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高素芬休班。
一早起,先帶著任亦寧去了北大醫(yī)院清洗傷口,打破傷風(fēng)針。
醫(yī)院里人真是多,人山人海的,十一個掛號窗口都排著長龍似的的隊伍。
高素芬安頓兒子先找個地方坐下,她去排隊掛號。
任亦寧瞧了瞧周圍,哪有什么空余的座位,于是,靠墻站了,拿出手機玩游戲。
足足用了四個小時的時間,任亦寧和他老娘才從醫(yī)院里出來。
只不過,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任亦寧身上多了一根掛在脖子上兜著胳膊的白色帶子,這下子,成了十足的傷殘人士。
任亦寧甩手甩腳慣了,很是不習(xí)慣脖子上掛的繃帶,一出醫(yī)院就要取下來,嘴里嘟囔著,“那醫(yī)生真是小題大做,干嘛非要給弄這么個破帶子吊著,還要打什么破傷風(fēng)針,這不是白花錢嗎?”
高素芬縱容著兒子的小脾氣,伸手要扶兒子,還輕言細(xì)語的說道,“醫(yī)生都說了,你這傷口很深,又沒經(jīng)過正規(guī)處理,這都三天了,還沒廢掉你這整只胳膊那是幸運,要是在晚來幾天,兒子,你這輩子可能要做獨臂大俠了?!?p> 任亦寧躲開她的手,說道,“什么獨臂大俠,危言聳聽,只有你才當(dāng)真。干嘛?還真把我當(dāng)傷殘人士?”
“兒子,凡是你的事,媽媽都很當(dāng)真?!备咚胤艺鞠?,用很是認(rèn)真的語氣對任亦寧說。
聽了這句話,任亦寧很想懟一句,“當(dāng)啥真?我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你說當(dāng)真就是真的了?”
但沉默片刻,想想他這老娘大而化之的性格,也就沒再說什么。
走到公交站牌跟前,母子倆等了半天也不見90路公交車。
高素芬看了一眼任亦寧一副不耐煩的表情,招手打了一輛出租車。
母子倆回到集體宿舍時已經(jīng)中午十二點鐘了。
高素芬問任亦寧,“兒子,你餓不?要餓的話,咱們先去找一個餐館吃飯,吃完飯再來搬行李?!?p> 任亦寧說,“早餐也沒吃,當(dāng)然餓了,難道說你不餓?”
高素芬笑了笑,“我最近減肥呢,不太餓?!?p> “走了,吃飯去,有事沒事減什么肥。你又不太胖。”任亦寧看了他老娘一眼,帶頭朝公路對面的小餐館走去。
“我也不想減,可你爸老說我胖?!备咚胤腋蟽鹤拥牟椒?。
“你管他說什么,我爸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嘴里有幾句話是真的。你昨天晚上給我打電話,不是說我爸也休班來給我搬東西嗎?”
“你爸早上說老家來了個朋友,去見一下。然后就走了。你的東西又不多,有我就行了?!?p> “你們那兒是八樓,你一個人能搬上去?我的手又不能動。要不,今天就不要搬了吧?”任亦寧能拖一時就一時,他打心底里不想去父母跟前攪和,能清凈干嘛不清凈呢?
“搬,我能搬動。”高素芬斬釘截鐵的語氣。
作為母親,她只想兒子在她的眼跟前,她看著他平安無事她才放心。她怕他打架,傷了自己也傷了別人,她怕他出去結(jié)交不該結(jié)交的人。
母子倆在一家川菜館坐下,高素芬背朝外,面朝里。任亦寧則是面朝店門口,這是一條小吃街,街道兩面都是小餐館,有蘭州拉面,沙縣小吃,潮汕腸粉什么的。
母子倆點了小炒肉和梅菜扣肉,要了米飯,正吃著。
任亦寧偶然間抬頭,卻突然看見他老爹拉著一個女孩子的手,笑臉堆笑地從對面的蘭州拉面館出來。那女孩他認(rèn)識,是一個連說話也說不清楚,只能在洗菜間洗菜的女孩。
任亦寧心里怒意勃發(fā),很想找他老爹問個清楚,可是,看著桌子對面不斷給他夾菜,一臉笑意的老娘,任亦寧努力恢復(fù)了平靜的臉色。
直到看著老爹拉著那個女孩的手走遠(yuǎn)了。
任亦寧給他老娘夾了一塊梅菜扣肉,問,“媽,你知道我爸和一個女孩子的事嗎?店里的人都在說閑話呢?!?p> 高素芬吃著兒子給她夾的肉,說,“知道呀,不就是和你爸關(guān)系好點嘛,應(yīng)該沒啥事吧?那女孩和你歲數(shù)差不多,能有啥事?人家說閑話說就說吧,又沒說我?!?p> 哎,任亦寧在心里暗自嘆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誰嘆息?他一直以為他這老娘只是表面的笨,其實心底里智慧著呢。
現(xiàn)目前看來,還真是大智若愚了。
算了,還是笨一點好,笨一點沒那么多煩惱。
母子倆吃完飯,就去給任亦寧搬行李箱。
任亦寧來到深圳這一年多,添置了不少東西,光不說衣服有一大行李箱,還買了一個籃球,一把大吉他,書也買了不少。
看著收拾出來的這堆東西,高素芬有稍許猶豫,對任亦寧說,“要不,給你爸打個電話,看他能不能回來幫著搬一下?”
任亦寧心說,他老爹能回來才怪。
但嘴里卻說,“你打打看吧。”
高素芬給任明明打了個電話,任明明說,他陪著朋友在蓮花山玩,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叫她娘兒倆慢慢搬。
高素芬也習(xí)慣了不指望任明明干任何事。
于是,掛了電話,擼起袖子就開始搬東西。
好在,集體宿舍離他們租住的小區(qū)也不是太遠(yuǎn),高素芬來回跑了三趟,用了三個多小時,終于把任亦寧的東西搬上了八樓。
任亦寧氣喘吁吁地跟著他老娘爬上了八樓,一下子倒在大廳的上下床的下鋪,說道,“老媽,你這是害我吧,每天要爬八樓啊?!?p> “兒子,就當(dāng)鍛煉身體好了?!备咚胤乙贿吔o任亦寧鋪床,一邊安慰道。
高素芬說得風(fēng)輕云淡,想的也風(fēng)輕云淡,不就是爬個八樓么?比起在地里汗流浹背的割麥子輕松多了。
任亦寧也沒再說什么,既然順從老母親的意思搬到八樓,說再多也是廢話。
環(huán)顧著這安著四架高低床的客廳,任亦寧問他老娘,“光這客廳都住八個人,其他的臥室呢?”
“臥室哪有咱們住的份,深圳這地方寸土寸金的,就這一廳兩臥的房子房租都是四千五,的房租。人家當(dāng)官的房補高,貼點錢住臥室,我和你爸就二百元錢的房補,貼了一百元錢住的是陽臺,夏天熱,冬天冷不說,關(guān)鍵是有時候我睡在那陽臺上睡不安穩(wěn),特別擔(dān)心,萬一陽臺一不小心掉了下去,我豈不是也要掉下八樓摔死?!备咚胤译S口說道。
“媽,你也真是的,該擔(dān)心的不擔(dān)心,不該擔(dān)心的瞎擔(dān)心,陽臺好好的,怎么會掉下去呢?”任亦寧笑著安慰他老媽。
“倒也是,擔(dān)心也沒用,再說,咱總不能住一輩子陽臺吧。兒子,老媽要趕快攢錢給你娶媳婦買房子啊,你看,時間過得這么快,你馬上就滿十九了。”高素芬滿懷希望的說道。
“媽,我爸對你那么不好,你為什么不離開他呢?”任亦寧很想說,他老爹是真的很渣的一個人,但畢竟是親爹,所以還是嘴下留情了。
他從記事起,就記得老爹對老娘就不怎么好,老爹老是懷疑老娘要跑,老是疑神疑鬼,老是說要打斷老娘的腿,其他被騙被拐或者遠(yuǎn)嫁到他們那地方的人都偷偷的跑了,而他這笨老娘卻一直堅守著,也不知道圖個啥?
“也許,是因為我笨吧?!备咚胤页聊?,說道
其實,她很想說,“兒子,老媽的堅守,是因為有你啊?!?p> 可這句話她不能說,她希望兒子心無掛礙的生活,父母的事是父母的事,與兒子有什么相干?
其實,她腦海中永遠(yuǎn)都有那么一個場面,那時,她被任明明打得鼻青臉腫,然后,是決絕的準(zhǔn)備一走了之,任明明追上來,她指著黃河大渠里滾滾流動的黃河水,說道,“再追我,我立馬跳進(jìn)去。”生無可戀是什么滋味,她嘗得太多了。任明明回轉(zhuǎn)去,一會兒又騎著車子追上來,只是,自行車前架車梁上坐著聲嘶力竭叫著媽媽的任亦寧。她心軟了,妥協(xié)了。自此之后,無論如何她也不走了,,,直到兒子長大上高中后,她覺得應(yīng)該給兒子掙錢買房娶媳婦了,所以,她拋下兒子出去打工了,可是,后來她知道錯了,如果一直守在兒子身邊,也許他說不定就考上大學(xué)了呢?哎,,,人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