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里,阿民感覺頭皮發(fā)癢,便伸手撓了撓,一撮撮藍色“枯草”,沿手指倏然飄落。
“果然便宜沒好貨?。 卑⒚癯蛑ドw上的斷發(fā),不禁感嘆道。
半月前,阿民正準備從普瑞市的家中離開。
將窗簾全部合上、水電全部斷開,仔細審閱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后,他懷中抱著父親的遺物,滿懷沉重的關上了房門。
先是去了一趟鄉(xiāng)下外公家,偌大的古屋里,只剩下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默默坐在門檻上抽著旱煙。
爺孫倆在門前平靜的注視彼此,門旁有棵柳樹在春風中搖曳。
終于,老人吸完了煙,咂咂嘴,略顯呆滯的問道:“你找哪個呀?”
阿民聞聲,頓時紅了眼。
忘了好啊,忘了好啊。
阿民沒有回答,解脫般驀然轉(zhuǎn)身往村口走去。
普瑞市的社保福利很不錯,基本的生活保障完全沒有問題,這也是阿民父親能放心讓老人獨居鄉(xiāng)下的原因。
老人看阿民話也不說就走了,在很短暫的瞬間,露出了一副疑惑的神情。
但很快,他就像將此事從腦海中淡忘。
一段地方戲曲的旋律從老人口中哼出,再配上他自己編造的方言歌詞,悠然回蕩在古屋前:
“村得哩老大拜門噻,嗦我捏鵝子克找媽咯”
“我就怕小孫莫得人管,一定要挨他照顧好”
“以后日日坐門前,等小孫哭得找老爹”
“老爹幫你揩揩淚,再挨你買碗炸洋芋”
“小孫為喃樣還謬來,老爹我呀也不駭”
“反正就坐在這門前,等小孫哪日來瞧人”
……
坐在村口的理發(fā)店里,阿民糾結了一下,說道:
“就幫我染個淡藍色吧?!?p> “O呢K,等著噶。”理發(fā)小哥撩了下自己30厘米長的鬢角,開始翻箱倒柜的找東西。
在刨出了一堆垃圾后,理發(fā)小哥終于從旮旯里掏出了一只寫著藍色字體的塑料瓶。
染發(fā)的過程很漫長,因為淡藍色很淺,需要多次漂發(fā),阿民被折騰的“頭皮發(fā)麻”。
最后上色的時候,理發(fā)小哥扭著屁股問:
“帥哥,干嘛非要染這么淺的藍色,你這種顏值,咋個整都好看的嘛。”
阿民略微思考,回答到:
“額……因為我想去海邊旅游,染這個發(fā)色的話,比較應景?!?p> 理發(fā)小哥恍然大悟,頻頻點頭道:
“確實!確實!”
由于跟阿民是同村人,所以理發(fā)小哥給打了個折,只收了阿民50塊錢。
……
“到地方了,你們慢走哦?!?p> 出租車司機的喊話,打斷了阿民的回憶。
匆匆付了錢,阿民走下車。
然后轉(zhuǎn)身,又從車上攙扶下來一個人。
這人滿身黑服,身材特別消瘦,像是會被風吹倒的骨架一般。
沒錯,此人就是朱靜。
阿民牽著朱靜的袖子,把她帶到了一座大廈前,指了指它宏偉的大門道:
“喏,這里就是余坤的公司,你想怎么把雄蟲拿回來?”
……
根據(jù)朱靜的說法,余坤這種知名資本家的去世,必然會引起督察辦事處的極度重視。
督察辦事處里能人輩出,很難不會發(fā)現(xiàn)余坤喉嚨里的雄蟲尸體,到時候追查下來,阿民和她都難逃一劫。
“人是蟲殺的,蟲是你的養(yǎng),和我張晉民有什么關系?”阿民立馬和朱靜撇清關系道。
朱靜搖了搖頭,嘴巴咧開一條縫,詭異的笑道:
“可我不是故意的呀~”
“情蠱是余坤在南疆自愿吞下的,我本來也沒有打算借此蠱來害余坤的性命?!?p> 此時,朱靜聲音漸漸冷了下來:
“說到底是余坤讓你來殺我,情蠱才自行反噬……說到底,是余坤害人終害己,而你就是個拿錢害命的幫兇罷了?!?p> 阿民愣了一下,啞口無言。
雖然,余坤只是讓阿民來觀音山拍張?zhí)厥獾恼掌鋱蟪曦S厚,很難不讓人起疑。
只因阿民貪圖這錢財,才蹚了這渾水。
如今余坤的死出乎意料,尾款基本無望,只能把相機拿走回點血。
阿民心想:我離海邊還有三百多公里呢,要是被拷在烏博的督察辦,搞不好得等到80歲去看海了。
烏博屬于二級城市,法務嚴格,監(jiān)禁時間上限高達60年,有句話叫“小偷小摸,安度晚年,大打出手,衣食無憂”。
于是,阿民只得妥協(xié),答應協(xié)助朱靜,去銷毀余坤身上的“證據(jù)”。
……
阿民有余坤給的通行證,一路上并未受到任何阻攔。
來到大廈頂樓時,阿民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凌晨五點整。
巨大的空中廣場一片狼藉,燈還亮著,但四周空無一人。香水加荷爾蒙的味道,縈繞著直往鼻孔里鉆,讓人感覺身陷頹靡。
借著燈光看向廣場中央的露天泳池,只見水中漂浮著各種垃圾、彩帶、女人的衣物。
還有只橡皮大黃鴨,正隨著水波前后擺動,它大概是泳池中最黃且最純潔的東西了。
“哼~”朱靜打量了下四周,滿臉鄙夷。
“接下來怎么走?”阿民問道。
“你別管,在這等著就行。”朱靜囑咐完,徑直往泳池旁的一條通道走去。
阿民點點頭,雙手一揮、就地而坐,隨口囑咐道:
“阿姨,你小心點哦?!?p> 這時的朱靜剛踏入通道,聽聞此言后,倒退兩步,轉(zhuǎn)身將一樣東西拋給阿民。
伸手接過,發(fā)現(xiàn)竟是一正方形水晶,散發(fā)出微弱的七色光芒,很像初中物理課玩的棱鏡。
但不同的是,棱鏡本身并不會發(fā)光,只能將其他光源進行反射。
而朱靜拋過來的這塊水晶,彩虹般的光芒居然從內(nèi)而外散發(fā),完全不需要借助任何光源,甚是神奇。
“阿姨你干嘛啊?”阿民捏住水晶揮了揮,問道。
“怕你一個人無聊,送你玩了?!敝祆o笑了笑,快步離開。
……
凌晨五點十分,余坤臥室內(nèi),三名督察隊員埋伏其中。
這三人是臨時從市隊抽調(diào)過來的,借熟悉一些南疆方術。
當日凌晨兩點四十,知名企業(yè)家余坤,暴斃于零貓科技大廈頂樓的私人臥室內(nèi),醫(yī)生趕到時,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生命跡象。
所屬轄區(qū)的督察第一時間封鎖取證,于尸體喉管內(nèi)發(fā)現(xiàn)異物,需要運回辦事處進行解剖查驗。
但誰知變故突生,在一位督察伸手撫摸那凸起的異物,思考其形狀與什么東西相符時,那異物突然有了生機。
它先是往旁邊挪了挪,像是討厭撫摸,從而自主避開督察的手一樣。
督察自然更加疑惑了,再次按住那坨異物,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些。
頓時,那異物如遭刺激,忽然變大了一倍,速度極快的在尸體皮膚下瘋狂攢動。
“有情況!”督察立馬招呼隊友,一群人瞬間圍住了余坤的尸體。
只見那坨凸起,在余坤本就枯萎了的軀干上繞了幾圈,最后移動到面部。
“?!?p> 很輕柔的一聲,余坤眼珠掉落在地,滾出去40厘米。
緊接著,一只忽大忽小的紅色肉球,自己從那空空的眼眶里硬生生擠了出來。
一股粉紅色的有形氣體,從眼眶中裊裊升起,同時一陣令人迷幻的怪香,開始在房間里彌漫。
那香味就跟肉球誘人的粉紅一樣,帶著些許甜味,讓人聞了之后,心請都變好許多,仿佛置身于某種幸福里難以自拔。
而在督察辦事處,通過現(xiàn)場圖傳進行遠程辦案的分析員,差點驚掉下巴。
因為那個紅色肉球,在文獻里有提及,它乃是來自于南疆的一種蠱蟲,之所以忽大忽小,是因為蟲子正在呼吸!
分析員立馬將情況上報,市隊的人收到報告后,連夜抽調(diào)三名熟悉南疆方術的隊員前往現(xiàn)場協(xié)助調(diào)查。
而經(jīng)過調(diào)查后,三名隊員移植認為,下蠱之人會再次來到現(xiàn)場,向此蟲“還愿”。
這涉及到專項對抗,人多無益,所以其余督察皆已離開,只剩下三名隊員留下蹲守。
經(jīng)過兩個小時的等待后,門外終于傳來了請問的“嚓嚓”聲。
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