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程家有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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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氏進來之后，再看程允的臉色，已是紅一陣白一陣。顯然他不愿意讓夫人到這個地方來，可就是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當(dāng)眾喝退白氏。懼內(nèi)之人的心態(tài)實是讓別人有些難以理解，明明眼前這個婦人看著端莊賢淑，往日對他也體貼有加，可就是如皇帝老子一樣，平地生出一股威儀來。因此也只有眼睜睜看著白氏走了進來。

　　白氏行至榻前，拜下一禮，道：“民婦白氏拜見小王爺?！眲⑵奖话资线@一禮，弄得有些手忙腳亂，程允和自己坐而論道半天，自己儼然已經(jīng)將程允視為地位同等之人，這程允的夫人如此尊卑分明，倒弄得劉平有些不知所措。連忙說到：“嫂夫人請起?！卑资弦姥哉玖ⅲf道：“民婦適才失禮，讓小女前來喚夫君過去，實是有些事情要請他決斷，原不知小王爺在此，多有冒犯，還請小王爺恕罪?！卑资蟿偛艈境淘驶厝?，明明是怪罪他喝酒喝了太久，現(xiàn)在當(dāng)著眾人的面卻給足了程允面子，說是有事情讓他回去做主，說得程允儼然一家之主的模樣。這也便是白氏會做妻子的所在，在外人面前給足了自家男人臉面的女人，才不會被男人真正嫌棄和討厭。窩里橫畢竟是窩里的事情。

　　眾人自然知道，微微一笑，劉平忙道：“無妨?！卑资嫌洲D(zhuǎn)身對她女兒說：“芷兒，過來給小王爺見禮。”程霖芷依言行到榻前，屈身一禮到：“民女適才不知小王爺在此，言語唐突冒犯，還請恕罪?！眲⑵揭娝呱锨皝硇卸Y，一時竟想要站起身來回禮，突然醒悟到這于禮大大地不合，才勉強又坐了回去，咳嗽一聲掩飾尷尬，道：“姑娘不必多禮?！?p>　　他這一舉動，程允和白氏都看在眼里。程允心下暗喜，道，看來這小王爺也到了想媳婦的年齡。我的芷兒，美貌自是沒話說，又知書達理，調(diào)皮是調(diào)皮了些，卻還是上等的人品。若是小王爺對芷兒有意思了，將來迎娶過去，那我豈不是要和長沙王攀上親家了，哎呀，這可就妙了，妙極了。

　　那邊兩個小輩八字還沒有一撇，程允那邊幾乎就已經(jīng)想到孫子給自己行禮拜見了，一時竟陶陶然。白氏倒沒有那么喜歡幻想，只是也看出來劉平對芷兒有些好感。當(dāng)下微微笑道：“小女雖然讀過幾年書，但是我們夫妻二十年來，只有這一女，從小嬌慣。芷兒歷來說話放肆，適才若是冒犯了各位，民婦代她陪個不是?！北娙说溃骸吧┓蛉硕喽Y了，哪里的話。”

　　白氏來了半天，只顧跟這個客氣，跟那個客氣。道了半天的罪，帶著程霖芷又走了，留下眾人覺得這個婦人還真是會講究禮數(shù)，連錢運益的夫人都沒有出來見禮，她卻帶著女兒專門來了一趟。

　　白氏卻也是生怕劉平這樣的王族平時受慣了別人尊敬，剛才自己讓女兒來攪這一場，如果劉平萬一是個心胸狹窄之人，就要對自己的夫君產(chǎn)生惡感，耽誤了程允在長沙國以后的買賣前程，因此才特意前來，一為賠罪，二也為看看到底劉平是不是那等人。如今一見，劉平豐神俊朗，長得就不像個小肚雞腸之人，因此告罪之后，放心回內(nèi)宅去了。

　　白氏一走，劉平卻對程霖芷倒仍然記掛在心。劉平這兩年，情竇初開，又回復(fù)了前世的記憶，再不是以前那個天天只想著玩鷹弄狗的混小子。因此自年初在長安去過廣香苑之后，便似乎越來越在意身旁美貌的女子。年輕女子若是跟他說上一兩句話，也要心情蕩漾個半天。特別是他并非懵懂之人，前世雖不是情場老手，卻也不是個榆木疙瘩，男女之事雖還未試過，卻也知道個八九分。劉平想起自己這一年來見到美貌女子的蠢樣，不禁心下暗道：“來不成真像寧鐘那小子說的，開始想媳婦了？”

　　他這邊正想著，程允在那邊說到：“你們既然計議定了，小王爺就交給你們帶著了，我過幾日還要回吳地去，五年過后小王爺若是愿意，請一定到吳地去看看?！眲⑵铰勓裕南挛?，道：“程姑娘不幾日就要回吳地去了，這豈不是只有一面之緣?！毙挠胁桓手?，就想找個由頭再見上一面，相處相處。突然靈光一現(xiàn)，便開口道：“程先生，若是后幾日沒有什么要緊事，就請到王宮坐坐，劉平設(shè)宴招待你們一家。順便也將那制鹽的法子告訴給程先生聽?！背淘室宦牐煮@又喜，這藩王的兒子請客，說出去可是大有面子之事，何況自己又是個外地來的商人，能得本地封主垂青，以后在長沙國的買賣可就要好做多了。在座的幾位，除了錢運益跟劉發(fā)關(guān)系密切些之外，別的人都沒有什么機會與王宮攀上關(guān)系，因此這番對劉平都極為熱情。如今聽得劉平要請程允到王宮去做客，自然是驚嘆而又羨慕了。又都因此看出來劉平生性仁厚有禮，以后若是能與他混熟了，進出長沙王宮還不是家常事，這無論對身份，還是對買賣都有莫大的提高。

　　程允高興道：“程某何德何能，讓小王爺撥冗招待，尊者賜，不敢辭，程某一定帶著妻女前往?！眲⑵揭宦犚哺吲d，道：“那就后日吧，先生看如何？”程允連忙點頭。

　　他卻不知道，這光倒有一大半是沾他女兒的，不然制鹽的法子劉平在錢府中隨便找個沒人的屋子告訴他，或者寫在絹上給他都行，哪還要專門讓他跑長沙王宮去。

　　劉平幾乎是第一次感覺到王子身份的好用，請個人方便得很，堂皇得很。若是前世那個窮大學(xué)生的身份，想去邀請富商的女兒，只怕連門都進不去。老鬼不錯，劉平又再一次覺得要感謝一下那個判官了。

　　從錢府出來，劉平實是覺得，今天幾乎要算是自己這一世來最有收獲的一天，連長安面圣，見到了傳說中的皇帝都沒有今天來得帶勁。確定了自己要做什么不說，還似乎得了些另外的東西，癢癢地卻又說不出來。

　　回去稟報父王，劉發(fā)自是高興，說了一些大道理之后，就讓他回去歇息。一夜安眠。

　　次日，連日大雪之后放了個大晴，和錢運益來那天的天氣差不多，劉平心情舒暢，便想出外走動走動。說起來，他雖然在臨湘住了十幾年，可尋常的市井商鋪卻還從來沒有去過，要么就是在王宮喝酒，要么就是在別人的府邸喝酒?？涩F(xiàn)在不同了，既然要開始做買賣，以后就不能再天天躺在富貴鄉(xiāng)里，自然要去看看這臨湘城內(nèi)的景象，對臨湘城有個深入而清晰的認識才行。

　　并且，城內(nèi)的景象必然和宮內(nèi)不同，肯定有不少新鮮物事，這么一想，劉平玩心大起，當(dāng)下就決定今天要出門去轉(zhuǎn)悠轉(zhuǎn)悠。

　　劉平說到：“叫寧鐘過來?！碧O(jiān)喏了一聲出去了，不一會就看見寧鐘火急火燎地跑來了，邊跑邊說：“小王爺有什么吩咐？”再看他身上，臟兮兮的到處都是黑點。劉平一皺眉道：“又上哪瘋?cè)チ?？”寧鐘囁嚅道：“和小太監(jiān)們掃雪來著。”劉平笑道：“天一放晴，你就掃雪，倒是勤快得很。玩雪還差不多吧?！睂庣娦Φ溃骸昂俸伲髯訝斒ッ??！眲⑵揭膊缓退m纏這些，說到：“今天我要去城內(nèi)轉(zhuǎn)轉(zhuǎn)，不乘王宮車駕，不帶隨從，你去宮外隨便叫駕車來，隨我出去走動走動?！睂庣姷溃骸爸髯訝斠⒎鰧m？”劉平點頭。寧鐘為難道：“這，萬一王爺知道了，怪罪下來，總管太監(jiān)可饒不了小人啊?！眲⑵揭矐械酶麖U話，就說：“你要是不去，我先饒不了你?；仡^總管太監(jiān)怪罪下來，我替你擔(dān)著就是，陳公公又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睂庣姳緛硪簿拖矚g玩，既然劉平愿意擔(dān)責(zé)任，他當(dāng)然樂意出宮去耍上一天，因此當(dāng)下屁顛屁顛地出去叫車了。

　　劉平隨著寧鐘往宮外走去，宮門的守衛(wèi)見劉平出來，忙問到：“小王爺可是要出行，王宮車駕還未準(zhǔn)備呢?！眲⑵降溃骸盁o妨，我走著出去，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去臨平侯府了?！笔匦l(wèi)也不敢再問，眼看著劉平和寧鐘出去了。

　　拐過街邊，遠遠看見一駕馬車停在墻根，寧鐘獻寶到：“小人還是機靈吧，知道讓車夫把車停在遠處，不然這些守衛(wèi)看見了，必然要盤問個沒完?！眲⑵叫Φ溃骸皩Γ惚锐R猴還機靈些呢?！睂庣娚ιδX袋，也不知道他在夸還是在罵。二人上了車，車夫問：“這位公子要去哪里？”劉平想了會道：“你只管把我們載到商鋪多的地方去就行了。”車夫道：“好，那公子可以去一趟三元街，全城一半的鋪子恐怕都在這條街上?！眲⑵降溃骸昂谩！焙熥臃畔拢嚪蛞贿汉?，車駕往三元街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