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那莫名的召喚越加激烈,似乎就是從這兩個圓筒中的一個,傳出來的。
但到底是從哪一個圓筒里傳出來的,張元卻一時分辨不出來,似乎哪個都像,又似哪個都不對。他嘗試著靠近一些,想看看兩個圓筒里傳出來的那召喚感,哪個更強。但他走近這個,又走近那個,卻忍不住一巴掌拍在額頭上:媽的,兩個都完全一樣,似有似無,若斷若續(xù),這叫俺怎么選——要不,萌萌,你再給俺一些更加明確的暗示,好不好?
萌萌都不知道在哪兒呢,哪能給他什么暗示?這不是強她所難嗎?
張元深深地吸了口氣,既然想不出來,干脆就不想了,不就是兩個圓筒嗎?俺兩個都走上一遭,總能找到哪個圓筒里有俺的萌萌了吧?難道,上天還會送給俺兩個萌萌不成?
他走向了左首那個圓筒,站在筒口看了半晌,圓筒里仍然沒有一絲光,也沒有任何提示。他猶猶豫豫地,正要抬腳邁進去,卻又縮回來,咬咬下唇,毅然決然地走向另一個圓筒。
媽的,不選了,再選下去,黃花菜都要涼了。他終于一狠心,一步踏進了右首的圓筒里。
在走進那個圓筒之前,他忍不住又回過頭,朝那圓蛋似的血繭看了一眼。
圓筒其實不是“圓筒”,而是一個上圓下方的通道,通道的兩側(cè)壁、穹頂、地面,都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漆黑中帶著星星點點的光芒,倒有些像是夜色中的繁星——說起來,張元已好久沒有見到這么燦爛的星空了,在穿越前的那個世界,天空時常飄蕩著一陣陣霧霾,星空已被文明的世界“污染”;而在神魔大陸,他也沒好生生地看一次星空。
也許神魔大陸也是有星空的,只是他一向沒有注意。要不然,他《九天玄元真經(jīng)》的附屬功法里,怎么會有一部《周天星垂訣》呢?
張元朝這些星光看了一看,隱隱約約有些頭暈,想來這星星點點的光芒里,隱約有一種魔力,能夠吸引他的目光,也能讓他腦海里出現(xiàn)短暫的失神,就如短路了一般。
他再次深吸一口氣,不去看那些似乎開始旋轉(zhuǎn)的“星光”,邁步行進在這條通道里。
只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這條通道,竟會有這么長,長得似乎永遠都走不出去!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是一個時辰?是一天?一月?甚至,是一年?
甚至,還不止一年、兩年,而是十年、百年、千年,甚至是一個紀元、十個紀元?
總之,他這一走,便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他一直都沒能走出這條通道。
他也曾多次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進了一個什么陣法里,這種事情在他身上又不是沒有發(fā)生過,走了許久,卻發(fā)現(xiàn)自己還呆在原地,一寸都沒有離開。但他回頭望望,卻發(fā)現(xiàn)身后的道路早已消失不見,只有那星星點點的光芒,似乎在告訴他什么,又似在無情地嘲笑著他。
想了想,張元一揮手,那銀白色的長劍又出現(xiàn)在他手中。不過這次沒有血魔池水的擠撞,那銀白長劍沒有消失,他甚至還能掄起長劍,在星光閃閃的通道壁上,刻下了一個印記。
他盯著那印記看了許久,那印記仍然好生生地,并沒有絲毫將要消失的模樣。
他放下了心,繼續(xù)往前走,每走一段路便在通道壁上刻下一個印記;每走一段路,又去通道壁上仔細辨認,就怕自己看到了之前留下的印記——但他卻一直都沒有再看到那些印記。
新的印記不斷出現(xiàn),原有的印記卻絲毫不見蹤影,這應(yīng)該能夠說明,他一直在往前走吧?
可是為什么,他一直都沒能走到通道的盡頭?他到底還要在這通道里,走上多久?
血魔池邊,永遠都是血霧籠罩,就算兩人面對面,也不一定能看清楚對方的五官。
血色大氅、血紅盔甲的枯瘦老人,呆呆地站在血魔池邊,雙目渙散,無神地盯著池水。
除非他在血魔池邊祭出血魔大手,不然,這血魔池永遠都是風(fēng)平浪靜,不起一絲漣漪的。
掉了兩個活生生的人下去,血魔池里也沒有任何變化,就像一潭死水,不,這是真正的死水,沒有生命,甚至沒有生機,有的,只有那黏稠的、腥臭的、鮮血一般的池水。
但嗜血魔帝血天都,這個自稱“一輩子玩血,無人可超越”的玄虛帝境七層魔帝,卻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他有一種本能的感覺,仿佛血魔池里,正蘊釀著什么滔天的災(zāi)禍一般。
是什么災(zāi)禍,能讓他堂堂七層魔帝都感到一陣陣心悸?是什么災(zāi)禍,能讓號稱“神族第一才子”、“上知五千紀元,下知三萬紀元”的心魔神問天,陪著他在這鳥不拉屎的血魔池邊站了數(shù)十年之久,卻一絲也不動彈?是什么災(zāi)禍,能讓足可稱得神魔大陸至高無上的天魔神帝鈞、地魔神該亞,數(shù)十年內(nèi)十度來到血魔池,每一次都帶著深深的恐懼?
血天都不敢再想下去,他只能枯坐在血魔池畔,每一刻都如臨大敵,全神戒備。
血魔池的來歷,他不知道,就連三位至高無上的大魔神也不知道。但所有的神族都知道,血魔池出現(xiàn)于紀元開辟之前,它的歷史,甚至比出生于天地之前的三大魔神,還要久遠得多。
但血天都敢肯定,除了三大魔神,任何一位神族都不會知道,三十六周天大神魔之中最為古老的天魔神帝鈞,就是出生于血魔池之中——這個堪稱驚天的消息,還是他枯坐血魔池畔足足一個紀元之久,才終于想出來的,想出來的那一天,他差點沒被自己給嚇?biāo)馈?p> 天魔神帝鈞,既是整個神族至高無上的統(tǒng)治者,也是神族的始祖,血天都的“父親”。
傳說——注意,僅僅是傳說,天魔神從來沒有正面承認過這個“傳說”——但血天都相信,傳說,往往就代表著真實,就像“辟謠”的人都知道,“謠言”往往都是真的。
傳說,在天地開辟之前,整個神魔大陸一片混沌;混沌的正中心,便是這個血魔池。
只是那個血魔池據(jù)說遠比現(xiàn)在這個小池子要大得多,足有數(shù)百萬里方圓,血水滔滔,也遠比現(xiàn)在的池水黏稠了不知多少倍,而且,還籠罩著厚厚的一層生命氣息。
某一天,血池翻騰,巨浪滔天,血魔池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團濃郁得無以復(fù)加的魔氣,落到池畔荒涼的沙地上,化作了一個小小的人兒,這便是剛出生的天魔神帝鈞。
帝鈞見風(fēng)就長,不過須臾間便長得有千百丈高下,法相無敵,頂天立地,巍峨無雙。
帝鈞出現(xiàn)之后,那血魔池卻發(fā)生了無比劇烈的變化,無數(shù)的血氣、生命氣息,從血魔池里散逸出去,逼開了籠罩著大地的混沌,把生命傳遞到了整個神魔大陸的每一個角落。于是,鳥獸蟲魚出現(xiàn)了,花草樹木出現(xiàn)了,人類也出現(xiàn)了,神魔大陸上盎盎著無限的生機。
枯坐在血魔池畔混沌中的帝鈞,卻沒有享受到這等生機的洗禮。血魔池在散逸出無限生機的同時,也冒出了無比濃郁的魔氣,滾滾滔滔,與天地靈氣交織在一起,同樣充斥了整個大陸。但帝鈞卻也沒有享受這些魔氣,他已經(jīng)成長為半魔半神,無法再成長下去了。
這個大陸是沒有“開辟虛空”一說的,雖然“破虛成神”,已算作修煉之路上最高的一個境界,但無數(shù)紀元以來,不管人魔妖三族,沒一個能夠真正破碎虛空,逆天成神。
某一天,帝鈞也不知是不是閑極無聊,竟生生扯出了自己的一根肋骨。那肋骨見了魔氣,立時化作一名秀氣的女子,這便是第二位周天大神魔:地魔神該亞。
說起來,地魔神該亞,應(yīng)該算是天魔神帝鈞的女兒,或是妹妹,最后卻成了他的妻子。
地魔神該亞貢獻了自己的一份生命“傳承”,后來化作了心魔神問天。所以血天都也不知道,問天算不算該亞的兒子——不過應(yīng)該不算,因為問天,實際上和帝鈞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帝鈞和該亞,其實生了五個兒子:便是五大魔帝,嗜血魔帝血天都,戰(zhàn)武魔帝楚狂,陰陽魔帝玄極,死靈魔帝陰墟,還有創(chuàng)世魔帝蒼生箓——他們是五兄弟,卻又不算兄弟,因為他們各有來歷,其實并不是該亞十月懷胎所生,只是該亞和帝鈞提供了“生命種子”而已。
血天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和天魔神、地魔神、心魔神,到底算得什么關(guān)系。
但他知道,自己能夠執(zhí)掌血魔池,實際不是三大魔神的意思,而是血魔池的選擇。
血天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不遠處的心魔神問天也在沉思,當(dāng)然他想的事情是否與前者想的一樣,這就只有問天自己才知道了:就算血天都,其實應(yīng)該也是不知道的。
心魔神問天,既是神族的第一智者,神族的先知、軍師,也是精通問心術(shù)、讀天術(shù)、心魔大法的絕世魔神,更是掌控天道魔神術(shù)的集大成者。他想要知道別人的想法很簡單,別人要想知道他的想法,就算那人是天魔神帝鈞,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血魔池微微泛起了漣漪,看得心魔神問天目光一凜:該來的,似乎真的要來了。
為了等待這個“該來的”,他在血魔池畔已枯坐了百年之久,就連九大魔族軍團傾力進攻藍星帝國,這關(guān)系神族未來的大事,他也長達百年沒有過問了。
要知道,人類雖然比不上神族,好歹人家也是擁有玄虛帝境八層、九層甚至十層大圓滿的絕世帝君的,如果三大魔神不出手,恐怕五大魔帝加起來,也不一定是人類的對手。
何況,妖族注定也不會袖手旁觀。唇亡齒寒的道理,妖族三大至尊:“萬妖之皇”龍皇敖乾、“飛禽靈長”鳳凰帝尊鳳寧儀、“走獸靈長”麒麟帝君聞玄仲,沒一個不清楚。
所以問天不用猜也知道,當(dāng)戰(zhàn)火朝著藍星帝國腹地蔓延,三大妖族皇者和他們座下的帝君們,是一定會出手相助人類的。這些妖修,可是一股不可低估的強大戰(zhàn)力!
更何況,魔族五大帝君,其實也只去了兩位:嗜血魔帝血天都就在問天身邊,血魔池旁;創(chuàng)世魔帝蒼生箓一向不喜歡侵略人類,總幻想著能另辟蹊徑來渡過紀元之劫,一直躲在自己的創(chuàng)世魔域,連帶他手下的六位魔帝也沒有參加這次南侵;而陰陽魔帝玄極,則一直鎮(zhèn)守在三千魔域的最北方,彈壓著那無比神奇的玄奧之海,也從來沒有南下的心思。
就算魔族大軍有十大魔神獸相助,但問天也覺得,他們是沒有可能攻下藍星帝國的。
可是問天仍然沒有去幫助南侵的神族大軍,甚至沒有給那群愚蠢的神族一言半語的指點。他只是默默地等在血魔池畔,足足等了一百年,終于等到血魔池泛起了一絲絲漣漪。
但血魔池也只是泛起一絲漣漪而已,然后便再次恢復(fù)了平靜,仿佛池子里仍是死水一潭。
問天皺皺眉頭,不由伸出兩根枯白的手指,卜了一卦,卻似什么也卜出來,只是眉頭皺得更緊了:“不可能啊。血魔劇變,天地開泰,這紀元之劫,怎么反而越來越深重了?”
他不由抬頭望天,喃喃地質(zhì)問道:“蒼天啊蒼天,都說天劫之下有一線生機,應(yīng)在通神。可是你倒是告訴我,那一線生機,到底在哪兒,我們神族,又怎么才能抓得住??!”
血魔池畔,問天在質(zhì)詢蒼天;圓筒通道深處,張元也在叩問天機。
他已經(jīng)走了不知多少年了,他也不知道,他還需要再走多少年。
通道壁上的星光,仍然不知疲倦地閃爍著。他刻在通道壁上的記號,刻得越來越頻繁,印記卻越來越淺:不是他累了,而是他發(fā)現(xiàn),手中的利刃,似乎已刻不動記號了。
他那柄銀白長劍,是完全由金屬性的法則之力凝結(jié)而成的,若論鋒利,恐怕全大陸沒一柄兵器能夠比得上。但這么一柄法則之劍,卻已刻不動這看似普普通通的通道壁了。
身后那道印記仍然沒有消散,想來是不會再消散的了,這也說明,他一直在往前走,而沒有絲毫后退——但是走了不知多少年,他到底還要走多久,才能走出這條該死的通道呢?
張元又提起銀白長劍,狠狠朝通道壁剜了下去:鐺地一聲,通道壁上絲毫不見痕跡。
張元抿了抿嘴,站在通道壁旁,想了許久,忽然從須彌戒里取出了一柄乳白的長劍。
說是長劍,似乎并不準(zhǔn)確,因為那其實只是一截劍身,而沒有劍柄,更沒有劍鍔、劍穗。
而且,說是劍身也不很準(zhǔn)確,因為那劍身似乎并不怎么堅硬,軟軟的,像一截果凍。
這柄“長劍”,便是當(dāng)初在虎跳崖底迸出來的那道白光。
虎跳崖能夠矗立千萬紀元不倒,其實是由于里面有一個陣法,也就是當(dāng)初困住張元的那個陣法。只是張元也不知道,他被猴王洞一口“吞”下去,怎么就掉到虎跳崖腳下去了?
他在虎跳崖底三百六十年,別的事沒干,除了修煉,就只把崖底的那條靈脈吸收得一干二凈,靈氣化作了他和林萌、朱雀、白虎的修為,靈石被收進了須彌戒,用來煉丹、煉器;就連靈脈里蘊養(yǎng)的天材地寶,也都被他收羅得干干凈凈,連一丁點都沒有留下。
那條靈脈消失了,那陣法似乎就被破壞了。于是,虎跳崖崩塌,張元也才能破陣而出,救出了林萌——也把這乳白的“劍身”放了出來,一頭鉆進了他的須彌戒里。
張元也是見銀白長劍不能在通道壁上刻下印記,這才“突發(fā)奇想”,想看看能不能用這乳白的劍身,再在通道壁上刻下印記,也好讓他明白,自己是一直在往前走的,沒有回頭。
他必須要一直往前走,因為他能感覺得出來,《九天玄元真經(jīng)》傳遞回來的聯(lián)系,就在前頭。也許,他再堅持走一年、或是一個月、或是一天,甚至是一步,就能找到他的萌萌了。
萌萌,你知不知道,俺就算拼盡最后一絲力量,耗盡最后一點生命,也一定要找到你!
這,是俺在三百六十一年前,就立下的誓言。直至今天,這個誓言,仍然有效!
但乳白色的劍身剛剛出手,通道卻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一顆顆璀璨的“星光”破壁而出,通道壁剎那間便變得千瘡百孔,倒像是劍身上帶著無比龐大的能量,這堅硬無比的通道壁,也不能承載,而要變成漲破了的橡膠水管一般!
天旋地轉(zhuǎn),轉(zhuǎn)瞬之間,張元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在那神秘的通道里了:外面,是萬里星空!
然而看著眼前這破敗枯老的城市,張元卻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攬境
高潮疊起,可惜沒人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