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文和杰瑞米的說法在接下來的一周得到了印證。
當小隊一行人再次從瓦迪茲城內(nèi)出發(fā),抵達卡薩瓦營地時,只見一輛白色都市越野車也在停車場里。
幾人走進營地的那棟平房、發(fā)現(xiàn)梅耶博士已經(jīng)提前抵達,正在往那張大餐桌上碼列各色文件和表格。
諾拉和娜奧米忍不住激動地竊竊私語起來,而博士聞聲摘下眼鏡、抬頭看了她倆一眼。
“經(jīng)過商議,我們覺得是時候讓你們實際承接救援任務了?!彼f著,笑了笑,指示小隊幾人各自領取一份簡報材料,又解說道,“此次委托方是進入造訪區(qū)尋物的私人勘探團體。根據(jù)事前提供的行程計劃,他們原定依循沙丘棧道進入造訪區(qū),在十二英里前后脫離既定棧道、自行開辟路線——根據(jù)我們訂好的協(xié)議,在勘探隊進入造訪區(qū)后五天如果還未返回,便委托急救組進行搜救?!?p> “他們具體在找什么,有告知我們嗎?”史蒂文一邊翻閱著文件,一邊問道。
梅耶搖了搖頭。
“商業(yè)機密,他們拒絕共享情報?!?p> “為什么整整五天之后才請求救援?”安德魯也忍不住問道,“五天,這其中指不定已經(jīng)發(fā)生過多少變數(shù)了?!覀冇衷撛趺创_定他們的位置?”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泵芬謸u了搖頭,“你們經(jīng)過訓練,應該也已經(jīng)知道了——一旦進入造訪區(qū)超過二十四小時,便不再存在與外界穩(wěn)定的溝通方式。正因如此,除了非專業(yè)人士誤入造訪區(qū)的情況,我們絕大多數(shù)的救援委托都來自于為了以防萬一而進行預支的勘探團體。這支勘探隊原本預計五天之內(nèi)一定會返回,可如今有所延誤,大概率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p> “他們的鞏固者的人員信息有同我們備份嗎?”史蒂文再次問道。
梅耶點了點頭。
“有兩人——可以通過他們留下的記號,來判斷他們離開棧道之后的行進方向?!彼呎f邊示意他把資料往后翻,“一人使用的信物是金屬的鑰匙環(huán),另一人使用的是口琴。”
“口琴?”李炘忍不住確認道。
“大概是習慣留下音訊類標記的鞏固者。”史蒂文代為解釋道,“不會留下實體的記號,但接近其標記出的路徑時,會聽到聲音?!?p> “還能這樣——”李炘感嘆道,卻又被梅耶打斷了。
“單從書面資料判斷,這是難度較小的委托,即使是受訓不久的你們應該也能夠勝任?!彼f著,卻露出一個苦笑,把手里的眼鏡捏得更緊了,“可另一方面,我們永遠沒法準確估測救援任務的難易程度,說不準會不會碰見什么意料之外的幺蛾子?!?p> “是造訪區(qū)的特性導致的?”
不知道為什么,無論梅耶、史蒂文,還是心不在焉的杰瑞米,都沒有立刻回答諾拉的問話。
“如果只是因為造訪區(qū)的原因就好了?!卑肷?,梅耶終于清了清嗓子、回答諾拉道,仍舊掛著一言難盡的表情,“無論如何,一定要牢記任務的優(yōu)先級別,對什么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心里有數(shù)?!?p> “永遠把病人的福祉放在第一位?”娜奧米熱情洋溢地猜測道,卻沒發(fā)現(xiàn)站在她背后的史蒂文默默搖了搖頭。
“這固然很重要,娜奧米,可還有更重要的事?!泵芬鸬溃贿呏匦麓魃涎坨R,就像戴上一枚掩藏起所有私人情感的面具一樣,“在病人之前,首先顧好你自己的安危。”
后勤小隊幾人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可梅耶似乎意識到自己真實的意思沒有傳達到,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博士的意思是,需要拋下病患獨自逃命的時候,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這時,杰瑞米恍恍惚惚地插話道,一邊埋頭往卷煙器里塞著什么。
娜奧米先是一驚,接著近乎責備地看向他、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說出這么不近人情的話來。可與此同時,梅耶博士和史蒂文只是默默站在一旁,絲毫沒有要反駁的意思。
“我知道這聽起來像推卸責任的借口?!卑肷危返傥膰@了口氣,替杰瑞米圓場道,“可就像我們在訓練中無數(shù)次重申過的那樣,造訪區(qū)總是會把闖入者的來意原原本本地投射回他們自己身上?!獙Υ宋覀兊故菦]有什么可擔心的,畢竟我們的目的不是針對造訪區(qū)、只是要尋回傷員罷了??珊芏鄷r候,傷員本身的動機并不單純?!?p> “這并不是拒絕救助的正當理由?!蹦葕W米似乎有些氣憤,立刻反駁道,“醫(yī)療不應該區(qū)分對象,不是嗎?”
“這是當然?!泵芬s在史蒂文開口前,堅定地答道,“可幫助他人不能以犧牲自身安危為代價——我們只是想強調(diào)這一點而已。你們是急救隊的人,不光應該對病人負責,于我、于你們的隊友也有責任——你們得保證自己始終處在能夠響應召集、不會拖累團隊的狀態(tài)中,而假如這一要求和病人的需求有所沖突,我要求你們以急救隊的利益為先?!?p> 她頓了頓,看到娜奧米仍舊不大信服,于是下意識地推了推眼鏡。
“這不是僅供參考的準則,而是命令,娜奧米。大可不必為此良心不安——你們沒有選擇權,只要照我的命令做就行了?!?p> 娜奧米沒有回答,只是看了博士兩眼。
“我無法作任何保證。”最后,她干脆地答道,“命令與否,我只會做正確的事。”
“何必這么較真呢,小妹?”這時,杰瑞米點著了他卷好的紙煙,一邊悠哉地勸說道,“你看,所謂正確也只是個相對的概念——”
“夠了!”娜奧米語氣里實打實的惱怒讓他閉了嘴。杰瑞米撓了撓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轉身朝堆放裝備的角落走去。
“無論如何,熱忱也不是個壞品質,不是嗎?”最后,史蒂文重新開口,打破了沉默。
“熱忱的磨滅和無可挽回的過失,總有一個會率先發(fā)生?!泵芬郑卮鸬?,聽不出到底是在批判還是在感傷。
對此,杰瑞米只是一仰頭、全身貫注地吐了個煙圈。
“還沒走到那一步,何必這么鉆牛角尖呢,博士?”他迷迷瞪瞪地露出一個笑容,“生活還是很美好的?!?p> “對未來毫無追求的人,當下自然過得很美好。”博士答道,語氣仍舊不咸不淡。
杰瑞米的笑容絲毫沒變。
“你在生氣,博士?”他饒有興致地問道,可梅耶沒有理會。
與此同時,史蒂文無聲地嘆了口氣,偷偷朝旁側挪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