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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垣契闊

三十三、宮中諸事(二)

東垣契闊 其水有云 5763 2021-10-24 06:00:00

  福瑞二十七年,新年過后,集獲夕顏收到集獲遲的來信,得知祖母病重,想要再見見自己心愛的孫女。奏請了李宗祧之后,集獲夕顏便急匆匆離開了京城,離開了太常國,趕回了童戎國。

  除了集獲夕顏離京,太常國宮中一切如舊。

  等到新年諸禮結(jié)束,皇上覺得是時候讓太子學著批閱奏折,掌理國事了。

  近年來,李宗祧的精力明顯不濟,身子也大不如前,入冬時便染了風寒,斷斷續(xù)續(xù)咳了一個冬天也沒見好,后來又添了些頭痛的毛病,頗令人心煩。

  對于李玄鑒,皇上嘴上不說,心里卻是寵得緊。或者李玄鑒是眾皇子、公主之中與皇上的性格最為相似的一個吧,皇上總希望能夠順了他的性子,讓他享了自己不曾享過的那份自由??墒牵@江山終究是要交托到太子手中。

  去年太子在宮外發(fā)生了太多意外,皇上是決計不肯再容他胡鬧了,是以元宵節(jié)花燈未散,太子就被皇上送去的一厚摞的奏折包圍了,于是,太子輕松快樂的宮中生活便一去不返了。

  李玄鑒在宮中忙了起來,想想張無痕在自己忙碌的時候只是擺弄藥草,也太單調(diào)了些,李玄鑒便試探性地問她道:“師父,你有沒有興趣學一學別的,比如琴棋書畫?”

  “那是什么?可以呀!”

  于是,李玄鑒在批閱奏章之外,開始教張無痕學習琴棋書畫。

  文子琢自小只喜歡舞刀弄槍,跟男孩子比試武藝,于琴棋書畫、女紅歌舞、詩詞曲賦方面全不擅長。當年若非母親逼迫,文子琢于詩詞方面學了些皮毛,方不至真的成為一個母親口中的粗野丫頭,可是這些皮毛,完全不足以支撐她為人師。

  在隱惜谷中生活,文子琢所見密室之中并沒有琴棋書畫類的書籍,她能教的也只是拳腳劍法之類。教授瑯玕和張無痕識字,費了文子琢不少心思,他倆能夠讀書寫字,已經(jīng)是個奇跡了。

  這一次,李玄鑒希望能夠為張無痕補上琴棋書畫這一課。

  李玄鑒從小有名師教導,盡管自己有時候偷懶懈怠,但總歸是經(jīng)歷了嚴格訓練,他自己也是下過一番工夫的。以他當下的水平,雖稱不上當世大家,教授張無痕是綽綽有余的。

  更重要的是,張無痕在琴棋書畫,呃,琴書畫方面頗有天分。音律之事張無痕一點就透,沒幾日便看懂了曲譜,學會了古琴的指法。書畫二事本就相通,張無痕學了書畫的技法,辨識了各種色彩的調(diào)制,不獨書法有了精進,連衣服搭配的顏色都變得豐富多樣,不限于之前只愛紅色衣服了。

  但,琴書畫都學會了,張無痕卻獨獨學不會棋。李玄鑒教來教去,張無痕的棋藝也不見長。有時張無痕記住了棋譜,卻不能變通,往往一眼就被人看穿了目的。

  李玄鑒與她對弈,看了她下棋,自己都要急出汗,張無痕倒是一副漠然不關(guān)己事的樣子,輸亦無悲,贏又不喜。末了,李玄鑒無奈地問道:“師父,你是不是不喜歡下棋?。俊?p>  “不喜歡?!?p>  “可你不是很喜歡琴書畫的嗎?怎么會不喜歡下棋呢?”

  “因為琴書畫是系于一身之事,我只要做好自己即可。下棋卻是關(guān)乎兩個人的事情,比的就是籌謀和算計,可是猜測他人的心思,并非我所專長。又且琴書畫并無輸贏,對弈卻一定是要有輸贏的,對弈之人還必要以贏為目的。這樣說來,琴書畫是以挑戰(zhàn)自我為樂,對弈便是以挑戰(zhàn)他人為樂。而挑戰(zhàn)自我的樂趣我是感受得到的,挑戰(zhàn)他人的樂趣我卻感受不到——既感受不到贏的興奮,也感受不到輸?shù)目酀K?,琴書畫我是喜歡的,下棋我卻不喜歡?!?p>  這樣一番歪理聽得李玄鑒瞠目結(jié)舌,但好像也有些道理。沒有人規(guī)定喜歡了琴書畫,就一定要喜歡棋的。

  “話說琴書畫和棋明明不是同類事物,為什么一定要放在一起?”

  “呃,可能因為它們都是高深又難學之物吧?!?p>  張無痕學了琴書畫,李玄鑒已經(jīng)很為她自豪了,缺了棋這一樣,在他看來,也沒什么關(guān)系。

  起初,李玄鑒這個熱心的導師要在張無痕身邊手把手地教導才可以,等到張無痕入了門,剩下的就要她自己練習了。張無痕做事專注的程度實在是讓人敬佩,學起琴書畫來廢寢忘食,無論李玄鑒在不在身邊,她都是一副刻苦的姿態(tài),較之她當年學醫(yī)的勁頭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半年,張無痕便將李玄鑒所授統(tǒng)統(tǒng)學會,又不知足,還要跑到李玄鑒的書房找來更多關(guān)于琴書畫的書,自行翻閱研究。

  李玄鑒對張無痕這個門生很是滿意,反觀自身,倒有些自嘆不如了。

  這一陣子,張無痕正在苦練彈琴。

  為了讓張無痕練琴,李玄鑒不僅把珍藏多年,自己都舍不得彈的“號鐘”搬了出來,還在京城搜集了許多的名琴供她練習。不過,張無痕作為一個初學者,琴弦被彈斷自是常事,軫子也不知何故被她弄壞了幾個。李玄鑒想了想,又偷偷地把“號鐘”收了回去。

  好在張無痕的刻苦還是有成效的,三個月之后,她就已經(jīng)彈得有模有樣了。

  一日清晨,張無痕早起便來到聽溪閣開始練琴。李玄鑒在趕往留瑾苑的途中,遠遠地看到聽溪閣有人在彈琴,仔細一聽,彈的是《平沙落雁》。聽這曲子彈得意境渾融又有靈氣,李玄鑒以為是宮中哪位妃子有如此雅興,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是張無痕在閣中練琴,心中不由得大為吃驚,沒想到她的琴技精進如此之快。

  一曲彈畢,看張無痕衣衫單薄,李玄鑒脫下衣衫,悄悄走到張無痕身后為她披上,道:“現(xiàn)在的時節(jié)早晚寒涼,你穿這么少,還在湖中練琴,小心著涼!”

  張無痕這才注意到李玄鑒的到來,扭頭說道:“那你呢?你把衣服給了我,你不冷嗎?”

  李玄鑒抱了她,說:“我抱著你取暖就好了?!?p>  “可是你抱著我的話,我就不能練琴了?!睆垷o痕說著,推開李玄鑒,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道:“你坐到那里,聽我彈琴。那里才是觀眾的位子?!?p>  李玄鑒苦笑了一下,安分地坐到了觀眾專座,心想:“我這待遇,到底是敗給了琴?!?p>  于是,張無痕專注認真自顧自地繼續(xù)練琴,李玄鑒則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仔細地欣賞著。

  過了一陣子,張無痕的興趣又轉(zhuǎn)移到了書畫上。

  學了書法之后,張無痕便每日臨摹一貼,送到李玄鑒那里評閱。李玄鑒自然是鼓勵為主,指導為輔。張無痕勤加練習,靜心臨摹,所寫之字終于不再是龍飛鳳舞,不忍卒觀了。

  單是臨摹,張無痕覺得有些單調(diào),又陸續(xù)抄了些古方送去評閱。李玄鑒看了古方,覺得無趣,仔細思量了一番,便從古代詩歌中精心挑選了些情詩,編成一冊,交給張無痕,囑其練習書法抄寫之用。

  從此,張無痕送去給李玄鑒評閱的書法作品就多了許多的情詩。每次收到這樣的“情詩”,李玄鑒都要對著傻笑半天,然后用心地收藏起來。

  張無痕不知所以,李玄鑒自得其樂。

  至于繪畫方面,張無痕每日練習,很快就在房間中掛滿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其中最多的是人物畫像,而每個人物畫像的面孔都是同一個,那便是李玄鑒。有微笑著的,大笑著的,還有皺眉的,焦慮的,做鬼臉的,凡是張無痕見過的李玄鑒的表情,她都一一畫出,還畫得惟妙惟肖。

  李玄鑒見了這許多的自己,不解地問道:“你怎么學了繪畫之后就只畫我一個人呢?”

  “誰說我只畫你一個?那不是還畫了別的嗎?”

  李玄鑒順著張無痕所指的方向,在房間的角落看到了一些花草鳥獸的畫??墒沁@些花草不是紫菀、薄荷、蒼術(shù),就是金燈、白茅、澤蘭,都是些入藥之物,像是宮中常見的牡丹、芍藥、郁金香,在張無痕的筆下卻是一個都沒見著。不過,宮中這些花即使真的被張無痕相中入畫,大約也是因了它們的藥用功能。

  再看那些畫中的鳥獸,雖畫得栩栩如生,可是一個個都只畫了身子,沒畫腦袋,也是奇怪了。

  “這些,都是你畫好的?”李玄鑒指著那些沒有腦袋的畫作問道。

  “是呀?!?p>  “可是,為什么都沒有畫腦袋呢?”

  “嗯,因為,我不知道它們長什么樣。”張無痕無奈地回答道。

  “你不都已經(jīng)畫出身子來了,應該是見過的呀!怎么會不知道長什么樣呢?”

  “我也不知道。”張無痕自己也很疑惑地回答道:“畫這鳥的時候,我眼前看到的是你,畫這雁,畫這虎的時候我眼前看到的還是你,可我又知道它們不是你,所以就沒畫腦袋。”

  “你是說我和這鳥、這雁、這虎是一樣的?”

  “也不是?!?p>  “那你畫那些花草的時候也沒有看到我?。 ?p>  “那是因為那些花草沒有腦袋嘛。”

  李玄鑒看看那些沒有腦袋的鳥獸,又看看張無痕疑惑而又無辜的臉,輕輕地理了理她鬢角的亂發(fā),笑道:“看來你是心中有佛,所見皆佛??!”

  “什么?什么佛?”

  “就是,”李玄鑒想了想,說:“你心中想什么,就能看到什么?!?p>  “哦,難怪我一直看到你,原來是我心中一直在想你啊!”張無痕說這話時,一點兒沒有害羞的樣子,她誠懇的明亮的目光反倒看得李玄鑒羞紅了臉。

  看到張無痕的畫作都沒有落款,李玄鑒轉(zhuǎn)移了話題,道:“你這畫作都沒有落款,你要不要再給自己起個名字?到時候我給你刻一枚印章,蓋在這畫作上?!?p>  “落款?再起一個名字?”

  “就是這種?!崩钚b看張無痕滿臉的疑問,拿出了自己的一枚印章,在一張紙上印了下去,紙上便現(xiàn)出“空山”二字。

  “你的畫作完成之后,便可在后面印上這樣的名字,這就是落款了?!?p>  “哦,是這樣?。∧前涯氵@個借給我用好不好?”

  “不好。這個名字是我的,哪能借給你用!你要再起一個新的名字?!?p>  “空山,這就是你的名字嗎?”張無痕對著紙上的“空山”二字好奇地問道。

  “是??!我最喜王維《山居秋暝》一詩,便選了詩句的首二字為別號,就是我的另一個名字?!?p>  “原來你的另一個名字叫做‘空山’,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叫你‘空山’?”

  “也可以吧!”李玄鑒這個別號只在印章時使用,當面被人稱呼還是頭一次,所以同意得有些勉強。

  “可是‘空山’聽上去太不親切了。”

  李玄鑒心想:“你也知道??!”

  “不如叫你‘空空’吧!你覺得以后我叫你‘空空’怎么樣?”

  李玄鑒覺得“空空”還沒有“空山”更親切一些,不過,他見張無痕對于改名之事很是上心,便沒有壞了她的興致,點了頭,道:“你喜歡就好。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起一個名字?!?p>  張無痕想了半天,最后說道:“我覺得現(xiàn)在這個名字就已經(jīng)很好了。你以后叫我‘無痕’就好,師父什么的就不必再叫了。”

  “你不會是嫌棄了我這個徒弟,才不愿我叫你師父吧!”

  “自然不是。再說,你也教了我許多,也是我的師父。”

  李玄鑒雖然并不覺得“無痕”這個稱呼比“師父”叫起來更親切,可是仔細品味了一下,又覺得“無痕”與“空空”倒是相配,也便認同了張無痕的叫法。

  “無痕?!?p>  “空空?!?p>  至此,李玄鑒與張無痕之間師徒的名分算是徹底落下了帷幕,不過,以他們二人的性子,也本就沒在這師徒名分上有過太多用心。

  皇上對于太子批閱奏折的工作很是滿意,也便逐漸放心將更多的工作交給他,有時朝臣的面議和請示也一并交由太子完成。太子每日需要批閱的奏折實在太多,政務也著實太忙,有時一連幾天李玄鑒都不得空,更沒時間去留瑾苑多陪一陪張無痕。

  這一日,李玄鑒正在書房忙著批奏折,趙翼在門外聽到一個宮女的匯報,神色凝重地進來,打斷了李玄鑒的工作,道:“殿下,留瑾苑那邊好像出了些狀況?!?p>  “無痕怎么了?”李玄鑒聽到張無痕那里出了問題,立刻放下手中的奏折,緊張了起來。

  “剛剛留瑾苑的宮女過來說,張姑娘今日一早便坐著發(fā)呆,端來了早飯也沒吃,還要對著早飯哭泣不止。宮人們也不知發(fā)生了何事,又不好問的,所以到太子宮來請示殿下。”

  李玄鑒還沒聽完趙翼的匯報,便已經(jīng)起身,急匆匆地趕往留瑾苑了。

  果然,在留瑾苑中,李玄鑒看到了對著飯菜獨自落淚的張無痕??吹嚼钚b到來,張無痕似乎哭得更加傷心了。

  李玄鑒心疼地拉起張無痕,為她擦了淚,抱在懷中,又哄又勸地安慰了好半天,張無痕才止住了哭泣。李玄鑒語調(diào)溫柔地問著:“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你不在身邊,我,我一個人吃飯,好傷心!”張無痕抽噎著回答道,一邊說一邊又要哭起來。

  原來是這樣。李玄鑒想到自己似是好幾日沒有與張無痕一起吃飯了,這幾日事情太多,總是來這里看看,待一下便走,別說是同張無痕一起吃飯,就是自己吃飯的時間都是匆匆忙忙的,完全沒有印象。

  “昨日你不也是一個人吃飯,不還好好的,怎么今日就哭了?”

  “我不知道,昨日我沒想你,可是今日我想你了?!?p>  “那你可以去找我呀!”

  “我怕,打擾到你。”

  李玄鑒看著眼前委屈巴巴的張無痕,心中充滿愧疚。他看她那么熱衷于學習琴書畫,早就把自己撇在了一邊,還以為有了琴書畫的陪伴,她的心已經(jīng)滿了。這樣想想,幾個月前,即使她不學琴書畫,即使她一直是一個人生活,她也從未有過如此的傷心寂寞。

  人啊,一旦習慣了溫暖和光明,就再也禁不住寒冷與黑暗。

  “是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會了。來,我陪你吃飯,快吃吧!”李玄鑒當即陪張無痕坐下,親手給她盛了飯喂給她吃,張無痕的傷心才慢慢平復下來。

  從那日起,李玄鑒就將書房搬去了留瑾苑,每日的奏折都是在留瑾苑批閱,一日三餐也是在留瑾苑和張無痕一起,只除了不在留瑾苑過夜,李玄鑒就像是一棵樹,直接扎根在了留瑾苑。

  初時,李玄鑒批閱奏折還要忍不住分神去看看張無痕在做些什么,瞧著張無痕卻一臉平常,該干嗎就干嗎,一點兒不受影響的樣子,李玄鑒也就收了心,專心地做自己的事情了。

  張無痕大概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會如此在意李玄鑒的陪伴,她已經(jīng)忘了沒有李玄鑒的日子該如何生活。

  “無痕,你要不要學著和別人交朋友?”

  “交朋友?”張無痕想了想,問道:“它比學琴書畫要難嗎?”

  “不難。交朋友是人人都會做的事?!?p>  “人人都會啊!”

  “是啊!很簡單的。交了朋友以后,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可以和你的朋友聊天吃飯,也可以和你的朋友談心,這樣就不會寂寞了?!?p>  “那你為什么不在我身邊呢?”

  “我是說假如、萬一、偶爾的話?!?p>  “哦,嗯,那也行吧。那我要怎樣才能交朋友呢?”

  “首先,你要找到與你興趣相投,又對你好的,談得來的人。然后,你可以經(jīng)常和那個人說說話,共同去做一些事情。時間久了,你們自然就是好朋友了?!?p>  “那,這個人是也要和我一樣喜歡醫(yī)書,喜歡琴書畫,是嗎?”

  “也不一定那么嚴格要求啦,最主要你們談得來就行?!?p>  張無痕聽了李玄鑒的指導,若有所思。

  兩日后,李玄鑒突然發(fā)現(xiàn)張無痕對趙翼很是熱絡。不僅什么事都跟在他屁股后面去做,還要主動與之搭話,搞得李玄鑒怒目而視,嚇得趙翼手足無措。

  眼見趙翼出門辦事,張無痕又要跟隨趙翼出了房門,李玄鑒急忙拉住了她,看看趙翼走遠,才對她道:“無痕,你最近對趙翼很是不同??!”

  “嗯,我在和他交朋友?!?p>  “趙翼?交什么朋友?”

  “不是你讓我學著和人交朋友嗎?趙翼對你很好,對我也很好。我們兩人在一起談你的話又能談得來,所以做朋友再合適不過了?!?p>  李玄鑒一臉窘態(tài),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什么。不過是讓張無痕去交個朋友而已,他怎么覺得自己像做了為趙翼和張無痕牽線搭橋的媒人一般。末了,李玄鑒不無懷疑地問道:“那你覺得趙翼愿意和你交朋友嗎?”

  張無痕搖了搖頭,道:“好像不愿意。”

  “那你呢?”

  “我也不愿意?!?p>  “唉!”李玄鑒嘆了口氣,心想:“一定是我的罪過!”

  “無痕,你不適合交朋友,是我搞錯了,以后不要嘗試了?!?p>  “哦,我也覺得,好難!比下棋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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