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門口一個聲音,正有條不紊收拾行旅的孫泥克抬起頭來。
“有信息。”舒嬋甚至都沒看一眼孫泥克的房間,就站在門口說道。
十五分鐘前,走到舒嬋門口的時候,孫泥克把自己的手機給了舒嬋,說是怕萬一什么都收拾好了,最后卻把手機落下了。
條件是包一個月的巧樂茲。
這活兒,舒嬋接了。
“念來聽聽?!睂O泥克埋頭整理著行旅,舒嬋瞟過他鋪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腦中閃過自己每次打包的那些行旅的樣子。
這貨,真的是居家旅行上品??!這就是為什么自己走到哪都得把掛燙機帶上,而他不用的原因。
“咳,不知道密碼?!?p> “6個0?!?p> 形同虛設(shè)嘛!
舒嬋并沒有立即解鎖,而是走了進來??此酚薪槭碌臉幼?,孫泥克站了起來。
“語音?!?p> 嗐!看她一臉間諜的模樣,孫泥克還以為是宿舍群的兄弟有勁爆的視頻了呢。
“點開唄。”
“老李。”
老李?孫泥克懵了一秒,好耳熟的人物!
李夕楨!
孫泥克趕緊放下手中的衣服,跑到門口,左右走廊都看了一眼,然后才回來。
“慢慢聊,我會記得來拿手機的?!笔鎷劝咽謾C放在桌子上搖搖擺擺地往外走去。
“哎……我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孫泥克既著急解釋,又不得不盡量壓低聲音。
“記得,一個月的巧樂茲!”臨出門前,舒嬋回頭強調(diào)。
“一起聽啊?!?p> “不感興趣?!笔鎷冗呑哌吪e著手搖了搖,人影在門口一拐,沒了。
幾天前。
一個李夕楨也說不清是什么地方的地方,那不重要,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在這里轉(zhuǎn)乘高鐵回C市就行了。
凌晨一點半的夜,毛雨霏霏。在這個地方?jīng)]有歸處便沒了歸心似箭,從機場出來,他甚至沒有過要打個車訂個酒店的念頭,就那樣沿著不知通向哪里的公路一直走。
只有在這樣的地方,一個人最真實的內(nèi)心才能被真正地抽離出來,在酒店不行,在餐廳不行,需要打傘的雨里不行,晴朗的星空下不行,身邊有第二個人也不行,只有這樣陌生的毛毛雨才最安靜、最慈悲。
程度。
一種會呼吸的痛!
交情,不深不淺。十分難過中,有十一分是意難平。一個還沒被風(fēng)塵沾染的孩子。
李夕楨沿著街走了快三個小時,腦海里每一秒鐘都是既成事實與“這說不通??!”的此消彼長。
走過一段交通繁雜的路段,李夕楨從自己跟自己產(chǎn)生的劇烈矛盾中回過神來,異鄉(xiāng)的莫名凄涼,額頭很冰,他伸手覆在上面企圖傳導(dǎo)點溫度的時候,車來車往中他看到對面有一個姑娘抱著雙腿坐在路邊上。
車輛變多了,碾在水淋淋的瀝青路面發(fā)出的聲音很吵,前輪接后輪滋著水珠,被毛毛雨折射過的車燈使得整個城市花里胡哨的。
李夕楨想起了尤洋洋的胖貓。
別人總是逮不住它,而李夕楨是躲不起它。嫌棄它掉毛,嫌棄它靜臥靜坐都“呼嚕嚕”的,無所不嫌棄,可那胖貓就愛粘著他?!盎貭t重塑”期間,有一次快被累死了,李夕楨迷迷糊糊間背脊有些發(fā)涼,一低頭,一根軟綿綿已無力逃跑的蛇從沙發(fā)間的縫隙里伸個頭在外面搖動。
這冷不丁的一下,李夕楨差點沒靈魂出竅,他找個棍子把蛇扒拉出來后,那肥貓立即從另外一邊鉆了出來,兩眼亮晶晶努嘴朝他“喵喵”叫著邀功……
十字路口,前方紅燈,左轉(zhuǎn)綠燈。
綠燈開始15,14,13……
李夕楨左轉(zhuǎn),用跑的方式在那十秒里到了路對面,沒回頭沒停一秒,闊步往前。
那個姑娘還是之前的姿勢,并未動過,行駛的車輛就在她腳前方經(jīng)過,而她卻能夠把頭埋在膝蓋上安然地坐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在離她三米左右的地方,李夕楨停了下來,衡量了一下,有些遠,又往前兩步,大概還有兩米,他看了一下身后的馬路牙子,看看那姑娘坐的地方,他蹲了下去。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姑娘抬起臉來,離自己很近的地方突然多了個人,她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一個奇奇怪怪的人,面前車水馬龍,頭頂細雨紛飛,他自巋然不動,像是坐化了。生得特別好,她不由得每一眼都在他身上停留許久。他肯定發(fā)現(xiàn)了,不過沒理她。只有長的難看的人才會一看就躲,所以他不用。
姑娘回過頭來,呆呆地望著眼前的繁華熱鬧。十來分鐘后,她目視前方,屁股朝他的方向移了一丟丟,這么近的距離他肯定發(fā)現(xiàn)不了,她繼續(xù)移動,一次比一次多,幾次下來,兩人之間的距離比之前已經(jīng)縮短一半了,除了他側(cè)顏上眨得快了些的眼睫毛,那人依然一動不動。
姑娘站了起來,直接朝他走去,他警惕地朝她看過來,她這才停住,偏著頭回看著他。他的目光幾乎是從她臉上翻著白眼瞅過去的,比貓還令人煩躁,他不知道自己從對面街過來在這里坐了這么久的意義是什么,但是此刻他要站起來,左轉(zhuǎn)身,沿著大街找間酒店睡覺。
有些連貓都嫌棄的人是忌諱別人離自己太近的。
“我叫陳蕓黃?!备糁c就隔著點吧,姑娘坐了下來。
陳蕓黃!
這個名字前天孫泥克才發(fā)給他,那時他還在那個死去的肚皮上有疤的老人的家鄉(xiāng)。李夕楨立即在手機上問孫泥克陳蕓黃的照片。
“你知道嗎?我被人抓了!”姑娘說著聳了一下眉毛。
李夕楨的嘴角收了一下。
“他們問我知道曩拓嗎?”
李夕楨用目光呵斥姑娘停下的時候,一眼看了個整體,這姑娘瘦瘦小小,眼中閃著與形象不符的精明,現(xiàn)在又用一種倔強的語氣說著與這種精明不太相符的話。
“‘什么?’,我跟他們說我沒太聽清。”她很擅長于用語氣和語調(diào)還原當(dāng)時的場景,“他們重復(fù)了一遍,很有耐心,長得像從小就壞的壞人,但一說話又覺得還行。”
“‘這兩個字怎么寫???’我問得很羞恥,但我真覺得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老師都沒教過這么發(fā)音的兩個字。”
孫泥克發(fā)來了照片,其實在聽到“曩拓”這兩個字前,李夕楨已經(jīng)知道她就是鄢蟄他們還在Y市費盡心思尋找的那個陳蕓黃。
“果然,他們懶得再理我。于是我趁機逃跑了?!?p> 這種簡明扼要,李夕楨很滿意。他把大致情況發(fā)給了孫泥克,靜待孫泥克的回音。
毛毛雨在姑娘平滑的臉上匯成涓涓細流,墜成一排晶瑩的珠子掛在她腮邊,不時散落一顆。
“不是你的口味,去干你的事!”孫泥克回了信息,隔著屏幕,李夕楨都想揍他那張無聊的臉。
不用從他嘴里問出曩拓的下落嗎?
李夕楨才剛打了幾個字,孫泥克又接著發(fā)來第二條:“讓游戲玩得更久些,我們才能有更多的時間和機會?!?p> 醍醐灌頂!真是這么回事兒。
所以這才是他愿意聽孫泥克的,脫離集的隊伍去做另外的事情的原因。
李夕楨的手指放在每一條他跟孫泥克互發(fā)的信息上,然后點了“刪除”。手機對面的孫泥克也是。
那天晚上。
療養(yǎng)院,李夕楨的房間。
李夕楨剛洗完澡出來,就聽到手機響,孫泥克發(fā)來信息:“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