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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虎兕

第十二章 傅燮(三)

涼州虎兕 岑云 2159 2013-01-28 23:44:46

    涼州軍中軍大纛下,王國凝目注視著冀城城下叩首陳情的沙東連,還有懇切相商的小老虎,神情復雜莫測。身邊的李相如突然嘀咕了一聲:“好奸猾的小子,居然趁機邀買人心?!?p>  李相如說話的時候,前后諸軍將士,都為冀城城下發(fā)生的一幕而震驚,處于一片沉寂之中,李相如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雖然是低聲細語,卻依然清晰可聞。北宮伯玉、成公英等一干與小老虎交好的首領(lǐng)大將都冷目以視,深為不滿。李相如頓知惹了眾怒,訕訕地躲回人群后面。

  過的片刻,王國悠然嘆道:“傅南容節(jié)士君子,的確不該沒于軍中;黃太守,麻煩你前去冀城城下傳話,勸一勸傅南容;就說狄道王子邑致上南容先生,而今天下紛亂,我輩興義師,為解涼州生民與倒懸,救黎庶于涂炭,非為一己私利。愿求傅先生同舉大義,涼州諸軍,愿以師禮事南容?!?p>  一直默立王國身側(cè)的酒泉太守黃衍應(yīng)諾而去。

  韓遂暗中冷笑,心中不齒:“李相如說虎娃邀買人心,我看你王子邑才真正是沽名釣譽之徒。眼見傅南容名聲可用,明知道他絕不會投降,你卻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tài);千金市馬骨,做得如此淺顯直白,真把涼州人當做三歲孩子一般幼稚么?”

  韓遂心中暗自思酌,委實不愿看著王國故作姿態(tài),收買人心,心念電轉(zhuǎn)之下,突然開口道:“李太守適才所言,有失偏頗;我看岑於菟為人至誠,看他勸說傅燮,一片赤子之心有目共睹。也唯有這樣一副赤子心腸,才能感動人心。”

  韓遂嘴里說著李相如,目光卻是直勾勾看著王國,指桑罵槐之意,同樣是有目共睹了。奈何王國城府極深,聞言只是淡然一笑,不僅未見惱怒,反而微微頜首,彷佛對韓遂所言深表贊同,看那模樣,到好似上官在贊許下屬,顯得韓遂是他王國的幕僚一般。

  韓遂恍然醒悟自己吃了一記暗虧,暗生惱怒,扭過頭去再看冀城方向。王國派出的使者黃衍此時已經(jīng)到了冀城城下,將王國的話語轉(zhuǎn)達一遍。

  傅燮扶城厲喝道:“黃衍,你也是國家臣子,天子賜你符節(jié),撫治一方,你不能報效朝廷,反倒屈身從賊,如今更為反賊做說客嗎?你有何臉面立于此地?!滾!”

  黃衍被罵得惱羞成怒;他以一方郡守的身份投降涼州諸部聯(lián)軍,平時倒不覺得什么,反而以識時務(wù)者為俊杰自詡;但是此刻面對正氣凜然的傅燮,不禁自慚形愧,只覺從內(nèi)心深處生出濃厚的自卑之意,仿佛從頭到腳赤裸裸地袒露人前,幾乎無地自容。

  黃衍滿面羞慚地退去。冀城上下,又恢復了平靜,只有北地羌人,仍然單純而固執(zhí)地叩首懇求著,喊啞了嗓子,哭腫了眼睛,幾乎話不成聲,只求說動傅燮回心轉(zhuǎn)意,不要與冀城玉石俱焚。

  就連小老虎殺人不眨眼的冷酷心性,都不自禁覺得,傅燮的固執(zhí),實在過于冷酷。

  城頭上,一個少年人從軍士的人群中擠了進來,卻是傅燮的獨子,小名別成的傅干。傅干雖然年少頑皮,但是此刻卻一改往日活潑的形象,面上嚴整肅然,目光中是掩不住的焦慮神色。

  看了看城下跪倒一片的北地羌人,還有卓然肅立的虎哥兒,傅干目眶微紅,拉住父親的袍袖勸道:“父親,冀城危急,旦夕不守;皇甫嵩近在三輔,卻無一兵一卒來援,可想而知,是朝廷里有人故意要致父親于死地。如今冀城危局,并非父親的責任,父親為何不徐圖退路?!?p>  傅燮冷冷瞥了兒子一眼,沉聲呵斥:“小兒無知,怎敢妄言,退下!”

  傅干急了,目中淚珠欲滴,漲紅著臉切聲勸道:“父親,涼州局勢糜爛,全都起于國家昏亂,父親你自己不就是被一干禍國殃民的小人排擠出來的么?放眼天下,反叛的又何止一個涼州?大漢朝已經(jīng)沒救了!”傅干聲嘶力竭地喊著大逆不道的言辭。出奇的是,傅燮不僅不予阻止,甚至目中還有欣慰之意。

  “如今叛軍圍城,城里兵微將寡,不足以守城,難得沙伯伯顧念當初的情誼,愿意護送父親歸鄉(xiāng)。父親不如暫且答應(yīng),等回到北地郡故鄉(xiāng),還有機會招募義勇,不僅可保鄉(xiāng)土安寧,也可以坐觀天下形勢……”傅干急聲說著,將自己尚顯稚嫩粗淺的想法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若是朝廷可以改弦更張,清明朝政,父親就可以憑借手中實力輔佐朝廷;若朝廷依然無所作為,父親也可以另擇有道之主,輔佐其安定天下……”

  傅燮慈祥地注視著自己的兒子,溫言道:“別成,原先我一直擔心,你頑皮好動,不能盡心向?qū)W,會不會長成無能的紈绔;沒有想到,你小小年紀,看世情如此通透,更沒有想到,你的膽子居然這么大。我傅南容忠直一世,居然養(yǎng)出一個大逆不道的兒子來?!?p>  小傅干聽到“大逆不道”四個字,頓時嚇得噤若寒蟬。

  “也好,也好?!备帝埔稽c都沒有因為兒子的不肖而生氣,“如今世道已亂,若你真是迂腐愚忠之輩,恐怕我死之后,傅家也難得善終。看你能有這樣的見識,我也能放心了。”

  傅干心思聰敏,如何聽不出父親語中的不詳之意,忙急切地抓緊了父親的衣袖:“父親,求你回家吧,阿娘還在靈州,等我們回去呢……”

  傅燮拍了拍兒子因為緊張而握得死緊的雙手,慨然道:“別成啊,你知不知道,如今,為父只有必死之念,而絕無茍活之理?!?p>  傅燮緩慢而堅決地說著,全然不理小兒子眼中的求懇和悲哀:“古人說,圣者達節(jié),其次守節(jié)。當初商紂王暴虐,尚有伯夷叔齊不食周粟,守節(jié)而死。如今朝廷雖然昏亂,卻并非殷紂那般暴虐無行;而我身受國恩卻有甚伯夷叔齊,難道反要投降叛賊,惹人恥笑?如今天下大亂,為父已經(jīng)不奢望能成就少年時治國平天下的志向了,可是難道讓我連堅守臣節(jié)都做不到嗎?”傅燮說的很慢,很溫和,但是話語中透出的是不可改變的堅定與決絕。

  ****昨天真的怠慢諸位書友了,周末加班忙碌,幾乎成了固定節(jié)目了,都有些畏懼春節(jié)長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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