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色的大門在元瑾面前緩緩打開。
“呦，看來馮大人回來了，就不知道這是從哪個門兒進來的，魏路，回頭問問，大人都回來了，侍衛(wèi)們竟然一個都沒有發(fā)現(xiàn)，怎么辦事兒的！”元瑾抱著狗，架著鷹，點心也不吃了，茶也不喝了，交代旁邊的魏路。
還沒等魏路應(yīng)下，門口剛剛還抱著腳叫疼的馮德就已經(jīng)出來賠笑了。
“誒呀，公主這話可真是折煞下官了，這事兒啊，一點兒都怪不著公主部下，屬實是下官的差錯，回來早了，心血來潮翻墻進了來，想給自家夫人一個驚喜，您瞅瞅，這不就讓底下人誤會了嘛，傳錯話了，請您多包涵，回頭下官一定重重的懲罰這幫子瞎傳話的奴才?！?p> “哦，馮大人倒是人老心不老啊?！痹馕恫幻鞯卣f了一句。
“真是或者久了啥都能看著，這馮大人已經(jīng)四十有三了吧，還怪有童心的哈?！?p> “可不是，也不知道這么急急忙忙回來干啥，說不定是捉奸呢。”
“回來的真快啊，熙平公主把四邊把守的嚴(yán)嚴(yán)實實，估計啊還真是爬墻回來的?！?p> 周圍跟來看熱鬧的老百姓們嘁嘁喳喳，三五兩個聚成一群，指著馮德嘮的開心。
馮德欲要發(fā)怒，旁邊還是那個年輕的仆從看出了老爺?shù)男氖?，直接跳了出來，領(lǐng)著幾個人驅(qū)逐這些說閑話的人。
“去去去去，知不知道這是哪里，大人的熱鬧其實你們這些賤民能夠看得，真是閑的，不知道自己有幾個腦袋夠砍了！”
百姓們作鳥獸散，這下不敢離得太近了。又不甘心走的太遠，有膽子大的就直接繞到了元瑾這一行人身后，既遠離了馮府的驅(qū)逐，又變相能夠自己看了熱鬧，倒是一舉兩得。
元瑾看了馮府小廝的做法，瞇了瞇眼睛：“哼，馮家大人，好大的威風(fēng)，我們魏氏一族以仁立國，日常阿爹教導(dǎo)本殿最看重的就是這群子子民，到您的小廝口中，倒是一口一個‘賤民’呼之，這莫不是家風(fēng)使然，上行下效？”
馮德哪敢應(yīng)下這個罪名，他現(xiàn)在是真領(lǐng)教了熙平公主這張嘴了，刻薄，忒是刻??！
這一刀一刀直接就往他老馮腦脖子上砍啊。
馮德擦了擦額間的汗，也不在門后拿喬了，直接開口呵斥住了那小廝的動作：“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老爺平時就是這么教你的嗎？下去自己領(lǐng)了三十棍長長記性。這是我們熙朝子民，你怎可隨意羞辱！”
他邁步走了出來，到了那年輕小廝旁邊順腳就踹了一下，這一腳可不輕，小廝順著那股力度直接磕到了門口的石獅子上，磕掉了嘴里兩顆牙，紅紅的鮮血染到了門口的青石板上，這小廝也是機靈，頂著這副慘樣子直接求饒道：“奴才不敢了，奴才不敢了?！?p> 馮德沒搭理他，來到元瑾面前，躬身見禮，元瑾沒避過，直直地就受了。
元瑾封號熙平，本就是一品公主，這個禮，她受得起。
“下人們憊懶，不知公主駕臨，竟使公主在外等候，實在是失禮。下官一定會嚴(yán)懲這起子刁奴，還請公主大人大量，寬恕下官的過錯，入府詳談?！瘪T德巧妙地避開了自己緊關(guān)門戶，拒不配合的前景，只說是自己管教不嚴(yán)。
他不動聲色地環(huán)顧四周，眼神一暗，這門前聚的人太多了。他內(nèi)心算計著把這事兒糊弄過去，省的把臉面丟在了外面，再鬧得滿城皆知。
可是馮德想的很美好，奈何元瑾不想配合他這么走啊。
啊，你說關(guān)門，人不在家，本殿就得在門口等著；你說是下人的過錯，請本殿進去商量本殿就得進去?。?p> 那本殿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元瑾顛了顛懷里的狗子，順勢靠在了椅背上，半點沒有要挪步子的樣子。
“今天難得的惠風(fēng)和暢，馮大人，你瞅瞅，早上本殿來的時候還是晴空萬里呢，現(xiàn)在那幾朵云橫亙在天空之中，多有意趣，至于進府嘛，府上夫人又不在家，本殿又慣是挑剔，大人怎么招待本殿嘛，未免大人煩憂，本殿覺得這里也很不錯嘛。”
元瑾給馮德指著桌子上的茶水、點心，又指了指天上漂泊的白云，最后做樣子一樣指了指馮德自己：“諾，有吃有喝有美景，還有大人作陪，不耽誤咱們談?wù)聝??！?p> 馮德嘴都嚇青了，恨不得再給自己拍上幾巴掌醒醒腦子，若是此時誰給他一瓶子后悔藥，他一定回到早上掐死那個下令緊關(guān)大門的自己。
這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糯米粑粑掉地上——難收拾。
“公主，您給下官一個面子，咱進府商量行不行?！瘪T德嘴都抖了，語帶懇求。
元瑾鐵石心腸，笑了，然后干脆果斷地拒絕了馮德的請求：“大可不必，本殿和你商量的事兒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本來給您面子，本殿也好好敲門了，奈何馮大人不給本殿面子，所以給這談，也是一樣的。”
“魏路，去，將大人家的箱子抬過來，給大人念念，省的下次本殿一來，再勞煩大人跨墻進府，那可就是本殿的罪過了。”
魏路有點猶豫，這一下子可就把馮大人得罪死了，能行嗎？
“倒教大家知道，本殿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也不怕沾惹滿身不是，魏路，大大方方念，本殿奉旨追討國庫欠銀，為的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本殿問心無愧，自然不怕各位背后討論，更何況朝中大人為官清廉，又慣是以德立身的，怎么會因為這區(qū)區(qū)小事看本殿不順眼，背后搞小動作呢，本殿說的對不對啊，馮大人。”
馮德眼瞅著魏路得令，開了箱子，就像慢動作似的，一點一點的在自己面前抽出了賬簿，翻開了頁面，然后開始唱一條條借款，他感覺自己靈魂都要出竅了，全身注意力都在魏路身上，只能僵直地回應(yīng)：“對，殿下說的對。”
他開始說了！
“萬福二十八年，馮大人借款三千兩修葺舊宅；”
“萬福二十九年，馮大人借款一千兩賀老泰山大壽；”
······
老百姓看馮德奈何不了他們，一點一點的又挪回了原處，聽見這些借款緣由，嘰嘰喳喳又討論了起來。
“誒呀，這當(dāng)官真好啊，還能借國家的銀子，一千兩兩千兩的借，這要是給了我，我豈不是買宅置地，走上人生巔峰了?！?p> “莫坐那青天白日夢了，你沒聽熙平公主說了嘛，這是借款，要還的?！?p> “還了也行啊，我要是買了房，娶了媳婦，這錢，我還的甘愿啊。萬福二十八年了，你瞅瞅，這都欠了七年了，朝廷才來收取，真是仁至義盡了啊。”
······
元瑾并不排斥百姓參與討論，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與其遮遮掩掩和這些欠了債的大人私下商量，倒不如被子一撇，大家一起見了陽光。
還是那句話，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