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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六十 無奈花已去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744 2022-04-26 11:14:00

  林景臣雖然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行跡敗露,但沒想到察覺者不是張昱,而是張姮。

  他從沒輕視過這個人,可也沒想到她會如此膽大,在他剛下朝,甚至隨時可能遇到張昱的地方召見。

  今日天氣爽朗,渠鹿池一如既往富有意境,可在兩人眼中卻無甚興趣。

  張姮開門見山:“本宮特意宣召,林學士應該不感到意外。”

  林景臣相較以前更為沉穩(wěn),官腔也自是十足:“微臣不敢,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張姮看著廊下池中的魚道:“......步云邊的事,林大人就此停手吧?!?p>  林景臣手一顫,但故作不知:“殿下所言,微臣不明白。”

  “你當真不知?”張姮回身看著他接著說:“用宮廷秘藥毒害現(xiàn)今唯一的天之驕子,林大人,你想讓林公和二公子都跟你陪葬嗎?讓林母和令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

  林景臣還是狡辯道:“殿下有什么證據(jù),認為微臣和這種荒誕事有關?若是想以此離間微臣對宬王的忠心,那殿下可打錯主意了?!?p>  張姮見他眼神透著機警,索性說道:“原因是什么,大人心里明白。終究君臣之心,還遠不及骨肉血親之情。”

  林景臣反問:“......難道宬王不是殿下的血親?”

  張姮眼神黯淡:“我們只是有血親的仇人,而這種仇,也只能我們自己解決。外人,是沒這個資格的。”

  林景臣周身凝固,站在長廊下,被陰影遮住了大半,低聲說道:“殿下為什么認為是我?”

  張姮又轉身去看水池:“就因為事情聽起來荒誕不羈,所以我那王叔才不會認為你這個心腹會害他。但他不知道的是,一個人觸及了另一個人的底線,那就沒有任何余地能挽回。雖然你這般年紀就擔任要職,可以說是位極人臣,但從另一種角度來講,這何嘗不是他給你的另一份彌補。聰明如大人,這番欲蓋彌彰,加上你的猜測和聽到的,投毒之事,怎么可能做不出來?”

  林景臣的面容慘白,昔日的意氣風發(fā)早已不在,自從家宅變故,就是這般憔悴不堪。但眼下他面對張姮,始終是平靜無波無瀾的。

  張姮又道:“親人已逝,我希望林大人為了尚存的親人,能夠放下這份陰晦?!?p>  林景臣似乎不愿就此罷手:“為什么?難道你不恨他?!”

  張姮閉目享受日光的洗禮,說道:“我不喜歡他,可沒辦法,又不得不保住他。權當是我初回宮,他有恩于我的報答......雖然勸你放下仇恨是我不對,可我仍不希望他的死是你們林家造成的,我真的不想林家在最后落到滿門覆滅的地步?!?p>  林景臣不解:“你今日半途截下我是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告發(fā)?為什么?就因為宬王不會信,還是皇帝不信?”

  張姮搖頭:“步云邊是宮廷秘方,除了宮內,外人絕不可知。但它出現(xiàn)在宬王府,就一定是煉藥之人的陰謀。別詫異,因為在皇帝心中,宬王始終是深受其害,是最無辜的一方。而他稍微以退為進,你就奈何不得他??赡歉锬敲炊嗳藚s是現(xiàn)成的罪人,只要一層層追查,總會有一支脈絡聯(lián)系到林家。就算皇帝體恤你們也是妖星局的受害者,可張昱卻不會放過你,畢竟林家為何如此他心知肚明。介時就算你在忠心,他也會寧可錯殺不肯放過......甚至我都可以想象,他會因許了你那么多似錦前程,可你卻恩將仇報而惱怒。”

  林景臣不是沒有想過會有那么一日,可既然做了選擇,他就抱著必死的決心。既然張昱是妖星局,是整件事的罪魁禍首,那他們林家憑什么白白做他一己私欲的犧牲品!

  ——刀毀矣,鼓刀者何以能身局外?!

  可張姮卻看透了他的天真:“你不是他,不會去株連旁人。可他卻會將你身邊的一切抹殺以此消恨,廬嶺元氏就是最好的證明?!?p>  林景臣不認為張昱會因元氏女的當?shù)羁够?,真的會將軍國大事報復在私恨上,可一時也沒有反駁的措辭,元樅的的確確是在宬王的“擔憂”下,留在了長陽。

  張姮又勸道:“所以就當是為了林公能夠頤養(yǎng)天年,我勸林大人不要一錯再錯。朝廷的事,天道自有安排?!?p>  林景臣忽然笑起來,慘痛而悲哀:“天道?呵,殿下之意,還不是我們?yōu)槌?,就只能是天家的奴才,就該為了你們的欲望犧牲,甚至還要做誘餌和陪葬品?!?p>  張姮道:“我不保證張昱能停下自己的野心,但我可以發(fā)誓,以后他的皇位絕不會坐得踏實。天道輪回,每個人做了什么,都要為自己犯下的錯償還?!?p>  林景臣靜默了一陣,忽然問道:“......我始終不明白,究竟阻止我這么做對你有什么好處。我畢竟還是宬王的輔臣,立場于公于私都是你的敵人?!?p>  張姮淡淡回道:“敵友,我從不在乎,我只是想這么做。而且我認為要一個人死,也絕不能在他毫無察覺下結束?!?p>  林景臣最終放開了緊握的雙手,張姮不知有否勸動他,可事情能緩,也只能點到為止。臨分開之時,林景臣忽然又問她:“殿下事不保密,就真沒有私心?!”

  張姮坦然一笑:“我的私心,從不在前朝,畢竟后宮......是不得干政的。我只是在處理家事和私怨。大人不信本宮也沒辦法,就當是你有把柄落在我手里,日后要你償還?!?p>  她說完便自回宮去了,獨留下林景臣,思慮萬千。

  東宮處,御膳房已挑選了可心人來長慶殿伺候,其中那沈全因點心做的好,自是被挑選出來。張姮一回來,阜平便帶他們拜見,附在耳邊低聲提醒:“殿下,最后排唯一的一個就是沈全?!?p>  張姮點頭,每人打賞了五兩銀子,就叫他們先下去;有些事,她不能主動問。

  臨近午膳時,小勇子悄悄回稟:“殿下,那小全子可能也知道殿下的用意,私下照實說了些事。他與槿環(huán)確實認識,不過那時蘇蘭宮被封,兩人也不敢明目張膽的來往,只是私下傳遞些吃食。就在賢妃染病以后,忽然有一天槿環(huán)帶碎葉找到他辨認,他當時一眼認出是薄荷的碎葉?!?p>  “又是薄荷?”張姮驚異,小勇子忙道:“不過賢妃經(jīng)常會用薄荷做熏香驅蟲,他當時也奇怪,為什么司空見慣的東西,槿環(huán)會額外找人辨認。后來她死了,便猜想那東西怕不是用作正經(jīng)物的?!?p>  張姮問道:“槿環(huán)死的時候,他可有懷疑?”

  小勇子道:“因為人死的突然,他托了奚宮局的人打聽可以肯定,槿環(huán)是被人用石頭砸死,并被拖拽到宮后苑造成的自戕假象,她還少了一只鞋,可那腳背很干凈,只有腳面有些泥濘?!?p>  張姮反問:“那你認為,殺害槿環(huán)的人會是誰?”

  小勇子猛地被問,猶豫了一下照實說道:“能被隨處可見的石頭砸死,應是突發(fā)事件,絕不可能早有蓄謀。而且從拖拽痕跡分析,兇手的身高和力量,也該是女子?!?p>  張姮點頭:“可從殺人手法上看,對方不會是心思縝密的人,倒是窮兇極惡更多。但又能想到制造假象迷惑,可見兇手不止一人。”

  小勇子恍然道:“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先殺了人,慌亂下,卻另有人給兇手出了主意?”

  張姮道:“就目前的線索,也只是猜測,不過你可以順著這樣的思路去判斷。眼下事多,我顧及不過來,槿環(huán)的命案,我暫時交給你處理。不過萬事小心,真相未明之前,切記不可沖動?!?p>  小勇子忙應下,并且信心滿滿。不過張姮還是不放心,叫安歌知會了灰鸮暗衛(wèi),請他們幫忙照拂。

  天空此時變得陰郁起來,遮蔽了曉色,許主薄從太醫(yī)院查到了些事,便在此時來了。他一邊診脈一邊說道:“太醫(yī)院供職的太醫(yī),屬鄭院判最為勤勉,不但娘娘們的病體他要照顧,就是皇子也插手探究?!?p>  張姮低聲道:“這么說,薨逝的寍王當初確診,他也在場?”

  許主薄道:“當時宮里風寒的人多,可風寒之癥,和肺癆終究不同。而且發(fā)病時間耽擱將近一月,趙院判一口咬定是肺癆,皇上才格外下旨‘畫地為牢’診治?!?p>  張姮問道:“是他確診的病例,可寍王的主治是曹太醫(yī),他在人薨逝后不久也亡故了,那他是因救治不力?還是別的原因?”

  許主薄收回墊枕道:“曹公之死,有皇上遷怒的原因。但內里若這么簡單,也不會死的不明不白,甚至牽連他的枕邊人?!?p>  張姮相信,能迫使他緊隨其后,其對面必定有不可抗爭的勢力,否則新朝將近,他定會被扣上什么罪名延禍家族。那如今能揭開啟元身死的人,也只有那個鄭院判了,忙道:“無論如何,得先找到確認寍王癆癥的人,或許能從他嘴里知道些線索,鄭院判人呢?”

  許主薄道:“微臣臨出太醫(yī)院時,他被皇上傳喚到交宸宮去了,聽說阮美人最近身子不適?!?p>  張姮才想說等他忙完叫來東宮,但卻迎來一個很不合時機的消息——姒玉被確診懷有帝裔已經(jīng)三個月了。心中疑惑道:“交宸宮有樣,怎么姒玉卻傳出喜來?”

  阜平忙道:“皇上確實叫人給阮美人診病,可姒美人剛巧也在,見她也渾身不適,鄭院判就順便給她看了看,卻不想是這樣的喜訊。如今皇上已親自送人回了戌絳宮,恭賀聲源源不斷呢?!?p>  張姮憂心,給啟元確診出不治之癥的鄭院判,如今給皇上如此大的喜訊,怕已經(jīng)下旨讓他全權護佑龍嗣,如此等同于得到了庇佑。

  阜平也道:“殿下不覺得巧合嗎?剛剛查出了一點頭緒,結果皇上就讓他全力為姒美人安胎??v然他有嫌疑,如今,殿下也動不得了?!?p>  張姮冷笑:“沒什么可嘆息的,至少我已經(jīng)清楚,他和啟元的死必有聯(lián)系。去叫人備上厚禮,如此大的喜事,可得去戌絳宮好好拜會拜會了?!?p>  皇上很看重姒美人這一胎,還不等日落,就晉了她德儀的位份,連著賞賜不斷。這宮里風向抓的穩(wěn),引來無數(shù)人眼紅,是爭相恐后地巴結。等張姮到時,里里外外的盡是侍監(jiān)宮婢,雖各有各的忙碌,卻都是一臉喜色,跟方才路過的交宸宮比起,真是冷暖鮮明。

  不過說道阮珍兒,前來恭迎的尚儀竟恥笑起來:“殿下有所不知,阮美人這幾天干嘔的厲害,也愛困乏,當時所有人包括皇上都以為是見喜了??蓚髟号衼恚瑓s說她是因日夜交替,躁火浮升,以至腹穴積累余氣,這才導致地干嘔?!?p>  “那她可是空歡喜一場了?!睆垔瑢@種拜高踩低的小人司空見慣,語氣叫人聽不出情緒。宮儀諂笑道:“可不,奴婢還聽說,這阮美人本身血虧五臟不調,若要遇喜,還得滋補一陣呢。還是德儀娘娘有福,如今皇上和寧妃娘娘重視,不光是賞賜,就是宮人也是里三層外三層的伺候。稍有馬虎的,立時宮規(guī)處置?!?p>  張姮邊走邊感悟,畢竟這就是宮里。只是張思戚都不介意,阮珍兒這個一宮之主更沒有立場。踏進主殿,姒玉自然不在,她早早去了寢殿休息。現(xiàn)在,張思戚正吩咐鄭院判和一眾太醫(yī)院的人要好生伺候,其中田玉央竟也在,只是張姮依舊視而不見。忙上前道賀:“長河聽說姒美人病了,卻不想是這樣的喜事,所以特意趕著來道賀,結果還是慢了一步?!?p>  張思戚忙叫免禮,語氣輕快透露著歡愉,眼神也比之前亮堂,足見經(jīng)歷了喪子失子后,這新的生命讓他多興奮。

  可看著他,張姮心中卻越發(fā)厭惡。

  阮珍兒畢竟也病著,卻被孤零零晾在一邊。王璇與他也算多年夫妻,她躺在病榻許久,張思戚莫說去見,就是提也不曾提起。還有謝荃,再怎么說她也是皇子的母親,可因為有可能感染肺癆,就被他連帶湮滅......唉,這帝王的心性涼薄,當真叫人嘆為觀止。

  張姮不再多言,只靜靜陪著,并端詳鄭院判的圓滑。勸慰自己不必操之過急,這人只要身在宮里,總會有辦法調查。

  深夜,張姮在院中看著星辰遍布,不過卻有人為她披上厚衣。

  張姮知道,李珌又來陪她了;他總會在自己失落的時候出現(xiàn)。這一次他也帶來徐悒于宬王府里中的新消息,叫人詫異的是,不光宬王的藥有問題,就是他那蠻夷婆也被動了手腳。

  徐悒自入府后,親眼看見幾個侍婢每日輪流在新王妃的香爐、床鋪、衣柜、椅子等觸手可及的地方灑一種香塵,聞著奇香出無比。起初當是這蠻夷婆奢靡的喜好,后來見沒什么可追查的,就事無巨細弄了一小盒回來。可經(jīng)宋鈺檢驗,這散發(fā)杜鵑花味的香塵中含有可致人亢奮的東西——瘋人果,另外還有麝香。

  張姮道:“原來這蠻子不是天生的瘋子,不過正因是外邦,所以越在人前荒唐,旁人也不會懷疑。不過張昱也夠絕的,弄瘋不算,想那麝香是陰損女子的禁物。至于杜鵑花看似無害,其身卻主治崩漏,腸風下血,兩者在體內相互抵制,怕她已無可救藥了。”

  李珌道:“宬王不喜歡這個妻子,可她又占著這個位子,又不好鬧僵,所以便用這陰損的法子,想慢慢毒瘋她。即便她不瘋,也沒有未來可期了?!?p>  張姮冷笑:“那我可不能讓他如愿,介時你出宮去,叫宋鈺配點能克制的藥,或者混在菜里撒在香塵里,叫他多鬧一陣心。對了,我之前要的配方東西呢?”

  李珌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道:“我?guī)砹耍贿^你確定這法子有效?”

  張姮道:“姒美人如今懷有帝嗣,皇帝正高興著,只要絆住張昱,我可以慢慢讓這宮里走回我的軌跡。”

  李珌懷住她道:“這一次我不能久呆,你萬事小心?!?p>  張姮也是依依不舍:“恩......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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