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級沒有換班,卻換了個班主任。是一位中年女教師,姓關(guān)。關(guān)老師貌似是沒精力教我們,教了一段時間,她就讓一位年輕的老師代課,那應該是一位實習老師。實習老師上課時,關(guān)老師多數(shù)時候就在一旁聽課。
關(guān)老師盯我盯得很緊,按她的話就是我有聰明的腦子但不知道怎么用。我是語文課代表,也就是關(guān)老師的課代表,但她幾乎是把我當班長用。傳話、搬運印發(fā)的通知、組織同學,她都讓我來干。不過也是在她教育下,我拿到了人生中第一個“三好學生”。
不得不提我們的英語老師,看起來是一個剛剛畢業(yè)的女大學生,卻學到了一些老派教師的作風。課上課間從來不笑,不過還是有年輕教師的風格的,她上課十分“迅速”,甚至稱得上是“迅猛”。通常二十多分鐘就將要上的內(nèi)容上完了,剩下來十來分鐘,就讓我們背她劃下來的語段和語句,每個人都要到她那里去過關(guān)。
我和夏順民往往就沖在最前面,不是他先就是我先。論快速記憶,當時只有他能跟我一較高下。碰巧地,他也喜歡玩“石落”。下午放學,我一有時間就繞一大圈,跟著夏順民到他家里去玩石落。除了體育課,學校里是不允許學生在地上玩的,在學校里我們就玩不痛快。
班上有一個名叫“斌”的人。我們體育老師韋老師,是一個很幽默的人。當他點名點到那人時,就喜歡拆開念,叫他“某文武”。
這個某文武,有一次插隊到了我前面,我把他拉了出去,說:“到后面去。”他沖上來要拽我,我推開他,他卻扯壞了我的口袋。我腳下一掃,手上發(fā)力,將他摁在了地上,他起不來怒視我,我瞪了回去。余光看見老師過來了,我才松開他。
我眼睛酸酸的,我知道我眼眶肯定紅了。我打架不管是打贏了,還是打輸了,我都想哭,可能我覺得自己很委屈吧。這很奇怪。
自此,我對這個“某文武”都沒什么好臉色。
有一個新轉(zhuǎn)到班上的女同學,很喜歡跟我玩,她叫章佳緣。她加了我的QQ,放假也總是找我聊天。她總是表達對我的喜歡,甚至上課時對我說“愛老虎油”。我從來沒有這樣被女孩子喜歡過,心中有著些許的竊喜。
但這種竊喜沒有后續(xù)。
那時候我興趣班選的是鼓號隊,我在前面敲大鼓。通常就是興趣班的時間去訓練,有表演時放學就要加練了。我敲的大鼓沒什么花樣,但要去奠定整體的節(jié)奏。章佳緣也加入了鼓號隊,一開始競爭指揮,但沒能成功,后來就在我的身后打小镲。
鼓號隊的教練是小賣部的老板,加練結(jié)束的時候,他總會讓我們?nèi)バ≠u部挑兩塊錢的東西。這次的加練是為了在中學的開幕式表演。
正式表演那天,我再次穿上了校服。我發(fā)現(xiàn)校服的褲腳已經(jīng)到不了我的腳踝。
我一早就在站臺等公交車,上了公交車,車上僅剩一個座位。我坐了下來,沒過多久,上來了一個老人,我將座位讓給了她。這是我第一次讓座,我十分開心。
到了學校,鼓號隊的一些人已經(jīng)在校門口集合了。我過去找到張瑣,張瑣也式鼓號隊的,他是號手,在隊伍的最后面。
教練已經(jīng)在前面等待,人齊之后,教練給每個人發(fā)了一條嶄新的紅領(lǐng)巾。我一邊非常認真地將紅領(lǐng)巾系上,一邊想這是第十幾條。我們拿好樂器,排著隊上了教練安排的大巴車。
中學其實離小學不遠,大概就是三千米的樣子。
我對中學里面沒什么印象,只記得車開了沒多久,太陽就被云掩蓋了,天上飄著細如牛毛的小雨。我在想開幕式是不是要推遲了,我看了看教練發(fā)現(xiàn)他神色如常。到了目的地我們很快就上了跑道,我機械的敲打著大鼓,我的眼睛被細密的雨絲給迷了,很酸,走過了主席臺我放松下來。
之后我們就被安排到食堂去躲雨,外面的運動會也因為小雨沒有開始項目。
走出校門上車時,我看到了劉威,劉威穿著校服跟身旁的人聊得十分開心。我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后上了車。至于為什么笑呢,是因為劉威升學之前,跟我和梅評吹牛道:“我要到市里最好的中學上學了!”
回到家我就找梅評說了這件事。他問我怎么知道的,我說自然是我親眼看到的。后來梅評碰道劉威就說:“喲!這不是劉威嘛,你不是說你在市里最好的中學上學嘛?”
“我當然……”
劉威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梅評打斷了:“我可是看見你在杭集中學了。”
劉威啞口無言。從這件事之后,我和劉威基本上就算是絕交了。其實關(guān)系也不是一下子惡化的,剛認識那段時間,我們關(guān)系還是很好的,但他很喜歡吹牛,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不僅是我,梅評也覺得難以忍受。漸漸地,我們就沒有去找劉威玩了,關(guān)系也就慢慢地疏遠。
在我的媒介作用下,梅評將交際圈子轉(zhuǎn)移到了我居住的那個小村落。而我們的主要活動區(qū)域也就在這里。
在這里玩時,我跟梅評打了第二架。
他玩游戲沒有遵守游戲規(guī)則,我就說他沒有遵守游戲規(guī)則。
他反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搖頭晃腦地說道:“不遵守,又怎樣?”
我怒氣沖沖地上前,連續(xù)幾拳打在他身上,梅評挨了拳頭轉(zhuǎn)身跑了,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爬上自行車,哭罵道:“我日你娘!……”
他罵著還快速騎著車遠去。
第二天上學在車站等車的時候,老板娘還騎著電瓶車載著他跑到我面前質(zhì)問我,問我梅評做了什么錯事你要打他。
梅評坐在車后座上,將后腦勺朝著我。他應該在暗喜吧,我沒有說話,也任由淚水從眼眶中流下來,錯的明明不是我。
五年級又分班了,我和很多朋友都分開了,如張瑣、楊謙還有夏順民,章佳緣轉(zhuǎn)走了。在我迫切的希望下,我并沒有跟緣分到一個班。班上很多都是陌生的面孔。班主任是一位年輕的男教師,姓鐘,戴眼鏡,瘦瘦高高,眼神很銳利,聲音很渾厚。
鐘老師遇到學生犯錯,他會給出兩個選擇,一是罰抄,二是做深蹲。一遍罰抄置換一次深蹲,而鐘老師的布置的罰抄次數(shù)都是三位數(shù)的。
我有一次被罰抄兩百次,我選了做深蹲,兩百個深蹲。向東跟我一起做,說到向東,倒是好玩,他二年級跟我同班,三四年級不同班,五年級又同班了,哎,換個人就好了……
回到深蹲的問題,一次性做二百個深蹲是什么概念,當時憋著一口氣做完,接下來一個星期走路都不能彎膝蓋,因為肌肉的過度酸痛很難讓我再像正常人走路。那一個星期,我和向東問候的第一句話永遠是:“你腿還痛嗎?”
鐘老師是教數(shù)學的。數(shù)學作業(yè)比較多,我不愿意寫作業(yè),能拖則拖,上了一個月的課,我在他那已經(jīng)累積兩次沒交作業(yè)的記錄了。第二次沒寫作業(yè)被他叫道辦公室,他讓我在辦公室站著寫,鐘老師就在一旁說:“事不過三,還有下次我直接打電話給你家長了。”
我想的是,事不過三是不超過三,那我應該還有一次機會。等我下次沒交作業(yè),鐘老師已經(jīng)打電話給我父親了,回到家我就被父親給教育了。
學校的興趣班中,因為鼓號隊去了一年了,這次想著換一個。選了個美術(shù),因為畫畫還行,之前還被以前的數(shù)學老師叫去給他們班出黑板報。一個人出一幅黑板報,連續(xù)幾天晚上放學我都在那里“加班”,剩下收尾工作時我就溜了沒有再去。
第一次到了上課的教室,我十分驚喜,因為緣也在這。但是上了兩節(jié)我就不想再去那個令我頭疼的地方了,因為實在太無聊了,哪怕緣在那里我也覺得無聊。
于是一到興趣班時間,就躲到桌子底下。正所謂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等班上的同學都走光了,上課鈴也打了,我開始在班上肆無忌憚地游蕩。剛走到講臺,一位老師從走廊上走過,我看到他時他也看到了我,我不死心地快速蹲了下來。
那老師自然是走過來把我逮個現(xiàn)行,他問我為什么不去興趣班,我支支吾吾地說道:“沒帶……彩筆,怕……被老師罵?!边@老師也沒說啥,將我扭送到了上課的地方,老師的詢問加上同學們的打量讓我無地自容。這更加讓我堅定了拒絕美術(shù)興趣班的想法。
后來我跟張瑣說了這件事,張瑣毋庸置疑地道:“回鼓號隊?。≌眠€缺人。”我說可是我已經(jīng)報了美術(shù)班了,張瑣說:“沒事,下次你直接來鼓號隊,我去跟教練說一下?!?p> 于是,我又回到了鼓號隊。不過這次我不再是敲大鼓的鼓手了,而是成了一位號手。
這學期我沒有再選擇在食堂吃飯。學校學費是全免的,一個學期只要交二十來元的書本費,如果在食堂吃飯還要另交幾百塊的伙食費,五年級我就到學校門口私人辦的食堂吃飯了。一個月伙食費一百多,比食堂要便宜些,口味、菜樣也要好上許多。
伙食費是一月一交,一開始兩個月我還老老實實的交了伙食費。到后來,我沒有交了。用著中午吃飯的錢買了玩具,有剩余的錢中午就買個面包,沒有就餓著。后來還是向東幫了我,他說他不在那里吃飯了,他把他剩余的十幾張飯票都給了我。
“安安穩(wěn)穩(wěn)”的生活結(jié)束了。
我父親辭職了,他存了一些錢,拉了個合伙人,另開了一個廠。但是梅老板不允許有人搶他的生意,萬般阻止,我父親十分無奈,搬到了離學校很遠的地方,開車都要大半個小時。
跟我爸合伙的人我管他叫六叔。
六叔和我父親剛剛租的廠房,里面要用的設(shè)施還沒設(shè)置好。我放假就跟著他們在廠房里干些雜活,我爸說要在廠房后面鋪一個水泥坪,我就跟著鏟水泥,一天結(jié)束手都抬不起來。過了兩天,我發(fā)現(xiàn)我的手臂粗了好幾圈,肌肉一下子鼓了起來,青筋也十分明顯。
梅老板的死纏爛打并沒有結(jié)束。新辦的廠的位置并沒有告訴他,他卻找上了門。在剛剛添置好器物的廠房里打砸,更是派了他的兩個兄弟,睡在我家里面,為的就是不讓我家開工。
我在學校里的日子倒是照常,但一回到家我就總能見到我爸陰沉沉的臉色。這天晚上放學,是六叔騎著電瓶車來接我的,我知道家里肯定又有什么事情了。果不其然,回去就看到兩個人躺在客廳拼湊起來的沙發(fā)上,什么事都不干,就事癱在那里。
我盡量地不去看他們,背著書包就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這個學期我的成績也下滑了一些。我的英語老師貌似很忙,上課都是匆匆忙忙的的,課后作業(yè)布置得也很馬虎。學得好的人自然學得好,但是我沒勁去學。
我爸跟我說,下學期讓我回老家去讀。本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我心里沒有什么感覺。
學期結(jié)束了,十分可惜的是我沒有機會去跟緣告別。唯一一次說上話的機會,是我淘到幾張很好看的明信片,小心翼翼地包好后,趁著做操的空隙,送到她手上,同時說了四個字:“送給你的。”
剛剛在班上交了幾個朋友,還沒玩熟就要說再見。
翻翻這幾年班主任的評語,好壞參半。好的是說我辦事認真、聰明活潑,至于不好的就是說我上課不專心,喜歡做小動作,喜歡講“悄悄話”。鐘老師更是點明了讓我擺正“玩”與“學”的關(guān)系。
沒什么好說的,反正自己要走了。
對不起,沒來得及跟你們告別,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