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圍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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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下被踩實了的積雪有些溜滑,冷霜兒距離那個挾持弟弟冷鋒寒的灰襖人還有十來步之遙。
冷霜兒手里已扣住一把飛刀,只要救出弟弟,立刻將他殺了。
灰襖人抬眼瞧了過來,來者不善,又聽到撤退的命令,將手中的孩子往地下一扔,雙腿重重一磕,胯下馬兒吃疼,嘶鳴著往東市方向逃去。
天空有些陰霾,飛刀在積雪的反光下無聲無息,一下插在灰襖人的后腦,他像段木頭直直從馬上摔倒在雪地上,如浪花般濺起一地的雪。
“鋒寒!”冷霜兒心痛地抱起弟弟,卻楞住了,這個孩子眉目身形與弟弟有些相似,但這不是冷鋒寒!
弟弟還在他們手中,冷霜兒一眼瞧見了灰襖人那匹馬,身體敏捷得像只山林間的豹子,電射而出。
老馬識途,冷霜兒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剛才驚鴻一瞥,那匹馬的歲齒不小。
冷霜兒后面響起了尖利刺耳的銅哨聲,幾條坊街轉(zhuǎn)角,銅哨聲此起彼伏,四面呼應(yīng)。
那匹老馬戀主,還在原地徘徊,冷霜兒飛身躍起,像只鷂子般輕盈地落到馬上,雙腿輕輕一夾,老馬向東市小跑過去。
烏衣堂的巢穴在東市附近,冷霜兒已萌生了為李巖殉情的念頭,不管不顧,單身匹馬殺向烏衣堂的巢穴。
我親自殺了小李學(xué)士,我喜歡的巖哥兒!
還是沒有救出弟弟,還是沒有救出義父和師弟師妹!
這一刻,冷霜兒才后悔,老人常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弟弟也有他的宿命,就像父親浴血邊塞,死在吐蕃人手里。
就是入了羽林武學(xué),說不得弟弟也會在邊塞丟掉性命。
巖哥兒一門心思出塞擊胡,那不是為父親報仇嗎?英武豪邁的身姿讓冷霜兒那一刻砰然心動。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jī)會,我會在花季般的短暫人生中怎樣選擇?冷霜兒滿面淚痕,心若坊街邊那株病木,一段枯枝被寒風(fēng)折斷,無力地掛在枝頭。
情有來世前生么?我們在前世刻骨銘心的相戀,才有今生的短暫相聚?
那都是騙人的鬼話,我與巖哥兒的緣份就在一季,秋,紅得似火的楓葉凋零了一地,冬,結(jié)束的時候只有荒涼孤寂的雪。
皮袍灰衣人率幾名提著弓弩的手下急退,他像野獸一樣嗅出了危險的氣味,沒有與場中那伙人同路。
雖然在坊街殺掉了李巖,立了威,可是對手也是有備而來,銅哨呼應(yīng),四面圍了過來。
“翻墻進(jìn)院!”皮袍灰衣人臨危不亂,后面的殺手舉起了手弩,護(hù)住他們的后路。
跟烏衣堂結(jié)了仇,得付出血的代價,你們敢追過來,除了手弩,烏衣堂殺手刀法可不弱,就羽林騎那種貨色,一個殺手怎么也能拼掉幾個。
弓弦割裂空氣的聲音在前面砰砰響起,蜂鳴般的羽箭破空飛來。外圍舉著手弩的殺手還沒發(fā)出一枝羽箭,全身中箭就像刺猬一般,摔倒在松軟的雪地上。
羽林騎到處都有埋伏?
“受傷的不留活口,一人一刀,練練膽兒?!毙?jié)校尉哥舒車單手提了把橫刀,沉聲給身邊的武學(xué)生下令。
“就這幫歪瓜裂爪,哥舒宣節(jié),要活的,還是要死的。”武學(xué)博士裴旻大笑呼戰(zhàn),提著把橫刀,似道風(fēng)雪般卷進(jìn)了殺手中。
直踏中宮,搶中線,裴旻手中的橫刀似要劈開眼前的刀浪,聲威懾人,一名烏衣堂的殺手反應(yīng)慢了半拍,裴旻手腕一抖,將他的橫刀擦開,叱喝聲中一刀劈在殺手的前額。
那名殺手瞬間頭痛欲裂,鮮血浸過雙眼,眼前的世界一片血紅還沒來得及瞑目,頭顱已爆開,似地震時斷裂的土地。
烏衣堂的殺手莫不膽寒,手腳一慢,裴旻的橫刀似乎有了生命,斜擦輕打,豎劈閃刺,又是一刀刺中殺手腰肋,刀未抽出,不慎卡在里面。
終于覷準(zhǔn)這個機(jī)會,皮袍灰衣人閃電般團(tuán)身撲上,他身上空門大開,處處都是破綻。
但他眼疾手快,橫刀去得急,直刺向刀未拔出裴旻,雖占優(yōu)勢,卻一點兒也不輕敵,還用的是與敵偕亡的招式。
緊靠東市的常樂坊,坊內(nèi),門前有棵老槐的普通院宅。
一名灰衣人蹲在房頂上,從懷中掏出一面紅色的三角小旗,飛快地舞動起來。
下面一名灰衣人看見了旗語,轉(zhuǎn)身跑進(jìn)堂內(nèi),向一名中年漢子稟報:“陸副堂主,有敵人靠近分堂。”
端坐堂中的中年漢子,長著一張普通得讓人過目即忘的臉,只是那眼神跟桃李蹊以前的陸管事一樣,犀利!兩人面目也有幾分相似,手中正在擦拭一把鋒利森寒的橫刀。
聽完稟報,陸副堂主當(dāng)機(jī)立斷,吐了個字:“撤!”
銅哨聲此起彼伏,遠(yuǎn)遠(yuǎn)傳來,陸副堂主聞聲色變,臉上閃過一絲惋惜的神色,靜靜地道:“撤不了,就在這院宅中準(zhǔn)備戰(zhàn)死?!?p> 橫刀緊握在手中,陸副堂主躍起,似豹子般躥向了前院。
伏在屋頂警戒的烏衣堂殺手眼前一花,冷霜兒忽然在馬上不見了,他探出身子,向坊街的屋檐下張望。
一把飛刀如電般插入他的咽喉,冷霜兒靈貓般敏捷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他雙手揮舞了幾下,想大聲報警,可鮮血從嘴里不斷噴出,烏衣堂殺手從屋頂滾了下去,“啪”地一聲摔在雪地里。
“啊!”又是一個烏衣堂殺手臨死前的慘叫聲從屋頂傳來,陸副堂主心里一顫,冷霜兒,忍術(shù)門,能在守衛(wèi)森嚴(yán)的皇宮自由來去,刺殺的手段不可小瞧,長安第一盜的名頭果然不虛。
這座院宅被圍,屋頂有鬼神莫測的冷霜兒,陸副堂主牙一咬,作了決定?!鞍?,屋頂上的兄弟都下來,我們結(jié)陣沖殺出去,逃入熱鬧人多的東市,能活幾個算幾個?!?p> 可屋頂上十來名候望警戒的殺手一個沒下來,慘叫聲倒是不時傳來,讓烏衣堂的殺手心里發(fā)緊。
從來都是他們殺人,沒有品嘗過被追殺的滋味。
大門一開,一輪羽箭射出,前面的烏衣堂殺手舉著大唐軍中的制式長牌,沖了出來。陸副堂主身形一退,和兩個心腹藏身廊下。
“咻!”“咻!”“咻!”強弩勁發(fā),前面,左,右,三個方向百來枝羽箭射出。
烏衣堂這伙亡命徒來頭不小,竟然還有嚴(yán)禁民間擁有的手弩和長牌,身材高大的郭子儀一臉寒霜:“結(jié)陣,殺敵!”
兩名長槍手,兩名刀盾手,兩名弓弩手組成一個小陣,朝垂死掙扎的烏衣堂殺手步步逼去。
這邊三名烏衣堂殺手已丟開手弩,結(jié)成一個小三角陣迎敵。
兩枝長槍突前急刺,一名烏衣堂殺手揮刀撩開長槍,團(tuán)身撲上,順勢朝長槍手手臂削去。
見雪亮的橫刀削來,那名長槍手初次臨陣心慌,前面的右手松開長槍,露出胸前好大一個破綻。
刀盾手用手上的橫刀替長槍手擋住了這一刀。
另一處圍剿烏衣堂殺手的戰(zhàn)場。
躲也無處躲,碰到這種不要命的高手,裴旻被嚇出一身冷汗,“咻!”的一聲,皮袍灰衣人左胸正中一枝弩矢,身子晃了兩晃,手中的橫刀擦著裴旻的皮甲過去。
哥舒車在后面懶洋洋地笑道:“裴昭武,戰(zhàn)場上兄弟們生死相托,配合著殺敵,自個兒逞能的,殺敵多,死得也快!”
聽到外面的喊殺聲一片,陸副堂主低聲對兩個心腹道:“走暗門!”
回廊里,三人低伏著身子,急急跑向暗門,出了這所院宅,暗門外是條死巷子,陸副堂主依然比較謹(jǐn)慎,左右望了望,見四下無人,才鉆出暗門,手里多了把對面院宅的鑰匙。
“陸堂主,把我弟弟擄去,藏在什么地方?”冷霜兒一聲嬌叱,從院墻躍了下來。
手一揮,也未多說,陸副堂主恨聲道:“做了她!”
三人成倒“品”字形,步步逼了過來。
冷霜兒已沒了飛刀,被三人氣勢所壓,手握橫刀緩緩向后退去。
斜劈,直刺,一刀快似一刀,橫刀相接,火花四濺,陸副堂主率兩名心腹如同三只惡狼,輪番上前嘶咬。
冷霜兒趁著一名殺手貪功,橫刀如電般刺進(jìn)他小腹,那名殺手也是兇悍,竟然用雙手一把抓住橫刀,用自己的死給兩名同伙創(chuàng)造了良機(jī)。
身體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冷霜兒丟下橫刀,轉(zhuǎn)身就跑,只要轉(zhuǎn)過巷角,就可逆襲烏衣堂殺手。
一匹青色的鐵連錢踏冰濺雪,飛馳而來,馬上的少年騎士,英武勇剽,手提橫刀,胸口赫然還有灘血跡。
正是翰林學(xué)士,昭武校尉李巖,他竟然是詐死誘敵!
腦子一下亂了,冷霜兒一時呆住,身后兩把橫刀快似閃電,一刺一劈,向她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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