還活著,且此際必定還在匈奴的信息告訴施明、吳光,責命其二人率眾在接下來尋緝劍牘先生三人的同時,一并查捕歐陽華敏。

  施明、吳光聽后均大為吃驚,難以置信,甚至懷疑烏海老四是否真的遇到了歐陽華敏。施明更道:“那小子明明中了孩兒倆發(fā)射的毒鏢,若無高人相救,決計無法茍活下來?!焙忍脤ζ浯搜詷O不以為然,辨析道:“關鍵之處,恰在于怎知沒有高人救他?你們在大胡銀鏢上加煨之毒雖然厲害非常,奇異難克,但前次被該類毒鏢所傷的四名羽林勇士正是被首陽山的了無法師所救,他必然懂得化解之法。此次了無法師三人幸得那歐陽小子相助脫身,估計當時并未走遠,等到那歐陽小子中鏢渡河而逃,保不準卻好被其師父三人搶先找到,及時將他救起,是以那歐陽小子才僥幸得以活命?!?p>  施明道:“了無法師三名亡命竊賊若是沒有抓緊時機逃走,過后再想南回大漢,哪里還能闖過我等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眳枪馊粲兴?,插話道:“依父王所言,莫非那三個早已該死的老家伙現(xiàn)今就在大漠中某處旮旯里,與那歐陽小子躲在一塊兒?要是那樣,我等勢必能把他們一齊搜揪出來?!?p>  胡耆堂道:“為父原先也是這么想,但后來從烏海老四等人手里救走那歐陽小子的,卻是個蒙面怪女人,以此判斷,前來偷盜藏寶圖的一行人手,極有可能并不止了無法師三人。正因還有人隱伏在暗處,才得趁了無法師三人把我等拖住之機,偷偷從為父帳后破幕而入,偷走了藏寶圖?!眳枪馊珲囗敚腥坏溃骸霸瓉硭麄兪沽藗€調(diào)虎離山之計?!焙忍貌粺o懊惱,點頭道:“沒錯,后來那歐陽小子舍命引誘我們追趕,分明也是其等之謀。只因當晚諸事來得太過突然,又在大胡內(nèi)地,為父一時疏忽大意,結(jié)果才落入了他們的圈套。”

  施明道:“那晚歐陽小子不是已承認藏寶圖被他偷走了么?”胡耆堂道:“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他。詐敵之言,決不可輕信?!笔┟鞯溃骸耙院簩δ切∽拥牧私猓瑥乃敃r的言行舉止推敲,不像是有假?!焙忍玫溃骸八麨閳蠹议T大仇,三番五次與父王本人過不去。那晚欲逼迫為父拿你們兩人是問,查出真兇,多半是故意借藏寶圖和《太公兵法》相要挾。因其舉動看似在情理之中,不見得兩物就是被他所盜;即便是其所為,我等也無法確知藏寶圖是否還在他手里?!?p>  施明歉疚道:“想不到孩兒兩人莽撞行事,給父王招惹來這么大的麻煩,萬望父王恕罪。孩兒這就和吳光兄弟持續(xù)全力搜查那歐陽小子和一眾賊人,哪怕把整個地底下翻轉(zhuǎn)過來,也一定要追緝他們到手,將功補過。”吳光附和道:“正是。他們膽敢留在大胡,我們定教他們插翅難飛?!眱扇吮砻鳑Q心,一道向胡耆堂辭行。

  胡耆堂囑咐道:“你們引眾若是往北搜尋,可能會遇到樓無恙大俠伙同長安市肆七家大行頭率領大隊漢人南歸。到時你們盡量繞道避開,不必與樓大俠見面招呼,更不要聽從其計向七家行頭動手,只管暗中派人前來知會父王本人即可?!?p>  施明、吳光喜形于色,幾乎同聲問道:“父王可是愿意相助樓大俠除掉其余七家大行頭?”胡耆堂道:“樓無恙陰險狡猾,我們決不能隨隨便便聽從他指使,受他算計擺布。為父雖已答應助他一臂之力,但不希望你們再多加插手進來,一切交由為父酌情區(qū)處便好?!?p>  施明擔心道:“孩兒倆若是置身事外,樓大俠可能會借口反悔,不肯如約將長安市肆的好處分給孩兒兩人經(jīng)營?!焙忍玫溃骸盀楦敢呀?jīng)想好如何對付他的手段,事成之后可由不得他出爾反爾?!笔┟鞯溃骸昂河廾?,不明此中玄機,望父王詳加指教。”

  胡耆堂道:“依照樓無恙之計,是要將七家行頭及其隨從全部殺光,連大單于所派的護送使節(jié)也不能留下活口。這樣處置,表面上看是死無對證,到頭來若在大單于面前說是流寇所害,確難追查懲兇;若向大漢朝廷嫁禍給大單于,令雙方不明不白,則大可從中坐收漁利,但不排除樓無恙暗地里會另藏打算。為防不測,為父決定先將其欲屠戮之眾全部拿下,秘密關押起來。樓無恙若是言而有信,滿足我等所提的條件,我等再將關押之眾悉數(shù)殺掉不晚;樓無恙若是膽敢食言,我等就將關押之眾全放出來,讓他們盡知樓無恙所謀。屆時七家行頭對樓無恙必定不肯輕饒,說不定要聯(lián)起手來,把樓家徹底鏟除干凈。有此掣肘手段,樓無恙便不得不順從我等之意?!?p>  施明、吳光聽了胡耆堂的狠辣對策,無不佩服贊同,放下心來,拜別胡耆堂,率領大隊匈奴鐵騎如風卷殘云,頃刻去得莫知所向。胡耆堂命其原班車騎稍加歇息,續(xù)往南行。

  歐陽華敏細細推敲胡耆堂父子三人的一番言語,愈加確信其等對自己的家門大仇不無知情,施明、吳光更是難脫干系。尤其是聽施明說到他和吳光因莽撞行事拖累胡耆堂之時,簡直可以斷定他和吳光便是自己家仇的真正元兇,眼下就差那么一丁點兒鑿實的證據(jù)而已。心想:“有道是苦心人天不負,照此潛伏追究下去,真兇必定很快現(xiàn)出原形來?!?p>  胡耆堂領著一行車騎越走越慢,次日黃昏,在一片孤兀密集長于廣漠荒沙中的小胡楊林前停下,吩咐烏海四兄弟、北海雙鷹等人就地扎營,等候增援人手到來。從其等的交談中,歐陽華敏和閔兒得知,胡耆堂果然是指派祖穆支到范夫人城去調(diào)兵遣將,要他從軍中挑選出三百名武功好手,前來共同對付七家行頭。眼前所處之地便是白骨灘,即胡耆堂和樓無恙商定伏擊屠殺七家行頭的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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