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心中百轉(zhuǎn)千回,但面對威嚴赫赫的皇貴妃卻不敢表露絲毫,她竭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然后擺出一個恭謹?shù)淖藨B(tài),問道,“不知道娘娘的意思是……”
皇貴妃笑著說,“我兒趙慕,你看如何?可還配得起你?”
沈棠微微地舒了口氣,只要不是那最壞的結(jié)果,總還是有轉(zhuǎn)圜的余地的。
三皇子趙慕,對參加百花會的千金貴女來說,自然是一個很好的夫婿人選,他相貌英俊,有膽識,有謀略,頗受皇帝的器重,又有著強大的母族勢力,就算將來太子登基,他親王的地位也絲毫不能撼動。
但對沈棠來說,卻未必如此。
且不說,趙慕遲早都會卷入奪位風波,與太子趙熹來一場殊死的較量,身為他的妻子,不管最終是成為炮灰還是母儀天下,這個過程都將極其血腥可怕,這絕不是她所想要的。
更何況,趙慕與自己,是三代以內(nèi)的近親,她所擁有的知識告訴她,近親結(jié)合,產(chǎn)生怪胎愚胎或有先天性疾病胎兒的機率極大,她是絕不容許自己的孩子冒任何一點這樣的風險的。
沈棠低垂著頭,恭順地說道,“三皇子殿下乃是人中之龍,倒是棠兒配不上殿下?!?p> 皇貴妃眉頭微蹙,“怎么?你不愿意?”
沈棠笑著說道,“娘娘看得起棠兒,是棠兒的福份,若是能覓得三皇子殿下這樣的良婿,棠兒又怎會不愿意?只是……”
她話鋒一轉(zhuǎn),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娘娘出自沈氏,乃是祖父的掌上明珠,自娘娘出生之時就已經(jīng)注定了,娘娘與沈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無法分割開來的?!?p> 皇貴妃若有所思。
沈棠笑得越發(fā)明媚起來,“棠兒是娘娘的嫡親侄女,不管將來嫁了誰,都無法改變這一點,只要娘娘需要,不過一道詔令,便能宣棠兒進宮,與娘娘一敘姑侄之情。”
能在這大周皇宮,十數(shù)年保持自己不敗的地位,皇貴妃沈泠自然不是省油的燈,沈棠這么輕輕一點,她便明白了其中關(guān)節(jié)。
她的臉上立刻現(xiàn)出贊賞的神色來,“父親果然沒有說錯,若是棠兒身為男子,沈氏的將來就不必發(fā)愁了?!?p> 沈棠不置可否,她從未打算要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沈氏,更別提要為沈氏籌謀什么了。
當然,若是沈氏能繼續(xù)這樣風光下去,對自己和沈榕也沒什么壞處,大樹底下好乘涼,在這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家族的強盛,可以讓他們姐弟避免很多麻煩。
皇貴妃輕輕地咳了一聲,女官滿菊與大太監(jiān)夏得海便應聲而出,不一會兒,整整兩排宮女太監(jiān)井然有序地魚貫而入,各司其職,攏花廳里,一下子又變得熱鬧起來。
仿佛,剛才與皇貴妃的單獨會面,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
沈棠暗嘆皇貴妃治下的手段,對她不由生了幾分憐惜,同是祖母所出的女兒,皇貴妃與二姑母簡直無一絲相像之處。
任性張揚,是因為得到父母的嬌寵;謹慎凌厲,是因為被寄于太多期望。
身為命相貴不可言的安遠侯嫡長女,皇貴妃自小得到的想必是數(shù)不清的訓導和教習,而鮮少有被父母呵護寵愛的機會吧?
皇貴妃對于沈棠的心思一無所知,她只是覺得這個侄女越來越看著順眼了,沉靜聰慧,與自己那個驕橫的女兒相比,簡直是天上地下。
她不由心中一動,喚過了夏得海,“派人去請過公主了嗎?”
夏得海恭聲道,“早已派人去請了?!?p> 話剛落下,只聽得門外一陣少女的嬌笑傳來,人未見,聲已至,“母妃,翩翩來了!”
六公主趙翩翩,如同一團紅色的火球一般,撲向了皇貴妃的懷中。
皇貴妃顯然很是寵愛這個女兒,神色溫柔地輕撫她的發(fā)絲,然后又捏了捏她的臉頰,“不過是換件衣裳,怎得去了那么久?來,見過你二舅父家的大表姐沈棠?!?p> 趙翩翩從皇貴妃的懷中挪了開來,仰著頭,挑起了眉毛,“你就是那個沈棠?”
即便她貴為公主,但這個表情,這樣的語氣,也是極為無禮的。
皇貴妃眉頭一皺,厲聲喝道,“翩翩!”
趙翩翩撅著嘴,指著默立一旁笑得沉靜的沈棠道,“母妃,我不喜歡她!”
沈棠有一瞬間的愕然,她與這位金枝玉葉的公主表妹,并沒有什么交情,僅有過的幾次見面,也都相隔甚遠,應該也不至于產(chǎn)生什么過節(jié),但趙翩翩如此直接的厭惡倒讓她心生警覺,莫不是沈紫嫣姐妹編排了自己什么?
皇貴妃對于趙翩翩的無禮,很是著惱,她白玉一般的臉上浮起一層薄怒,“沈棠是你的親表姐,你與她素無交往,平白地說什么喜歡不喜歡,說,到底是哪起子小人,在你耳邊挑撥離間?”
趙翩翩大約從未見過皇貴妃對她如此凌厲,一時有些懵了,過了一會,方指著沈棠道,“她把嫣然要送給我的翡翠荷花簪給奪了,自然不是什么好人!”
沈棠不由輕輕搖頭,果然是沈紫嫣慣用的伎倆呢。
她笑著對皇貴妃說道,“父親從江南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對嵌寶閣的鐲子和一支簪子,鐲子給了夫人,簪子給了棠兒。棠兒并不知道那是二妹要送給公主殿下的。既然公主喜歡翡翠荷花簪,棠兒也不好奪人之美,改日定將簪子獻給公主殿下?!?p> 秦氏母女對沈棠一向并不友好,皇貴妃立刻便明白了,這不過是姐妹間的爭風吃醋,本來這也不算什么,但沈紫嫣竟然利用趙翩翩的單純,卻讓她心中有些不快。
她恨鐵不成鋼地彈了彈趙翩翩的額頭,“母妃一直對你說,不能偏聽偏信,若不是真憑實據(jù)到你眼前,切莫輕易下了定論。你與大表姐從未深交,又豈可因為沈紫嫣三言兩語,便對大表姐定了論,還跑到母妃面前,說什么喜歡不喜歡的話。母妃這些年對你的教導,都白費了嗎?”
趙翩翩只是單純了些,并不蠢笨,所以從沈棠的話中也能聽出個所以然來。
但她身為公主,宮廷之中鮮少有與她一起玩樂的伙伴,只有沈紫嫣和沈紫姝姐妹因為身份的關(guān)系,能常常進宮陪她,是以,她的心里,沈紫嫣姐妹兩個都是可靠的,值得信賴的人,即便母妃如此點撥,她也不愿意相信沈紫嫣會無端亂說。
她的神色少了些倨傲,但對沈棠的厭惡卻絲毫不減。
皇貴妃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有些倔犟,只好對沈棠抱歉地一笑,然后問夏得海,“外頭怎么樣了?賓客可都已經(jīng)入座?”
夏得海恭敬地答道,“各家王妃夫人都已經(jīng)在聚花閣就座,王孫公子也都由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帶領(lǐng)著入了飛劍樓,萬事皆備,只等著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