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城執(zhí)金衛(wèi)禁軍,負責太平宮的防衛(wèi),是長陽三大皇屬軍隊之一,直屬帝王,按祖制是不能踏進內(nèi)宮半步的。所以當鮑挄回稟禁軍中有人與后宮有關,即刻正色。就連梁妃和元容也惶惶不安起來,特別是梁妃,她怎么也想不通,為何青秋殿會有禁軍。果不其然張思戚發(fā)踴沖冠,怒道:“鮑挄,你是怎么當職的!”
鮑挄立即叩首道:“卑職有罪!請皇上降罪!”
萬順也謹言勸阻:“陛下息怒,禁軍將士一直對陛下忠心不二。鮑統(tǒng)領更由蘇統(tǒng)領親自舉薦,自上任以來盡職盡責,請陛下容他解釋?!?p> 張思戚依舊眉毛豎立,直視鮑挄允許他辯解道,鮑挄叩首回稟:“回陛下,罪臣已查實清楚,此二人屬宮門右監(jiān)衛(wèi),記禁軍名。經(jīng)過盤查,此二人今日該在南明門當值,是被......被梁妃娘娘......”
梁妃顧不得禮數(shù),開口呵斥:“你胡說!皇上,嬪妾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哪知鮑挄緊接著說道:“是被梁妃娘娘身邊的碧珠,以梁妃懿旨為名,傳喚到青秋殿把守。”他一說完,幾乎所有人直視抖成篩糠的碧珠,此時,碧珠已經(jīng)臉色慘白,早就淚如雨下,她想辯駁,可張思戚哪會想聽,只聽他冷冷說道:“好啊,宮里竟有這種大逆不道的賤婢,梁妃,你還作何解釋?”
“陛下!嬪妾無辜啊,嬪妾無端受累,是被歹人侮害才受此惡名。都是,都是碧珠這丫頭膽大包天,升起宮里的不正風氣,嬪妾輕信鑄成大錯,如今再說什么也是圖然,就請陛下降旨重重責罰她!”
“責罰?這個賤婢犯得如此大罪,在你的眼里就是一頓責罰了事嗎?”
“不,不是,是嬪妾失言......”
元容借此道:“梁妃娘娘,這后宮勾結(jié)禁軍,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您不能因為平日寵愛這個宮婢就是非不分,輕言開脫啊。”
梁妃此刻幾乎被人掐住喉嚨難忍,孤注一擲拽住張思戚的腿,哀求道:“陛下!嬪妾明白,嬪妾今日說什么都無法平息陛下的盛怒,在皇上心中嬪妾是犯下大過的,實屬罪有應得。但請陛下看在嬪妾服侍多年,暫理后宮還算平順的份上,不要遷怒及曄宮里的其他宮人,也讓嬪妾去的體面,不至于到了黃泉路后,被陛下的旻兒厭棄啊,皇上!”梁妃說道最后已是涕不成聲,妝如春水卻半幅盡失,容姿凄苦。她故意提起自己早夭的愛兒,就是希望勾起張思戚內(nèi)心的那個痛楚。
“你還有臉提起旻兒......”張思戚如梁妃所料升起哀痛之色,元容怎敢善罷甘休道:“陛下,娘娘或許不知情,但此處是梁妃親自為世子所定的暫居之所,如今朝露殿人都在他的寢殿,不知......”
梁妃心知元容的歹毒心思,慶幸早將人送走,免除魚池之禍,身旁的紅素急忙回稟:“陛下,此事與世子無關??!今早世子府傳話,說麗多公主生前的一個貼身女婢病亡,此人照顧世子多年,所以世子一聽到消息就出宮去了。都是碧珠這賤婢,自作主張將人押來這無人之地,動用私刑想是以為這樣就無人知曉了。”
“紅素你,皇上!奴婢冤......”碧珠慌了,剛想開口,就聽張思戚一聲“萬順!”的怒喝,她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萬順叫來的人押解,先掌了三十多下嘴,然后又被押到院中行杖,碧珠慘叫求饒,可越打越氣弱,最后是再也發(fā)不出一聲,猶如癱死。梁妃慘白著臉和紅素二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抱在一起,聽著外面碧珠的慘叫,心驚肉跳。
張思戚充耳不聞,對鮑挄下旨道:“禁軍內(nèi)與禍亂宮闈之人勾結(jié),罪不可赦,二人即刻處死!你去監(jiān)斬!”鮑挄即刻領命下去。梁妃聽罷幾乎嚇暈過去,但是張思戚的話里沒有她半句想干,才算松了一口氣。
張姮在屋里都聽到碧珠的慘叫,她不顧由太醫(yī)的阻撓往主殿跑去。院中,碧珠已被打得昏迷不醒,又被侍監(jiān)潑了一盆冷水,稍有意識又被杖打,張姮不再看她進殿去求見張思戚。她進來行禮的時候,元容遞了個皺眉的眼色,張姮掃了一眼便心中有數(shù),決定今日絕不給梁妃逃脫之機。故作可憐兮兮道:“長河懇請皇上,將長河送回啟州故居聊此余生?!?p> 張思戚驚道:“你說的是什么話?!”
張姮故作悲苦道:“皇上,長河無得,因出身寒微自入宮便被他人嗤笑,也明白自己不可和貴胄同日而言。只心中一直謹記皇上教誨慎言慎行,從不敢越雷池一步,可長河依舊被他人欺凌,更因為孤苦的背景讓人隨便誣陷蒙冤。”
元容抹了一把淚水,道:“殿下實在妄自菲薄了,自殿下入宮,一直謙恭謹慎,雖然偶有疏忽那也是初入宮門的不知所措。陛下,凡事都不可急緩,這些時日,長河殿下勤以立身,莫說是嬪妾,就是滿宮上下的宮人皆看在眼里?!?p> 張姮苦愁著面色道:“昭儀娘娘高看長河了,長河原是這么一個粗鄙庸人,秉性頑劣,所以受不得別人半點冤枉,沖撞了貴人。不像有些人心思沉穩(wěn),連賊喊捉賊都可以面無懼色?!绷哄匀宦牫鏊庥兴?,裝作充耳不聞,元容見此欣慰道:“長孫殿下倒是真性情?!?p> 梁妃冷著臉道:“長河殿下不必急著妄自菲薄,縱然宮規(guī)嚴苛,嬪妾也從不會無端議論。”
張姮怒從心起道:“娘娘這話,那便是認定長河是偷竊之人了?您統(tǒng)御西宮,誰人都是緊趁利落,唯有對我沒有半點猶豫的認定既是負了你的人?好好好,既然如此,朝露殿您砸了,人也打了,可有搜到您丟的東西?或者說您不甘心,還想將長河和自己宮人的身上里外搜個干凈?那長河就斗膽請皇上下旨,請宮中的尚宮來長河身上翻一翻!”
元容急忙道:“陛下!這如何使得,長河殿下雖不是長在宮里,但也是千金之軀,您如果讓人去搜身,以后叫殿下如何在宮中立足,那些小人豈不是抓到話柄嗤笑殿下?!?p> 張思戚道:“長河是朕的長孫,豈有被人污蔑的道理?!?p> 梁妃哭道:“陛下明察,嬪妾絕不敢污蔑......”
張姮反笑:“言之鑿鑿不敢,那我請問娘娘,如果今天您沒在長河身上找到鐲子,您是不是就該說,是長河私藏了鐲子?或許搜身不夠解氣,您還要對長河用刑逼問呢?”
“你!”
“您不用急著狡辯,長河的奶娘就是最好的證明!”張姮冷哼一聲又道:“皇上,您該知道,長河尚未行冠笄禮,按祖制還不能佩戴首飾。就連梁妃娘娘賞賜的項圈,也是她吩咐佩戴長河才敢戴著,剩下全部存放在朝露殿的私庫中。長河想問娘娘,您可見過長河帶過手鐲?這西宮又有誰見長河帶過嗎?”
張思戚聽張姮娓娓道來,自然明白是非黑白,忽見門口急急跑來一侍監(jiān)稟報,說碧珠受不住杖責已經(jīng)咽氣了。張姮開始還覺得碧珠罪有應得,但很快明白這下算是死無對證了,她不能松口道:“皇上,碧珠雖然已死,但是那些打砸朝露殿的侍監(jiān)宮婢都是受她指使,孫兒以為,將那些人找來一一審問,肯定能查出事情真相?!?p> 梁妃極力反對道:“皇上,屈打成招難保嬪妾不會被歹人誣陷啊!”
張姮立即諷刺說:“呵,原來娘娘也知道極刑之下會人被出口污蔑啊?!?p> 梁妃氣結(jié),但她明白,此刻不是硬撐的時候,以退為進道:“殿下心中有怨,不外乎是責怪嬪妾沒有及時制止,既然殿下非要將已死之人的罪名按在嬪妾身上,那嬪妾認了便是。以免皇上為難,殿下因為宮規(guī)嚴苛早已對嬪妾心有不服,今天正好借機報復。但嬪妾想說一句,嬪妾縱然有過,但是殿下能保證你手下的人手腳就一定干凈嗎?”
張姮道:“娘娘倒是認得干脆,就和吩咐行刑一樣的決絕。既然娘娘說出狠話,那長河也對娘娘言明一句,今日絕非我要揪住娘娘不放,實在是梁妃你欺人太甚。我初回皇宮,自問與任何人無冤無仇,到底誰更有理由加害誰,老天看得清楚。”梁妃怒目而視,卻不敢再說一句,張姮接著說:“既然在娘娘心里,一只手鐲可以毀了一座宮苑,甚至是幾個人的性命,那您及曄宮的東西實在是叫長河不堪重負,日后,還請娘娘您吝嗇寬厚,免踏小地,長河受不起您的任何親和?!?p> “夠了!”張思戚忍著頭上的陣陣刺痛一聲怒斥,張姮等人皆不在言語,還是萬順看出端倪,想上前詢問,被張思戚阻道:“朕累了,今天就到此為止。”
張姮和元容一驚,心道難不成皇上要放過梁妃,可又不敢多言,隨即聽到張思戚略顯疲累道:“及曄宮梁氏,行為不檢處事荒唐,縱容惡奴生事,自即日起,幽禁宮中自省,待遇全免,非詔不得踏出宮門一步?!?p> “皇上——!”梁妃急呼,張思戚立即踹了她一腳怒道:“你好好的給朕去反省,如若不然,朕不會再顧念多年的情誼。世子也不準你再過問,以免你這一身不知檢點的戾氣帶壞世子!”梁妃此刻像被人抽了半條命,要知道她這輩子的指望就是張暉,如果就此斷絕了,那豈非再無生還??墒浅TL┖图t素扶著她,梁妃猶如爛泥暫無其他動作。
張思戚又對萬順道:“將毀壞朝露殿,還有對王姬行刑的人全部杖殺!讓后宮所有的侍監(jiān)宮婢去觀刑。朕倒要看看,這皇宮還有誰再敢無法無天!青秋殿就此封禁,誰也不準再踏進一步,違令者斬。及曄宮......但凡今日在青秋殿中伺候的,統(tǒng)統(tǒng)打入三思署。”
張思戚的這一旨意,將及曄宮砍掉了一半兒的人,又幽禁了梁妃,算是這輩子對她最大的懲戒,事情就像一股風,張思戚還沒出青秋殿便立即傳播開來。
元容自然喜聞樂見,只是她還要些私心,假意試探張思戚道:“陛下息怒,切不可傷了龍體,梁妃必是知道教訓的,只是眼下朝露殿被弄成那個樣子,長河殿下是住不得了,還得請皇上另賜一住處安身啊。”
張思戚覺得有理,想了想道:“長河,你今日受驚受傷,朝露殿.......就不要再去住了,萬順?!?p> 萬順回稟:“陛下,西宮較好的地方,除了朝露殿,皆是娘娘們的居所,暫無閑置余地容殿下安心養(yǎng)病了?!?p> 張思戚嘆道:“罷了,既如此便挪去玲瓏館暫居吧?!?p> 張姮謝恩,元容又道:“還是陛下思慮周全?!睆埶计菰鯐幻靼姿闹耄擦T,梁妃如此德行,再手握重權就不妥了,開口說:“梁妃自省,這治理后宮的權責自然不能再由她執(zhí)掌了,阿容你入宮也多年,資歷不比梁妃淺薄,日后,你就代替梁妃去管制后宮吧?!?p> 元容當然紅光滿面地接受了旨意。然后在張思戚不注意的時候,對梁妃投去一抹笑意。梁妃看在眼里,恨不得眼光變成利刃,一下將元容斬殺。她自己雖然明白,今日有此下場是不能在手握大權了,可她就是不甘心。之前曲玫是因為自己不在宮中,她尚能硬搶,而這一次是皇上親口下旨,她再不愿也無可奈何,只能在從長計議。但內(nèi)心堅信,她一定會有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