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絕掐著指尖,沉著冷靜的不像一個快要死的人。
可眼前兩人恨毒了她,根本沒有察覺異樣,就在兩人劍尖抵住白無絕肌膚的時候——
“住手!”
這道聲音很是急切,透著擔驚受怕的顫抖。
三殿?穆錦長劍一頓,扭頭去看。
白衣翩然,俊臉驚急,夜風之中,還有好聞的旃檀香氣,他找來了,他來救白無絕了……穆錦眼神一沉,手上猛用力。
而墨連野自始至終都沒猶豫半分,兩人一取喉嚨,一刺心口,兩劍下去,就算白無絕買通閻王老爺,恐怕也活不成了。
“不要——”墨清淮嚇得魂飛魄散。
然而。
兩聲血肉分開的動靜。
卻不是白無絕。
鮮血像是決堤河水,收不住地淌著。
穆錦和墨連野的動作定住了,兩人想要刺透白無絕,卻再也使不出半分力道,手臂軟綿綿地耷拉下來,劍也掉在了地上。
墨連野低頭看了看讓自己力氣流瀉的地方,只見腹部,一個血糊糊的鏟子樣東西,橫著從背后穿過他身體伸出了半個來——鏟子后面長什么樣他不知道,但前面這點,寬約七寸,要是再寬點,就能把他齊腰鏟斷了。
要死了么?是誰殺的他?
墨連野艱難地想要扭頭去看,卻忘記了人的腦袋是無法扭到身后去的,只扭一半,就死不瞑目了。
穆錦胸前血流如注,穿透她的,是一只手,這只手貫穿她右胸,巧妙地避開了心臟位置,似乎有意不奪她性命。
“?!?,墨連野身上有什么東西碎了。
那聲音,穆錦很熟悉,可以說乾臻郡土每一個人都不陌生,那是印跡晶環(huán),此物一碎,代表一個人的生命契印消失。
穆錦突然有種悲涼感,覺得自己也快要步上墨連野后塵,她放棄了掙扎,沒頭沒腦地對白無絕道:“如果你說‘是’,我就會放棄任務了……”
“是”?是什么?白無絕蹙了蹙眉。
穆錦扭臉,看向擔心著急搖搖欲墜的墨清淮。
而墨清淮的眸光一直停在白無絕身上。
“主人?沒事吧?”穆錦背后的黑袍子道。
“我沒事,玄影,收手?!卑谉o絕道。
聽話地抽回手去,玄影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居然頗有些嫌惡地甩了甩。
穆錦胸前一個血洞,失血更多,陣陣眩暈,站不住身。
樊捷趕緊趁機搶過她,將她胳膊往脖子上一搭,正要縱身而逃。
這時,一個人猛沖上來,毫無章法地用身體當做武器,與樊捷、穆錦相撞一起。
穆錦摔地。
不等樊捷重新?lián)尰厮?,那個二愣子般撞來的人便撲在了穆錦身上,舉起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既狠且準地整個兒刺進了穆錦心口。
自從敗露,穆錦便不再反抗,此刻要害被傷,她仰面朝上,嘴角的血灌滿了耳朵,流滿了頸子,但她臉還扭著,一雙失了光彩的眸子始終溫柔地望著墨清淮。
白無絕不由得也望過去,難道?
“白無絕……”穆錦喚她,臉卻沒轉(zhuǎn)回來,“你的真心……最好給他,否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真心?白無絕想起來了!
穆錦問過她一個問題,于她而言跑偏的問題,那個問題的答案她回了“不是”,但很顯然,穆錦希望她回“是”。
原來,穆錦心屬三殿么?白無絕暗道。
穆錦滴落一顆清淚,閉上了眼睛。
補刀殺了穆錦的那人,匕首噗嗤一拔,再度揚起,就要對著尸體一頓戳刺。
墨連野背后的人也抽回鏟子去,卻是伸到了匕首底下,擋住了那人動作。
“雷劍,冷靜?!?p> “冷靜?你叫我怎么冷靜?你忘了她對我們做的?你忘了我那八名守護武者怎么死的?我已查到,她就是女殺手,難道你不想殺她?你不恨她?”雷劍咆哮。
“我林沐睚眥必報,當然要殺她,但現(xiàn)在的她,已是一具尸體了,如果虐尸能讓你解恨,隨便你吧?!绷帚彖F鏟往地上一拄,不管他了。
雷劍看了看這根長桿鐵鏟,它曾助他掘土挖墳,葬了他的八名守護武者,今日它就立在這兒,像是替他的八名守護武者見證大仇得報一般。
雷少門主匕首對著穆錦的臉比劃了兩下,又對著她胸腹比劃了兩下,終究咬碎銀牙,扔掉了匕首。
“林沐,你沒事吧?”白無絕問。
“還好玄影來的及時?!绷帚迥樢患t。
“沒事就好?!卑谉o絕道。
“主人,以后我不想離開你身邊了,你看你遇到危險,都不招我回來。”玄影與她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似的,只是眼睛清澈純凈的厲害。
白無絕隨意一瞅身上的傷:“我叫你做的事怎么樣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毙坝舶畎畹氐馈?p> 白無絕道:“我剛才手忙腳亂的,沒空把心思分你那邊,你給我說說……”
“不說,你自己看?!毙吧砘畵溥M她額間。
這孩子!什么時候?qū)W會置氣了?白無絕眨眨眼,頗有些無奈。
“我和雷劍被關(guān)在花房里,由謝遙看管……”林沐臉紅不褪,卻仍稟明,“本以為在劫難逃,玄影來了,他救下我們,說要找盤龍姜,是嗎?”
白無絕點點頭,腦中正在汲取玄影所見所歷。
如林沐所說,玄影跟蹤馮淥看了漆樹,進了花房,意外救下林沐和雷劍,也就是那個時候,白無絕一只腳剛進穆錦門檻又緊急撤回。
穆錦以為白無絕察出了房內(nèi)有埋伏,或者覺出了林沐不在房內(nèi),實則不然,是玄影與她心意相通,本命一體,已然獲知林沐和雷劍被關(guān)在了花房里。
為了等玄影救人出來,白無絕才費了點口舌與穆錦拖延時間。
“別找了,我知道盤龍姜在哪兒?!绷帚宓?。
“你知道?”白無絕驚奇。
苗老板都不知道,她如何知道的?
林沐篤定道:“此物就在花房密室之中,馮治設了機關(guān),必須由他親自打開。”
密室?白無絕更加奇了,密室這種東西,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發(fā)現(xiàn)的。
而且有謝遙看管,又有賽仙丹作怪,林沐和雷劍坐懷不亂就謝天謝地了,哪有閑工夫參觀人家花房???
白無絕來不及細問,墨清淮終于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氣,箭步而來,使出渾身力氣抱住了她。
三殿后面跟著城主馮治和長子馮濯,父子倆一進院子,登時被里面的景象嚇傻了。
好半晌,馮治才撲通跪地:“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馮濯則沖向穆錦,不敢置信地望著那具沒有生命氣息的尸體,緩緩蹲身,顫抖著手想要觸摸穆錦的臉,卻抖了半天也沒法承受這個事實。
樊捷眼見穆錦和墨連野相繼死掉,躍上屋頂,溜了。
白無絕有心捉他,奈何被墨清淮大力抱著,脫不出身來。
林沐和雷劍,一個賽仙丹藥效其實并未消退,全靠意志頑抗,一個不但藥效沒退,還沉浸在報了仇腦袋放空之中,也無法去捉人。
好在樊捷只是一個侍衛(wèi)而已,他主子墨連野死了,他也沒了主心骨,應該不會再造成什么麻煩了,白無絕如此想著。
“你嚇死我了!快讓我看看你的傷?!蹦寤纯∧樁紘槹琢耍Я艘粫?,才覺得滿手濕黏,趕緊松開白無絕,查看她傷口。
她素著玄衣,血的顏色全被掩蓋,若不是衣衫破裂之處頗多,很難發(fā)現(xiàn)她傷口竟不下二三十道。
“怎么傷的這么重?”墨清淮心疼不已。
“沒有傷到要害,不算重。”白無絕道。
墨清淮猛地攔腰抱起她:“走,我?guī)闳ク焸??!?p> 白無絕掙了掙:“我能自己走?!?p> “不,你不能?!蹦寤磸娪驳氐?。
奇怪的是,他這么一說,白無絕腦中便是一陣暈眩,蟻多咬死象,她這是失血過多了嗎?
墨清淮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沉道:“馮治,找大夫?!?p> “是是是……”
“然后,等候處置?!?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