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先有惡者,亦先有頌者
“張忠太儒所言,固有所理,卻又不盡然!”
這句話是指張忠太儒所說的這番話,當(dāng)然有他的道理,但是,又不全面,有失偏駁。
“人世間苦難,是先有惡者,亦先有頌者?”
在人世間的苦難剛剛出現(xiàn)的時候,人們對它的態(tài)度,是厭惡還是歌頌?
李歸耕龍蛇走筆,寫到此處。
腦海之中浮現(xiàn)出了那北地的貧瘠,那山野的荒涼,那生父母的遺棄,那烹鍋的滾熱,那因救他而殘廢的娘親,那幼年,寒風(fēng)之中,缺衣少食的生活,那越來越破的茅屋之中,他一遍遍地照料病重的娘親的窘迫。
個中苦難,如今想來,也是愴然。
李歸耕再次動筆。
“苦難是滿腔遺憾,苦難是失,苦難是所得非所愿,苦難是毀……故,必先有惡者!”
苦難是心中無法釋懷的遺憾,苦難是失去,苦難是所想要的永遠(yuǎn)得不到,苦難是毀滅,所以,人們在一開始的時候,一定是厭惡它的。
“彼時,苦難非好,人盡皆知!”
那個時候,苦難不是一件好事,那是每個人都知道的。
李歸耕在這里,其實就在間接說明了,張忠太儒的這個“苦難本就是苦難,不是什么好事”,其實并不是什么新的觀點,這個觀點,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廣為人知。
只是隨著時間推移,滄海桑田,人們有些淡忘。
“是故,今時,苦難非好,算是舊事重提!”
因而,如今,只能算是舊事重提。
當(dāng)李歸耕寫到這里的時候,文會之中,竟然就已經(jīng)有人陸陸續(xù)續(xù)完成了自己的文章。
這大概就是心有所感,文章天成。
在看到張忠太儒的新儒學(xué)觀點的時候,大家都是有著太多的感觸,心情激動之下,筆下的文章就像是老天爺賞賜的一般,瞬間就完成了。
檢閱之下,心中尤為滿意,連一個字都不需更改,便是提前交卷,將自己的文章遞交到了澹臺儒君的桌案上。
靜等著澹臺儒君觀賞自己的文章。
一個個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神態(tài)怡然。
李歸耕見此,只是淡淡一笑,心中絲毫不急,繼續(xù)動筆書寫。
“然,頌何出?”
但是,既然很早以前就人人都知道苦難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為什么又會出現(xiàn)人們?nèi)ジ桧灴嚯y的事情呢?
“蓋因,苦難不可避也!”
一切都是因為,苦難是躲避不掉的。
李歸耕細(xì)細(xì)往后寫,字字珠璣,將自己對于頌苦難的理解,慢慢點綴在了手下的紙張上。
而隨著李歸耕逐漸書寫自己的文章,會場之中,完成的儒學(xué)之士,已經(jīng)是越來越多,時至半時,便是已經(jīng)全部完成。
再過一刻,李歸耕也寫完了自己的文章,將其遞交于澹臺儒君前。
“諸位皆已完成,便按照文章的遞交順序,一份份進行傳看!”澹臺儒君拿出第一份文章。
之所以要傳看,而非當(dāng)眾朗讀出來,是因為文章除了本身的內(nèi)容,還有每一個文字里的一筆一劃之中,蘊含的作文者的精神感悟,唯有近距離觀看,才能真正理解這篇文章的意思。
隨著第一份文章開始傳開,文會再次陷入短暫的寂靜之中。
第一份文章來自于一位叫林冰的儒學(xué)之士,內(nèi)容如下。
“余心中苦難,未見張忠太儒前,四周長輩,無不訴乃磨礪已身之幸,尤記八歲,余從馬背墜下,股折,半月不起身,痛苦不堪,然余四周長輩,無憐,皆以為常,令余以身之痛,磨煉心之意志,那時,苦痛只能藏于心,不能露于外,于深夜無人之時自哭,常痛恨為何人人以苦難為好,無人能切身感受已之痛…………”
“余今溫聞張忠太儒之言,才感身心舒暢……”
后續(xù)大概就是一長串感謝張忠太儒的話,歌頌張忠太儒短短幾句話對他的人生巨大的影響。
大概閱讀完,李歸耕便是明了,這是一篇記錄自己往事的文章,和主題切合,通過自己的往事來拍張忠太儒的馬屁。
李歸耕心中一嘆,這張忠太儒人都不在這里呢!
寫什么“未見張忠太儒前”,也是刻意抬高自己,這里只有張忠太儒的一篇文章,而那堂堂二品太儒,也不是那么容易見到的。
看過文章之后,便是評說。
在場的儒學(xué)之士,夸贊的不在少數(shù)。
而那名叫林冰的儒學(xué)之士,滿臉笑容。
唯一讓他有些遺憾的是,那位于高座的澹臺儒君,并未對他的文章,有任何評說。
或許是自己的文章確實好,說無可說吧。
“這第一份文章已經(jīng)看完,接下來是第二份……”
一份份文章在整個會場之中傳看。
一時間,在座儒學(xué)之士猶如得見知己,于桌案之間高談闊論,喜笑顏開。
若是再有觥籌,怕不是還要推杯換盞。
等下一份文章傳下來。
“這不是張之凌儒林的?”接到文章之人驚呼。
而內(nèi)容是這般的。
“余身居獻京,偶入市井之地,時見百姓之苦,沉淪其中,又常聽苦難之頌,卻又未見百姓因此而好,苦難之于苦難,其哀矣,又疑惑,苦難之頌,于民何益?”
“苦難既為苦難,為何要有苦難?”
通讀完之后,眾人都是微微一愣。
張之凌之文,為何如此之少?
所談內(nèi)容也十分淺顯。
且最后以疑問結(jié)尾。
澹臺宣凌的眼眸之中倒是有些贊嘆之色。
這張之凌,顯然在排斥那紙上談兵之事,只寫自己所感,寫自己所惑。
只可惜,此人在獻京呆地太久,受這獻京的環(huán)境影響,身在囚籠之中,難以掙脫,對于很多事情有所執(zhí)著,卻難以看到真相。
隨即又是遺憾,在這獻京環(huán)境里,此人都能夠誕生些真誠之意,若是在白云書院,日后還真有可能能夠晉升成為三品大儒。
如今,若無巨大機緣,四品就是極限。
李歸耕總算是聽到了一些還算對得起“儒學(xué)”二字的,此人的入眼視角就比起別人要高一籌,越過了自身苦難,而是放眼他人困苦。
“之凌才疏學(xué)淺,只能寫下這些,還望各位海涵!”張之凌起身以禮,滿臉歉意。
“張儒林,今日狀態(tài)不佳,我等也是理解!”眾人皆是還之以禮。
誰都有狀態(tài)不好的時候。
而且,張之凌狀態(tài)不好,受益的也是他們!
又是一份份新的文章傳遞傳遞下來。
不多時,便是到了李歸耕了。
“這是最后一份了!”澹臺宣凌說道。
哭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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