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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三十一 西平不寧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555 2022-05-19 11:17:53

  北風早已席卷,可即便如此,仍是抵擋不住龐千的步伐。

  張姮算行程,他應該到向寧了。順著道路繼續(xù)往平寧去,不過沿途的匪類因為兵亂有所昌盛。于是不得不舍了馬匹,進山道穿林趕路??砂肼酚峙龅揭换锷椒?,正攔路打劫著個戲班。

  世道不好,連他們也是艱難。被翻箱倒柜,搜刮了最后的錢財不算,眼看著兩名女旦要被抓上馬去。張姮在暗處射出三箭,三名正威嚇的匪徒當場斃命,跌落馬下。剩余五名山匪不知所措,剛想退去,可很快也被射殺身亡,只剩一名嘍啰被射穿了大腿,倒地不起。

  戲班見有人搭救,才惶恐的心瞬間壓下,除了收拾東西,也對那倒在地上的嘍啰是圍攏毆打;現在他們可人多勢眾了。

  張姮對倚強凌弱的場面無甚興趣,默默從林間走出,然后將山匪身上的剪枝拔出。戲班眾人見到恩公,可還未答謝,張姮先道:“你們想往東去,那就幫我傳句話出去,說龐千就在平寧?!?p>  戲班人不明就里,可張姮行事詭異,又不已真容示人,唯恐久留生事,應了話就趕緊走了。

  張姮收好了剪枝,看向那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嘍啰,才剛近前,對方忍著傷痛忙道:“大俠!不不不!奶奶饒命,奶奶饒了我!我就是個混混,入伙也沒幾天,求您放過我?。 ?p>  張姮沒有說話,掏出一條精美的紅寶石項鏈晃在他眼前;那是龐千不知從何處得來,轉而送給宜城縣主搏其一笑的飾物,在她臥房尋到的。

  嘍啰哪里見過這等寶物,直被晃得錯不開眼。只聽張姮道:“想要它嗎?可以,但你得為我辦三件事。放心,你力不能及的我絕不勉強。”

  嘍啰已被價值不菲的項鏈迷了心智,連傷也顧不得了,連連應聲。

  張姮又遞給他三份文卷:“將這貼到平寧的城墻去,如果有人撕毀,那便再貼?!?p>  嘍啰接過文卷問道:“那小人辦妥了,又去哪里找,額,等您?!”

  張姮道:“就在城外就好?!彼f完轉身就走,但離去前丟給嘍啰一瓶藥,對方不敢耽擱,忙敷好藥,往平寧城去了。

  那文卷是張姮偽造的龐千通緝令,印有府丞的官印和宜城印簽,畫像即便不同也無關緊要,左右官印是真,讓龐千認為是府丞的報復就成。

  嘍啰連夜趕路,從與張姮分開到隔日日落,平寧城便映入眼簾。這里和向寧一樣,雖然城池都不及宜城一半,但卻安逸,且地勢靠近長陽,也是東部各府進駐長陽的必經之路。也恰恰因此,陳恬舉事前必定派人游說過,而從駐扎的兵力上看,此地官僚也肯定靠攏于他,將改朝換代的消息格擋于外了。

  夜幕低垂,嘍啰看著緊閉的城門,畏畏縮縮地來到外城墻,用唾沫將布告貼好,便躲到角落直至天明。一日之內,城內住民和外部村落,皆將那份偽造的通緝令看得清楚,可誰也不認識龐千是誰,只當誰在惡作劇,直到有護城軍來人將公告撕下。

  嘍啰見果然應了張姮的話,于是當晚又貼了張上去,次日再被撕毀,再入夜再貼,竟逼得護城軍開始夜間往外巡視,這才不敢冒進。而這夜,他終于見到了張姮。

  對方餓得頭昏眼花,張姮只扔給他一塊兒餅,并不提項鏈之事,看著城門問道:“那些巡視的護軍,何時出來巡查?何時歸城?”

  嘍啰正狼吞虎咽,聽她問忙回到:“城門關了就出,然后半夜又一次,再然后就是雞打鳴!”

  張姮點頭,城門一般戌時初刻關閉,再開是子時,然后是丑時,見嘍啰吃完,遞給他錠銀子道:“第二件事,去幫我買個酒囊,一壇油,一匹麻布和一袋麥殼。別想私吞,若買回的東西有假,那這個......”她掏出項鏈晃了晃,接著道:“我馬上砸碎了它?!?p>  嘍啰不敢多問,忙去跑腿辦事。好在她要的是常見物,并未引人懷疑,只是麥殼特別了,連嘍啰都不禁好奇??晌锛R備后,張姮就躲在暗處鼓搗,嘍啰也就不再多問。

  又到入夜時,張姮將被油浸泡過的麥殼,分別裝好在數個麻布小包中。等戌時初刻一到,平寧城門出來巡兵離去,張姮立即將一個麻布包射向了城樓之上,有守衛(wèi)發(fā)現偷襲,可看不清是哪來的攻勢,而且這暗箭還散落出細碎之物,不敢耽擱忙請守城將官出來查看。

  他們?yōu)榱艘曇?,不得不將樓上燃出更多火光,張姮在早埋伏的攻擊點瞄準火勢,又射出綁縛麥殼的一箭,正中火臺。那被油滾過的麥殼一散,火勢迅速發(fā)生爆炸,城樓也被波及。

  可這一番并未驚動井然有序的守軍,在那忍著灼燒之痛的守城官指揮下,很快將突發(fā)平息,又嚴陣以待。不過并未因這件小事將出城巡視的人召回。

  張姮趁著黑夜又到了另一處預備點,到了子時,巡兵又離去,再度向樓上的旗桿射去。那是帥旗,它被焚毀,守軍的罪責等同觸犯了軍規(guī),何況是三面同時,這無疑是對一名守城武將的羞辱。

  果然守城將官坐不住了,他絕不準有人挑釁他的權威,即刻下令三隊人馬出城搜尋,務必將那搗亂的小賊抓住。

  張姮并沒有趁亂沖入城內,畢竟那里駐扎的兵力,不會因為四路人馬離去而有所疏漏,她只是想給龐千增添些阻礙。相信那布告再怎么撕,平寧上下一定心知肚明,只要雙方起爭執(zhí),只要有人受挫,那就足矣......

  單說龐千,他到了向寧卻尋不到府丞,身子連日奔波已是疲憊不堪,可心中的恨更甚,料定是這群人官官相護。但久尋無果,就有人勸他不妨先回三口關,畢竟他是一關督總,沒有調令私自進入某座城池是違抗軍令,意圖不軌。

  龐千也猶豫,可平寧就在不遠,他不甘就此放過,于是下令趕往平寧,若那里也沒有,再回三口關領罰。

  他想得順理成章,可向寧到平寧除了山路只有一段官道,他們趕夜路必然不會往山中去,如此就很自然和平寧守軍狹路相逢。也是巧,龐千見來者不善,下馬隱蔽,可那平寧騎尉的視力極好,見前方人行跡鬼祟,立即將今夜偷襲的罪名扣上,不由分說,率守軍是一擁而上。

  龐千因精神緊繃,看到對方逼進也立即反抗。如此算是火上澆油,兩方人直接在官道上對峙起來,又是一番莫名其妙的熱火朝天。最后龐千不敵,在弟兄的掩護下逃離,僅剩一千精銳被折了半數。這份誤會成就的怨怒,他也記下了。

  騎尉回平寧時已經臨近丑時,張姮打著哈欠,聽見他們隊伍紛亂,相信也有傷亡。借月光又依稀看到泛白的鎧甲,便料定平寧守軍會將布告上的內容與之聯系,那剩下的,也就不必她費心了。

  龐千的莫須有罪名,是他自愿背負的,百口莫辯,三口關未必能再容他。而沒了靠山,若還不忘府丞毒害宜城縣主的仇,那下一步,他必然會去涪陵關尋他的義弟董成,借兵以此威脅平寧。

  張姮為何敢這么篤定?還不也是托了宜城縣主濫情的福。

  雞啼過后到了五更,城門未再有人出巡,可也不曾在戌時正常開啟,很多準備去城里販物的外村民被轟趕抵擋在外,雖然不滿,但也不敢正面交鋒。

  張姮也不急,跟著到村周邊的散落人家歇腳。倒是那嘍啰看人悠閑的樣子,忍不住問她接下來的步驟。

  張姮怎會不知他是為了項鏈,掏出來放在桌上道:“第三件事,去城門處隨便找誰,有人問你,就只神情激動地告訴他龐千來了,讓人誤會你是瘋子就可以了?!?p>  嘍啰當然覺得張姮是在害他,可他明顯不敵這個被紫黑斗篷包裹的女人,想轉身離去,又舍不得那條鏈子。張姮見他猶豫,將項鏈纏在手指上把玩:“去?還是不去?富貴險中求啊。何況,他們能對一個瘋子怎么樣呢?”

  嘍啰無奈,又跑到平寧城門處,裝得驚慌失措地大吼大叫,內容自然是張姮交代的話。

  可龐千是誰?始終沒人清楚,有人看過張貼的公告,說是殺害燕河口的曹氏和明鄉(xiāng)侯的人,是夷州各關通緝的要犯。也有人說,龐千其實是窮兇極惡,準備來洗劫平寧周邊的盜匪。更有人說這龐寧是獸非人,是山林的猛怪。總之在嘍啰的宣揚下,是各種怪異的版本叢生。

  但民眾如何恐慌,守城官還是理智的,他沒有驅趕嘍啰,而是將他五花大綁押進城審問。可他自始至終只是替人辦事,張姮姓甚名誰,還有那話中何意,酷刑之下也沒能吐露出讓守城官滿意的答案。最后平寧派出所有兵力,去各個村落搜尋與嘍啰描繪相符特征的人,并嚴令將所有女人不管老少全部扣押進城,逐個讓犯人辨認。

  此時有參將勸阻道:“大人息怒,且不可急躁行事,依屬下看,不如明日開城門,并開倉救濟......”

  他未說完就被守城官怒喝打斷:“開倉?!救濟?!混賬東西!眼下糧草短缺,你開城門就罷了!還要分一部分救濟那些窮鬼!你是想害我們餓死在這兒?!”

  參將解釋:“屬下知罪,但請大人容屬下把話說完。開倉救濟,不過是幌子,目的,是為了引賊人入甕啊。”

  守城官視意他繼續(xù),參將忙道:“那夜的襲擊雖然突兀,可絕不是數以萬計的大軍所為,而騎尉在黑夜兩軍對峙,從繳獲的兵器和鎧甲看,明擺著也是守關兵士。屬下只怕宜城簽發(fā)的通緝令是真,那殺害曹世子和明鄉(xiāng)侯的兇手,四處無路真的來平寧了?!?p>  守城官道:“你是說,昨夜是他們耍得詭計?見城門不開,便指使人又生一計調虎離山?”

  參將道:“大人英明,并未將這些把戲放在眼中。但他們既然如此迫切,倒不妨開門讓其進來,咱們兵多勢力大,又有武器埋伏,量那群歹人插翅也難逃。而開倉,也更好給他們便利蒙混,但時日尚短,就算喬裝再精細,細節(jié)上也難逃大人的法眼?!?p>  守城官思來想去,覺得此法可行,雖然權貴如何與他無干,但絕不能放過他們蔑視帥旗的行為。再不濟,將那嘍啰也安插在暗處,不怕這群通緝犯不顯行!

  可事實,又哪里讓他們如愿?

  就在翌日天明,糧倉大開,大批村民涌進,守城官請君入甕的時候,張姮早已借著斗篷的便利,潛身在煤車之中混進了平寧。等當一眾人因為目的未達而內訌時,她早已躲進向寧一家青樓沐浴休整。

  青樓,張姮擺脫煤車后下榻之地不是客棧,正是青樓。因為那里雖然烏煙瘴氣,可女人所在之地,一定會干凈整潔,即便那是丑態(tài)云集的輕賤之地。

  “扣扣?!狈块T外有丫鬟送新衣和斗篷進來,張姮不動聲色,只向屏風外扔去一錠十兩紋銀,正好在丫鬟捧著的托盤上,對方受寵若驚,忙收好,又安靜退了出去。

  一直與她同處的美人,見此更是心緒復雜。她從未見過一個女子會主動進到這胭脂堆中,連老鴇都驚駭不已??蓮垔你y票攝了一眾人的魂,于是皆閉口為她安排。更為掩人耳目,叫來她服侍。

  女子聽屏風后的水聲,知道張姮已經洗去疲憊,忙取過衣服遞給她??赡请鼥V的身影,反叫她也吸引失了魂魄;這是何等的婀娜多姿,光是那伸出取衣的白皙如玉的手臂,也著實叫人窒息妒忌?;蛘哒驗橐彩桥樱艜饶腥烁滩蛔∠胍桓Q她的容顏是何等的勾魂攝魄。

  但可惜,張姮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她始終在屏風后阻隔她的好奇,等她穿戴整齊也不曾出來,就這水溫浮起的朦朧,真容再被掩蓋。忽然纖纖素手再出,但指上掛著一串美麗又華貴無比的紅寶石項鏈,又是一番勾魂攝魄,女子感嘆單是其中一顆雕花金珠也足以為她贖身,何況還有瑪瑙連接點綴,說是買下半坐城池也不為過了。

  張姮壓低聲音問她:“我問你,此地最有權勢的人是誰?”

  女子回神,忙答道:“?。?!啊,是,平寧最厲害的,是,是郡丞,和守關大人?!?p>  張姮又問:“他們何時會來此地?”

  女子已被迷得神魂顛倒,坦白道:“他們,不一起。但是郡丞經常會來,應該,后天也會......”

  張姮引誘她接著道:“你說,這串項鏈,若佩戴在你的脖頸上,那郡丞會不會看上你?”

  女子身在紙醉金迷的世界,可富貴榮華從不在她,自是渴望有朝一日飛出牢籠,哪怕委身為妾,也能享用真正的錦衣玉食。忙跪下道:“貴人!求您將這美飾賞賜小女,只要能得到郡丞青睞,小女原為貴人肝腦涂地。”

  張姮道:“那,你準備怎么回報我?”女子啞然,張姮接著道:“我不為難你,你只需在郡丞駕臨時,在招待他的隔壁為我準備間空屋,那就夠了?!?p>  女子忙應了吩咐,著手準備去了。她雖說不是百里挑一的紅人,可也是花容月貌的,樓內總說得上話。最后不但準備好了房間,連郡丞來此的確切時辰,喜好,家勢,恨不得那天來他穿什么里衣都打聽得一清二楚,口若懸河的目的無疑就是那串項鏈。也篤定有它的點綴,那夜定能冠壓群芳,讓郡丞降心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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