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比較小,晚上熱鬧的地方,熟悉些的就這么兩處:一處是與二中路平行的建設(shè)路,中間有城隍廟以及好吃街,不過好吃街已成為過去,那里早已不復(fù)往日的熱鬧,倒是城隍廟越來越熱鬧,其中建設(shè)路拐角的百貨大樓也很熱鬧;一處便是縣政府廣場,就在二中路上。相處相比較,白天時城隍廟和百貨大樓熱鬧些,晚上卻是廣場更熱鬧些。
縣政府廣場是去年下半年才建起來的,原先那里十分荒蕪。后來先縣政府辦公大樓遷了過去,接著又建了廣場,一時就熱鬧起來。每年元宵節(jié)舞龍,不知要踩死多少棵樹,踢翻多少盆景。
尤其是晚上,簡直是人滿為患。小孩子在學(xué)校里就三三兩兩的約好了,吃了晚飯,就各自在家里鬧著大人們?nèi)V場玩,有爺爺奶奶的就由爺爺奶奶帶著,爺爺奶奶不在身邊的,爸爸媽媽也要帶了出來。是以,一到晚上,這廣場上遍地都是人。滿眼看去,盡是腦袋。
楚德睿和楚正德問了楚天歌一些考試的話后,一個要回家?guī)O子,一個本來就是來縣里玩的,就都走了。
剛到七點,譚瓊?cè)A給女兒洗了澡,就問楚天歌洗不洗,楚天歌說晚些再洗,她就自己去洗了。盼女盯著時間把幾個臺正在播的動畫片看完,就鬧著要去廣場玩,張得海還沒說話,楚正禮就笑著說好。
楚天歌這會兒已經(jīng)緩過神,雖然還是不太清楚怎么一回事兒,但是一想到,回到從前并不是一件壞事,相反,還是一件極大的幸事,想著老話里常說,世上沒有后悔藥吃,再想及自己目下這種情況,不知算不算是吃了后悔藥?只一想到,就忍不住偷偷笑起來。
就只當(dāng)那過去的十年是一場夢好了。
想通這些,心里就輕松起來,也格外的得意。
“姑媽,瓊?cè)A姐和繡繡姐,你們也去吧,在屋里坐著又有什么意思,還不是看電視?不如出去走走,活動活動筋骨?!?p> 三姑媽忙就拒絕,“我就不去了?!闭f完,就去找遙控?fù)Q臺。
張錦繡倒是有些興趣,把遙控丟給她媽媽,就和楚天歌說:“我媽還等著看《蒼天有淚》呢,天天追著,一集都沒有落下,肯定不出去,你也莫勸?!闭米T瓊?cè)A洗完澡從洗手間出來,就轉(zhuǎn)過頭去問她:“我們?nèi)V場玩,你去不去?”
譚瓊?cè)A也是個愛湊熱鬧的,一聽也要去,她倒也了解三姑媽,“您不去?今天都下去,您要不然也去?留您一個人在家里也是無聊。”
三姑媽只是搖頭,“你們只管去,不用管我,我在屋里看著爐子,燒好水,你們回來也有水洗?!北娙司筒幻銖姟?p> 一時說好,就都在門口挨個換鞋。
從門洞里出來,樓下就有兩個小店,都是賣些小零嘴和家用的小物件。一個在里,一個在外,相隔不過十米,卻在丁字口上對著,出南邊的門便必定要經(jīng)過里邊的那一個,出北邊的門必定要經(jīng)過外邊的那一個。約莫記得,后來這一塊興盛起來,外面的門面越來越好租,南邊的門洞有了用武之地,就封了,與旁邊的門面連了起來,開了一個美發(fā)店。
往廣場去,就要往北邊的門出去。
經(jīng)過小店,盼女就挪不開眼,讓人想裝作看不見都不行。楚正禮看出她的小心思,就笑著問:“盼女想吃什么?”說著,就掏了錢出來,找了張十塊的,還沒遞過去,就被張得海攔住,“哪里要用你的錢,我來買?!?p> 楚天歌看著他們推讓,若是從前,定然覺著無趣,甚至有些厭煩,這會子看著卻格外的溫馨,就拉了盼女過去,老板開了冰柜的門,楚天歌就叫她自己選喜歡的,又喊譚瓊?cè)A和張錦繡,“瓊?cè)A姐,繡繡姐,你們喜歡吃什么樣的?”
譚瓊?cè)A和張錦繡最后出來,又走得慢,出來就看見楚天歌和盼女站在小店的冰柜前,譚瓊?cè)A就罵女兒,“你自己說說,今天都買了幾回了?下來就要買?以后你也莫出門了,”又與楚天歌說:“把她慣壞了,下來就往這里跑,莫給她買。”
盼女也不怕她,拿了支喜歡的冰棍的就站在冰柜外面撕了塑料包裝。想來是常吃的,這么小的孩子,才一下就撕開了。楚天歌也怕二人過來又爭來爭去不好看,忙就選了幾只,遞了錢過去。等譚瓊?cè)A和張錦繡過來,老板正找零錢,譚瓊?cè)A忙拿了錢出來,問老板:“多少錢?”也遞了張十塊的,就要把冰柜上楚天歌的那張塞回給楚天歌。
楚天歌忙就推開,催老板找錢,又和譚瓊?cè)A說:“爭來爭去的不好看,幾根冰棍,用不了多少錢?!?p> 老板已找好了錢,遞給楚天歌,與譚瓊?cè)A說:“就讓大學(xué)生買,也讓盼女沾沾她的喜氣,明天也考個大學(xué)生?!?p> 這話說得楚天歌就有些不好意思,從知道出現(xiàn)在校園那會兒是考了最后一門出來,就知道自己的考分,不多不少,比本科線高出一分。這話原也不錯,只是結(jié)果只有自己一人知道。雖是事實,卻不在眼下。何況,也不是多好的成績,“哪里,分?jǐn)?shù)還沒出來呢,考不考得上還不知道呢?!眲e人只當(dāng)她是謙虛,卻不知她是不好意思。
又有與三姑媽相熟的跟著說些夸贊的話,楚天歌哪里好意思聽,忙叫譚瓊?cè)A和張錦繡選了,又把剩下的拿在手里,丟下一句“我拿去給爸爸和姑父分一分,別化了”就跑了。
楚正禮的錢也沒有收回去,見楚天歌過來,就又隨手抽了幾張二十的一起遞給楚天歌,“還有沒有?”雖是問,卻不在意回話。
自己的爸爸,楚天歌有什么好客氣的,伸手接了,才說:“還有用的。”就把冰棍拿出來先給張得海選,后又給楚正禮選。
出了建筑公司的大門,往左走,就有一個十字路口,橫向就是二中路,往左就是縣政府廣場,往右就是二中。記得拐角處后來是一個極大的移動營業(yè)廳,之前是什么倒不記得了。想著,楚天歌不由抬頭看了看,破舊的四個銅色大字——糧食大樓,天色有些晚了,因有燈光,約莫還能認(rèn)出來。原來竟是這里,過了十年,縣城里改變了很多,楚天歌又不時常回來,都記不清了。
因此,一路上,楚天歌一雙眼睛便往路兩邊瞅個不住,想著這里十年后是做什么生意的,現(xiàn)在又是做什么生意,看見一處還記得的,暗地里就高興起來,看見完全沒印象的,又有些沮喪……
這么一路下來,漸漸便可聽見喧鬧聲,有音樂聲,有小孩子的笑鬧聲,也有大人的說話聲,各式各樣,夾雜在一起,鬧得厲害,又真實無比。
這便是生活的氣息。
楚天歌心里很感動,更高興起來,加快了腳步,就要跟上前面的楚正禮等人,不經(jīng)意間,眼角撇過一個廣告牌,人就定住了。
那是一家主賣酒水的鋪子,因在廣場附近,外面就擺了一個冰柜,賣些飲料和冰品。楚天歌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招牌的一側(cè)豎著寫的那一行小字,竟然是“體育彩票“四個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