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高中一共放的是兩次暑假,一次是高一升高二,再一次是高二升高三。至于高考畢業(yè)假期算不算得上,相信大部分的朋友和我有一樣的看法。但又可以說高中其實就放一次暑假,因為高二下的暑假是黃金時期,即便留給自己,也只是會荒廢,不如集體彎道超車?,F在回頭看看,好像真的是這個樣子。
放完這“最后一次”暑假,我進入了高二。那個時候的我常?;秀?,感嘆高中一年光陰如梭,又時常對高二的生活有許多的憧憬。至于哪個些方面的憧憬,不好說,畢竟有的時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經過一個暑假的洗禮,悟老師似乎戾氣減少了不少,聊的也越來越多,時常也會被班主任親切的摸頭。所有的事情都和以前一樣連軸轉著。
但我漸漸發(fā)現,悟老師開始變得能說會道起來,就好像什么東西經過他的嘴之后都不像原來的東西了。他評價考試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一旦陷入便深不可測;他評價同學如后宮甄嬛勾心斗角,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他評價老師,就好像老師下一步的教學方案都由他來排寫;他評價學校,就好像學校下一個方針沒有他的通過都不行。
而且他能說會道的時候,狀態(tài)十分有意思。和生氣相似,但略有不同——整張臉雖漲紅,但不是怒生,卻能看出來是激動;也全沒核桃似的皺紋,兩撇眉毛擰成倒“八”字,如插了兩把指甲銼刀在眼皮之上,感覺鋒利實則雞肋;手還是不停的、有規(guī)律的上下晃著、點著,沒有刻意指著誰,但又好像把誰都知道了,有一種動作的朦朧感。
那個時候每當我看到他演說時的樣子,我的眼中都投射出一種尊敬的光,在他復雜的臉上徘徊著。有一次吃飯,悟老師不知道在跟誰討論一個什么人或事,十分激動,依舊兩股戰(zhàn)戰(zhàn),我正準備投來目光的時候,悟老師開始用拿著筷子的手上下點了起來,一時間,筷子上粘的米飯和湯汁,全都以恰當的比例灑在了周圍的桌子上、地上、同學臉上,好像在播撒甘霖一般,讓所有的人都收獲他的演講的魅力于力量。怪不得別人是老師,確實厲害,厲害!
按理來說,悟老師能說會道,文科應該很好,恰相反的是他的理科十分突出,這讓我很羨慕。雖說我的理科欠缺,但也算看得過去,再者文科一平均,總體還算不錯。期中考試之后,我取得了不錯的成績。班主任老師也分給我一個衛(wèi)生委員的職務。
之后班主任借著這次機會準備進行大調位。比較意外的是,班主任老師把我和悟老師調開了——當然也有然然——原因是我們之間說話太多。這我也能理解,班主任老師都是為同學著想,但悟老師似乎不太愿意,他有好幾次鼓動我去找班主任老師換過位來,我也都去了,但好像班主任并沒有什么表示。
無轍。只好照坐。
本以為換了座以后,換了一個新的環(huán)境不是特別適應,結果我適應的特別快。我的兩個同桌一個是小賈,另一個是豪豪,前面坐著的是我初中時認識的那個女生。我在這個新的地方感受到了朋友之間的溫暖與歡樂,雖說有時也會又吵架拌嘴,但沒有之前跟悟老師那么勤,基本上過了幾分鐘互相就給臺階下了。在這里交談,從來不用擔心被孤立,也不用擔心互相猜忌,因為你永遠都是參與者??梢哉f,這一段時間是我高中以來最歡樂、最愜意的一段時光,能夠平衡好學習和其他方面的事情帶給一個人的感覺是其他任何方式所代替不了的。
最歡樂的是自習課,尤其是語文老師值班的自習課。只要動作不太大、聲音不太大、不被主任巡查的時候發(fā)現,都是可以的。我跟小賈、豪豪常常上自習課討論問題,有的時候討論著就開始聊起天來,更有意思的是我們有的時候談到一些梗會笑。一開始是小賈悶悶的、斷斷續(xù)續(xù)的笑,我也跟著他假裝捂嘴笑到顫抖,豪豪一直在忍。下課之后,我們三個人就跟炸開了鍋一樣,整個笑趴在桌子上。前位的女生想問問我們在笑什么,結果我們還沒講完她就被我們的笑聲傳染了,整個人先笑彎了腰,后來整個人直接蹲到地上。人們常說,笑一笑十年少,我覺得在這里就可以延長幾個世紀的壽命了。
小賈常常帶吃的給我們分,后來我也慢慢開始帶,并逐漸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每當上午第三節(jié)課下課,我定會從包里取出今天帶的零食跟大家分。下了課的教室,大家基本上都是趴著睡覺的,但當包裝紙撕開的聲音小范圍的傳開,一些小手就慢慢伸了過來,我也愿意給大家分,也因此交到了很多朋友。這是很歡樂的一件事。先是小餅干,小蛋糕,后來我們帶大包的薯片、山藥脆片,每天上學來的時候都可以聽見我的書包里有塑料包裝袋的擠壓聲,裝的鼓鼓的,跟悟老師的口袋一樣。
悟老師也來吃,但沒有之前在宿舍放的開。下課了,我跟大家分薯片,我說:
“悟老師,來,分好吃的了!”
悟老師有點不情愿,回過頭來慢慢答應到:
“哦?有好吃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悟老師過來,從薯片袋子里抓了幾片,然后又抓了幾片,又抓了幾片,又抓了幾片。我們常常邊吃邊聊,經常吃著聊著就到了上課。悟老師也對我核桃了一下,拍了拍手上的殘渣,回到了座位上。
期中考試結束差不多是十一月。我現在很清楚的記得,期中考試結束完的大周我辦了走讀,也開始體驗走讀的樂趣。周天回學校已是晚上,按照慣例我們開了一次期中總結班會。我們班是以小組為單位的,正好我們組其中評優(yōu)全班第一,于是我們罕見地獲得了班主任老師的獎勵——一個本子。
我們在組長的帶領下,在講臺上站成一排,班主任老師要給我們拍照留念。我拿著本子,微笑著站在講臺上。臺下的悟老師沒有看我們,自己悶著頭看書。
班會開完了。悟老師頂著一張核桃臉過來問我:
“發(fā)的什么本子?給我看看唄?!?p> 我遞給了他。
“嗨!我還以為是什么本子呢,原來就這個!這在我們家買的本子,最次的那種,他(班主任)才不舍得花錢呢!”悟老師不屑地說道。
對了,忘了介紹了,悟老師家是開文具店的。他曾對我說他們家有兩個分店,讓我保密,我說為什么,他不理我。悟老師的老家在江西,為了生計他們家轉移到廣東謀生,后又轉移到現在這個地方。雖說都是賣文具,但現在在這里不怎么景氣。他曾對我說:
“以前大量的單位都到我家來批發(fā)文具,但最近幾年不知道怎么了,那些原來單位的經理都沒有再來了,再問說是這些單位的經歷早就因為作風問題被停職了,也就沒有人來大量搞批發(fā)了?!?p> 我曾經問他高考之后怎么辦,他說:
“我們家就不開文具店了,離開這個地方,回老家開一家三利快餐店……我爸做飯還是很好吃的。”
我聽悟老師說過很多次他們家的文具店。聽他的描述,一開始以為是一個裝潢不錯、門戶很大的文具店。有一次大周,我想去他們家看看,找他們家店就花了一刻鐘。找到了之后,遠遠的我看見悟老師坐在屋子里,他穿著一件暗藍色衛(wèi)衣,身體側著在玩電腦。
悟老師很擅長玩電腦,準確的說,是很擅長玩三國殺。他玩三國殺很厲害,從他自己的描述和跟別人的交談之中就能看出來每次他對我講三國殺,我沒玩過又聽不懂,但又以免他尷尬或生氣,我就一直微笑、點頭、意味深長的說“哦”、不時地反問幾句,可以說是離人類應付天花板不遠了。
一進門,我先看到他爸站在悟老師旁邊,把手交叉放在胸前。悟老師似乎沒有看到我,大吼道:
“呔!吃俺一張牌!”
我吃了一嚇。悄悄說道:
“我來了!”
“哦哦,等等,我玩完這一局……”
我就站在旁邊,皺著眉頭、微笑著看著他玩。
游戲結束了之后,悟老師轉了過來開始迎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