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淵瞳孔一縮,立馬閃身擋在裴玄陵身前,情急之下的他甚至忘了用法術抵擋,生生受了這一擊。
“嗯哼!”
在他出手擊退青雀的時,腰間懸掛霜花墜的錦繩被削斷,落地發(fā)出“咔嚓”聲,徹底打碎在裴玄陵面前,迸濺的碎片飛出火中,劃破了裴玄陵的眉心。
那碎片遇血,慢慢融入了傷口,其余碎片也化為白煙,鉆進流血的傷口。
烈火之中的裴玄陵承受著劇痛,碎片鉆入皮膚的剎那,一陣眩暈感襲來,他的神智變得不清明,周身疼痛漸行漸遠,再睜眼時他就看到了一張頗為熟悉的臉……
“父親,他是我?guī)Щ貋淼娜?,你要讓他走就先讓我走!?p> 白藏態(tài)度很是堅決的與老族長對視,順便將故淵護在身后,隔絕周圍窺探的視線。
故淵躲在白藏身后,怯懦的蜷縮著,不敢說一句話。
如果之前的夢境中,裴玄陵只是個靜立旁觀者,只能內心共情的看著發(fā)生的事,那么這次他不再是共情者,而是故事的主角。
隨著兩個少年臉上蒙著的水霧消散,兩張稚嫩且熟悉的臉出現,正是年少時的裴玄陵和寒淵的臉。
或許說白藏是裴玄陵的不知前了幾世的前世,故淵是寒淵的曾經。之前只能霧里看花,理不清這二人究竟有何故事,這一次就讓他摸清脈絡,理個清楚。
冰族長臉上怒意略顯,指著白藏道:“阿藏,他是你從尸坑里撿回來的,保不準是什么妖魔的化身,危險??!”
白藏反駁道:“他是妖還是魔,阿父又如何得知!?”
冰族長道:“即便他不是妖魔,他也是從死人堆里出來的,身上沾染戾氣,是個不詳之人!”
故淵頭埋的更低,手緊緊攥著白藏衣角,低聲道:“阿藏……我……”
“你躲在我身后別說話!”白藏知他害怕,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別說話。
面對自己父親毫不退讓的態(tài)度,白藏半點不懼,道:“故淵是善是惡,是祥是瑞,阿父肉眼凡胎又如何得知,莫要在這里費盡心思狡辯!”
身為冰族唯一的繼承人,向來是被寵著長大,這也使白藏一旦強硬起來,沒幾個人能奈何他。
冰族長拿他沒辦法,只能厲聲對旁邊奴仆道:“去把大祭司請來!”
白藏立馬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可他并不懼怕,轉身安慰著故淵:“別怕,有我在他們不敢動你?!?p> 不出片刻,大祭司就被請過來。
大祭司是冰族長自雪神峰下帶回來的神使,因對冰族長有恩,便被奉為冰族座上賓,直到半年前坐上大祭司的位置,大祭司掌祭祀,是溝通神明的媒介,在族群中有很高的地位,妖魔在他法眼下無處遁逃,只要讓他來看看,故淵究竟是祥是瑞頃刻間一目了然。
大祭司來到冰族長身旁,與其并肩,問道:“族長叫我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冰族長自知打攪到了大祭司每日的占卜,語氣歉意的道:“突然請你過來實屬冒犯,還望大祭司見諒?!?p> 大祭司道:“無妨,有什么事族長但說無妨,我盡力而為?!?p> 冰族長把目光重新定格在故淵身上,神色肅然道:“阿藏今日偷摸出去,從尸坑里帶了個孩子回來,我見這孩子渾身戾氣,擔心是妖魔所化,不允許阿藏收留他,可阿藏不信我說的,執(zhí)意要留他,爭執(zhí)不下的情況下只能請你出來替這孩子看看?!?p> 聽聞我行我素的少族長忽然慈悲心泛濫,大祭司有點意外,目光落到他護在身后的少年身上。
剎那間,他平靜的雙目驟然睜大,不可置信的盯著故淵,神色驚恐,仿佛從他身上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白藏見他這神色,心里的鼓打的越發(fā)厲害,問道:“大祭司看出了什么?”
大祭司勉強整理好神色,又是嘆氣又是搖頭,道:“這孩子命格呈大兇之狀,是萬萬的不詳啊,若少族長執(zhí)意留在身邊,恐會給少族長帶來麻煩?!?p> 白藏臉色登時變白,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結果:“什么!?”
冰族長卻不管他的質疑,他聽到的只有這孩子會給白藏帶來不詳,大聲道:“你也聽到了,他是個不詳之人,會給你帶來不幸,還不趕緊給我把他送走!”
為了冰族的長存,他不能因為對方是個孩子就心慈手軟。
說著就要命人將故淵抓住,奈何白藏擋著,令人難以下手。
“我看誰敢!”
在他這一聲喝令下,想上前的人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起來。
冰族長道:“阿藏,我是為了你好,這孩子留在你身邊無益啊,到頭來會害了你!”
白藏不聽他這措辭,肅聲道:“不!故淵不會害我,我愿用我的性命擔保,他不會給我?guī)淼溁?!?p> 冰族長顯然是被他惹怒了,怒火中燒的指著他道:“他不詳,會給部族帶來禍患!”
白藏道:“他犯得錯我來擔,他殺人我來償命,不論如何,他是我?guī)Щ貋淼娜?,一切都由我承擔!你別想把他送走!”
見自己兒子無半點退讓之意,冰族長又生氣又是無可奈何,只能怒聲道:“好好,那你就好好護著他吧,他遲早害了你!”
說罷,便拂袖而去。
大祭司神色不明的看了眼故淵后也徐徐離去,臨走前還不忘提醒白藏:“希望少族長不后悔今日的所作所為?!?p> 若說之前白藏對大祭司是互不理睬的樣子,那么現在他心中只剩下對此人的厭惡。
“不勞大祭司提點,大祭司還是少管別人的事比較好!”
大祭司意味不明的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待人走完,雪屋里恢復了安靜。
故淵慢慢從白藏身后出來,他一直緊繃的肩膀塌下來,看樣子他不喜歡被人盯著的感覺,那會讓他感到害怕。
他動作弧度極小的瞥了眼白藏,喏喏道:“阿藏,我是不是……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白藏也才松口氣,方才盛氣凌人的氣勢已經消散的一干二凈,整個人溫和下來,他道:“沒有,你怎么可能給我?guī)砺闊!?p> 故淵猶豫開口:“可他們說我是個不詳之人,會給你帶來不幸?!?p> 白藏道:“你別聽他們瞎說,他們不喜歡你才這么說的,只要我喜歡你,你就不是不詳之人?!?p>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故淵覺得自己那顆在雪地里被附上冰霜的心感到了暖意。
可是心底僅存的良知告訴他,自己會給面前的這個人帶來不幸。
“我……”
不等他把話說完,白藏就抬手打斷:“打住,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我不想聽,你也別說,總之你是我?guī)Щ貋淼娜?,只能聽我的?!?p> 故淵:“……”
白藏敲了敲他的腦袋,道:“行了,既然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贊同我的說法了,就安安心心留在這里吧?!?p> 他不是不說話,而是找不到可以反駁的地方。
“放心啦,只要我在一天,就不會少你一口飯吃,留在這里,你就不用回到冰天雪地里忍饑挨餓?!?p> “好”
看他一直悶悶不樂的,白藏思索一會兒,道:“要不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承諾,除了放你離開以外的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怎么樣?”
“好?!?p> 故淵面色依舊沒用回緩過來,也不知內心有沒有將白藏這些話聽進去,總之白藏說了一堆,他只是喏喏應答,表情仍舊看不出變化。
夜晚如期降臨,如同棉絮的小雪轉變成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飄落而下,將這星點燈火遮蓋得乍隱乍現恍如風中之燭明滅不定。
雪紛紛揚揚將整個夜晚籠罩,只留下點點纖弱的痕跡,可卻透露出不屈不撓的固執(zhí),依舊裹挾著風兒飄灑,逐漸形成漫天雪霧。
轉眼兩個月過去,故淵在這里住下的時間里,一直很少與外人說話,或許是大祭司有意傳出他是個不詳之人的消息,使得冰族里的人十分不待見他,時不時在背后議論他。和他同齡的少年經常對他冷言冷語,因他不說話,還給他取了個“小啞巴”的外號,經常拿出來取笑,趁著白藏不在找他麻煩。
白藏時常安慰他,順便扼制背后那些風言風語,好幾次個冰族長吵起來,和大祭司直面而對。
因此,族中不少人對一向懂事有才的少族長有了看法,議論故淵時帶上白藏一起議論,搞得白藏在族里的聲譽大受打擊。
屢次三番的風言風語,故淵再怎么蠢笨,也該明白作為一個繼承人,聲譽何等重要,所以他望著飄雪的黑夜,做出了一個決定。
“人呢?我讓你們好好看著他,你們就是這么看的?”白藏望雪屋前的倆守衛(wèi),厲聲詢問。
他只不過是出去一趟,誰曾想之前對故淵的耳提面命全都沒被那家伙當成耳旁風,眨個眼的功夫人就溜的沒了影。
真是的,他就不該離開,不然那家伙能跑個鬼。
守衛(wèi)面露難色的道:“少族長,我們只是按照那少年的吩咐去拿了點吃的,結果一回來人就不見了,這……也不全怪我們啊!”
白藏懶得聽他們解釋,直接問:“行了!快跟我去找人!”
“是!”
緊接著,三人除了冰族駐扎地,在周圍找了一個時辰,別說是人了,連一根毛都找到。
“豈有此理!這家伙真是豈有此理!”
白藏找的吁吁喘氣,氣的一拳砸松樹上,樹上堆積的雪簌簌落下,趁著他凍紅的臉。
跟著他的兩個守衛(wèi)也是凍的雙手通紅,喘著白氣,說話都有點發(fā)顫。
高個子守衛(wèi)道:“少族長,這周圍我們都找遍了,故淵小主能去哪?”
矮個子守衛(wèi)道:“少族長,再往前就是雪神谷了,那里是雪域危險地,我們不能冒然進入,要不我回去再叫點人,不然我們三個進入太危險了?!?p> 白藏道:“來不及了,若是不趕緊找到故淵,可能他更危險!”
高個子守衛(wèi)道:“可是你單槍匹馬的進入實在是太……”
白藏滿心都是趕緊找人,沒心情聽他們勸,打斷道:“行了,我知道你們擔心我的安危,這樣吧,你們其中一人回去找人來,另一人和我一起進入找人,怎么樣?”
兩人知道犟不過他,只能同意下來,矮個子的守衛(wèi)回族里搬救兵,高個子守衛(wèi)和他一同進了雪神谷。
“你可別出事啊,淵?!?p> 望著白雪皚皚的山谷口,白藏內心深處不安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