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秦可卿，平兒在院子里享受著悠閑時(shí)光，秦可卿說：“你們姨奶奶作什么呢，怎么不下來了？”平兒笑道：“她那里得空兒來。因?yàn)檎f有些新奇東西沒有好生吃得，又不得來。所以叫我來問還有沒有，叫我要幾個拿了回去吃罷?！毕嬖频溃骸坝?，多著呢。最近我要人出去收集了不少當(dāng)?shù)厮！泵α钊四昧艘恍?p> 秦可卿：“平兒姑娘，不知你家姨奶奶平素都愛吃些什么。我也好安排人準(zhǔn)備些。二爺在外，我們也不能缺了吃的。少了穿的。有事情你要盡管開口?！逼絻海骸叭似匠３缘亩嗟模欢际切┟?，面。也沒有什么稀奇。這府里也不曾短缺。前些日子也換著花樣來了些菱粉糕，雞油卷。吃穿不缺，也不需要格外去搜羅?！?p> 秦可卿幸福的笑著：“這府里女人，一個，兩個，三個，都懷著孕。不吃好，和好，心情好怎么行。所幸我們只是動動嘴，下面的人跑斷腿?！逼絻海骸澳棠?，真的不用。你身子也重，不要為我們格外操心。”秦可卿：“說起這身子重，你家奶奶最近可有什么心事?！?p> 平兒：“姨奶奶最近有些神思不屬。睡夢里說些，錯過了什么機(jī)緣。日后可怎么辦？”
秦可卿思考著說：“要開導(dǎo)她一些，懷著身子在胡思亂想可不好?！闭f著對平兒說：“我看看你。”一面說，一面撫摸平兒身體。平兒面回頭笑道：“奶奶，別只摸的我怪癢的?！鼻乜汕涞溃骸皣唵眩∵@硬的是什么？”平兒道：“鑰匙?！崩钍系溃骸笆裁磋€匙？要緊梯己東西怕人偷了去，卻帶在身上。唐僧取經(jīng)，就有個白馬來馱他，劉智遠(yuǎn)打天下，就有個瓜精來送盔甲，有個鳳丫頭，就有個你給她把東西看的緊緊地?！逼絻盒Φ溃骸澳棠逃帜昧宋襾泶蛉ぶ⌒毫?。”
秦可卿：“你也是造化，得了你家小姐青眼有加?！逼絻盒Φ溃骸跋葧r(shí)陪了四個丫頭，死的死，去的去，只剩下我一個孤鬼了?！鼻乜汕涞溃骸澳氵\(yùn)氣好?！逼絻海骸安还庑〗阋敢猓€要姑爺看的上眼，奶奶你仁慈?！鼻乜汕洌骸霸趺从职盐夜丈?。不相干的。難不成自己吃撐了，還看著不讓別人吃?！逼絻海骸耙簿湍棠炭吹拈_?！?p> 且不說秦可卿，王熙鳳，史湘云，平兒，江玉燕，烏珍珠等人貴陽賈府的生活。且說說王熙鳳所念叨的機(jī)緣。卻是已經(jīng)發(fā)生，并錯了過去。
京城榮國府，薛寶釵與李紈喝點(diǎn)老酒談?wù)撗诀邆?。寶釵笑道：“這倒是真話。我們沒事評論起人來，你們這幾個都是百個里頭挑不出一個來，妙在各人有各人的好處?！崩罴w道：“大小都有個天理。比如老太太屋里，要沒那個鴛鴦如何使得。從太太起，那一個敢駁老太太的回，現(xiàn)在她敢駁回。偏老太太只聽她一個人的話。老太太那些穿戴的，別人不記得，她都記得，要不是她經(jīng)管著，不知叫人誆騙了多少去呢。那孩子心也公道，雖然這樣，倒常替人說好話兒，還倒不依勢欺人的?！?p> 惜春笑道：“老太太昨兒還說呢，他比我們還強(qiáng)呢?！毖氣O：“可不是嗎！我們再說的咋孝順，也照顧不到頭痛腦熱。”尤氏道：“鳳丫頭身邊的平兒?！睂氂竦溃骸疤堇锏牟试?，是個老實(shí)人?！碧酱旱溃骸翱刹皇?，外頭老實(shí)，心里有數(shù)兒。太太是那么佛爺似的，事情上不留心，他都知道。凡百一應(yīng)事都是他提著太太行。連老爺在家出外去的一應(yīng)大小事，他都知道。太太忘了，他背地里告訴太太?！崩罴w道：“那也罷了?！敝钢鴮氂竦溃骸斑@一個小爺屋里要不是襲人，你們度量到個什么田地！就是楚霸王，也只兩只膀子好舉千斤鼎。都是有了這些丫頭，才得這么周到了！”
李紈：“想當(dāng)初你珠大爺在日，何曾也沒兩個人。你們看我還是那容不下人的？天天只見他兩個不自在。所以你珠大爺一沒了，趁年輕我都打發(fā)了。若有一個守得住，我倒有個膀臂?！闭f著滴下淚來。寶釵道：“又何必傷心，不如散了倒好?！?p> 正說著忽見上回來打抽豐的那劉姥姥和板兒又來了。一路走來還有張材家的周瑞家的陪著，又有兩三個丫頭第六口袋里。里面也不過是的棗子并些野菜。眾人見她進(jìn)來，都忙站起來了。劉姥姥因上次來過，知道李紈的身分，忙跳下地來問“少奶奶好”，又說：“家里都問好。早要來請姑奶奶的因?yàn)榍f家忙。好容易今年瓜果菜蔬也豐盛。這是頭一起摘下來的，并沒敢賣呢，留的尖兒孝敬姑奶奶姑娘們嘗嘗。姑娘們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膩了，這個吃個野意兒，也算是我們的窮心。”李紈忙道：“多謝費(fèi)心。”又讓坐，自己也坐了。又讓“張嬸子周大娘坐”，又令小丫頭子倒茶去。李紈忙給大家做了介紹。
周瑞家的因笑道：“經(jīng)過前院，見了趙姨娘。姨娘忙的，也不曾細(xì)打招呼，就安排我們?nèi)ヒ娞?。不知怎的，少奶奶臉上有些春色，眼圈兒都紅了?！崩罴w笑道：“可不是。我原是吃不多的，二奶奶熱情只是拉著死灌，不得已喝了兩盅，臉就紅了?！睆埐募业男Φ溃骸拔业瓜胫阅兀譀]人讓我。明兒再有人請奶奶，可帶了我去罷?！闭f著大家都笑了。周瑞家的道：“早起我就看見幾條魚大的七八斤呢。”李紈道：“怪不容易的，你有心了。這些怕不是有二三十兩銀子?！敝苋鸺业模骸澳抢飰?，不過都是有名兒吃食?！眲⒗牙训溃骸澳闹颠@么許多。二十多兩銀子，阿彌陀佛！這些的錢夠我們莊家人過一年了?！崩罴w因問：“想是見過太太了？”劉姥姥道：“見過了，叫我們等著呢?！闭f著又往窗外看天氣，說道：“天好早晚了，我們也去罷，別出不去城才是饑荒呢?！敝苋鸺业牡溃骸斑@話倒是，我替你瞧瞧去?！闭f著一徑去了，半日方來，笑道：“可是你老的福來了，竟投了這兩個人的緣了?！崩罴w等問怎么樣，周瑞家的笑道：“太太在老太太的跟前呢。我原是悄悄的告訴太太，‘劉姥姥要家去呢，怕晚了趕不出城去?！f：‘大遠(yuǎn)的，難為他扛了那些沉東西來，晚了就住一夜明兒再去?！@可不是投上太太的緣了。這也罷了，偏生老太太又聽見了，問劉姥姥是誰。太太便回明白了。老太太說：‘我正想個積古的老人家說話兒，請了來我見一見。’這可不是想不到天上緣分了?！眲⒗牙迅鎰e李紈，寶釵同周瑞家的引了劉姥姥往賈母這邊來。
李紈，寶釵等來至賈母房中，劉姥姥進(jìn)去，只見滿屋里珠圍翠繞，花枝招展，并不知都系何人。只見一張榻上歪著一位老婆婆，身后坐著一個紗羅裹的美人一般的一個丫鬟在那里捶腿。劉姥姥便知是賈母了，忙上來陪著笑，福了幾福，口里說：“請老壽星安?！辟Z母亦欠身問好，又命周瑞家的端過椅子來坐著。那板兒仍是怯人，不知問候。賈母道與劉姥姥互道了年齡，都是接近八十的人。賈母向眾人道：“還這么健朗，我要到這么大年紀(jì)，還不知怎么動不得呢?！眲⒗牙研Φ溃骸拔覀兩鷣硎鞘芸嗟娜?，老太太生來是享福的?！辟Z母道：“眼睛牙齒都還好？”劉姥姥道：“都還好，就是今年左邊的槽牙活動了。”賈母道：“老了，不中用了，眼也花，耳也聾，記性也不好。老親戚不記得了。嚼的動的吃兩口，睡一覺，悶了與這些孫子孫女兒頑笑一回?！眲⒗牙研Φ溃骸斑@正是老太太的福了。我們想這么著也不能。”賈母道：“什么福，不過是個老廢物罷了。”說的大家都笑了。賈母又笑道：“我才聽說，你帶了好些瓜菜來，叫他快收拾去了，我正想個地里現(xiàn)擷的瓜兒菜兒吃。外頭買的，不像你們田地里的好吃?！眲⒗牙研Φ溃骸斑@是野意兒，不過吃個新鮮。依我們想魚肉吃，只是吃不起。”賈母也是做一尋常老太太模樣，與劉姥姥東拉西扯，邀請劉姥姥住幾天。
吃過飯，鴛鴦忙令老婆子帶了劉姥姥去洗了澡，自己挑了兩件隨常的衣服令給劉姥姥換上。板兒也在小丫鬟帶領(lǐng)下出去玩。那劉姥姥那里見過這般行事，忙換了衣裳出來，坐在賈母榻前，又搜尋些話出來說。彼時(shí)寶玉姊妹們也都在這里坐著，他們何曾聽見過這些話，自覺比那些瞽目先生說的書還好聽。
那劉姥姥年紀(jì)老了，世情上經(jīng)歷過的，見賈母高興，哥兒姐兒們都愛聽，就編出些話來講。去年冬天，接連下了幾天雪，地下壓了三四尺深。我那日起的早，還沒出房門，只聽外頭柴草響。我想著必定是有人偷柴草來了。我爬著窗戶眼兒一瞧，卻不是我們村莊上的人?！辟Z母道：“必定是過路的客人們冷了，見現(xiàn)成的柴，抽些烤火去也是有的?！眲⒗牙研Φ溃骸耙膊⒉皇强腿耍哉f來奇怪。老壽星當(dāng)個什么人？原來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極標(biāo)致的一個小姑娘，梳著溜油光的頭，穿著大紅襖兒，白綾裙子－－”李紈說：“不相干的，別唬著老太太?！边@時(shí)榮國府發(fā)生走水，燒掉了一處偏僻暢所舊屋子。前頭說抽拆，后頭就起火，眾人再不替這茬。
劉姥姥說道：“我們莊子?xùn)|邊莊上，有個老奶奶子，今年九十多歲了。他天天吃齋念佛，感動了觀音菩薩，夜里來托夢說：‘你這樣虔心，原來你該絕后的，如今奏了玉皇，給你個孫子?！瓉磉@老奶奶只有一個兒子，這兒子也只一個兒子，好容易養(yǎng)到十七八歲上死了，哭的什么似的。后果然又養(yǎng)了一個，今年才十三四歲，生的雪團(tuán)兒一般，聰明伶俐非常?？梢娺@些神佛是有的?！?p> 寶玉聽說，心內(nèi)不樂，掛著抽柴的故事。一時(shí)散了，背地里寶玉足的拉了劉姥姥，細(xì)問那女孩兒是誰。劉姥姥告訴他道：“那原是我們莊北沿地埂子上有一個小祠堂里供的，，當(dāng)先有個老爺，只有一位小姐，名叫茗玉。小姐知書識字，老爺太太愛如珍寶。茗玉小姐生到十七歲，一病死了。老爺太太思念不盡，便蓋了這祠堂，塑了像，燒了香。日久年深的，就成了精?！睂氂衩Φ溃骸安皇浅删?，這樣人是雖死不死的?！眲⒗牙训溃骸鞍浲臃穑∷龝r(shí)常變了人出來各村莊店道上閑逛。我才說這抽柴火的就是她了。村莊上的人還商議著要打了這塑像平了這爛廟呢?！?p> 寶玉忙道：“快別如此。若平了廟，罪過不小。我明兒做一個疏頭，替你化些布施，你就做香頭，攢了錢把這廟修蓋，再裝潢了泥像，每月給你香火錢燒香豈不好？”劉姥姥道：“若這樣，我托那小姐的福，也有幾個錢使了?！?p> 寶玉又問他地名莊名，來往遠(yuǎn)近，坐落何方。寶玉信以為真，次日一早，便出來給小廝幾百錢，按著劉姥姥說的方向地名，著小廝去先踏看明白。那小廝去后，寶玉十分著急，好容易等到日落。方小廝回來，寶玉忙道：“可有廟了？”小廝笑道：是有一個破廟，哪有什么女孩兒，竟是一位青臉紅發(fā)的瘟神爺。”寶玉聽了，啐了一口，罵道：“真是一個無用的殺才！這點(diǎn)子事也干不來?！?p> 在這時(shí)李紈來了，見賈寶玉胡亂發(fā)脾氣。李紈：“他二叔，劉姥姥講些鄉(xiāng)野怪談，你也當(dāng)真。也不想一想，極標(biāo)致的一個小姑娘，梳著溜油光的頭，穿著大紅襖兒，白綾裙子－，必定是大戶人家。呼怒喚婢的，怎會去自己抽草？若是陰魂不散，怎到了白日顯圣地步？看把你迷瞪的。信這些野狐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