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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朔三鎮(zhèn)

第十二章 郝天放領(lǐng)命傳信

河朔三鎮(zhèn) 流云飛夢 3670 2022-04-03 18:39:28

  朱希彩身為兵馬使,在幽州一帶自然有著他人無法企及的地位和優(yōu)勢。經(jīng)略副使朱泚兄弟先是刺殺后又謀求合作,自然與此有關(guān)。朱希彩當(dāng)然清楚這一點(diǎn),而且他更清楚,將來時機(jī)成熟,整個幽州將會是他的,而李懷仙是死是活誰還會放在眼里?不曾想,這番心思尚未成型,朱泚兄弟已經(jīng)按捺不住了,這不由得令他反復(fù)思量。

  郝天放等人身為靜塞軍,少不了操練、執(zhí)勤,聽命行事。校尉顧念人情,有意安排,郝天放等人則于近處漁陽鎮(zhèn)防守。時光荏苒,整日操練或被派出執(zhí)行軍務(wù),日久難免乏味。伯元玩笑道:“天放兄弟,我們在軍中已久,什么時候能在大人面前說說,讓我一干兄弟也謀個好差事?!眲㈣F柱一聽,撇了撇嘴。他以師父身份自居,原指望這徒弟與朱副兵馬使的關(guān)系,可以使他魚躍龍門,來個鷂子大翻身,結(jié)果什么也沒撈著。聽伯元這么一講,不免勾起心中幽怨,嗤之以鼻。

  郝天放哪里懂得這里的玄機(jī),隨口道:“你這一說,我倒記起來,仲樵哥哥許久都沒來看我了。整日這般,我也厭倦得緊。販夫走卒,還能你來我往,行走自由,我們卻天天如此。還真是懷念在霧靈山躲難的那段日子,苦是苦了點(diǎn),不過……”

  “這深入到骨髓里的卑賤,怕是有人一輩子都改不了了?!眲㈣F柱故意拉長聲調(diào)。

  胡老爹往鞋底磕磕手中旱煙桿,道:“這話好沒道理。你本無賴,還想高攀,自己爭取呀!想一步登天,也要看這是什么世道?!?p>  劉天柱懶得計較,眾人言語之中帶著玩笑又離不開名利,話不投機(jī),自然是黯然收場。

  日子照常這樣循環(huán),每天一樣又不一樣。這天,眾人沿街巡視,只見前面人群聚集,人聲嘈雜。近前一看,卻是一吃食攤販揪住一男子不放。男子頭戴斗笠,身掛腰刀,一只漆黑的箭囊中插著十余只羽箭,著暗灰花紋衣服,魁梧健碩,相貌不凡。男子身旁立一棕色大馬,兩綹長鬣披在臉上,看得出經(jīng)過長途奔波。此刻他被攤販揪住不放,說是吃了東西卻不肯付錢??催@身打扮不應(yīng)該是付不起錢的樣子,但男子說途中奔走錢袋不慎丟失,擇日定當(dāng)加倍賠付,可攤販就是不依。一件小事而已,卻又這樣僵持著,惹得人佇足圍觀。郝天放見狀,取出兩枚銅錢交付攤主,事情就這么了了。那男子也不道謝,牽著馬徑直去了。

  劉鐵柱打趣道:“你小子慷慨,這下可好,人家并不領(lǐng)你的情。”

  郝天放笑笑:“這算什么,人都有難處的時候。再說,他們這樣鬧騰下去,不是給我們添麻煩嗎?事情鬧大了,交付曹署或孔目衙院,還不怪我們當(dāng)執(zhí)的不盡職責(zé)?一點(diǎn)小事竟要鬧上去不成?”

  劉鐵柱不語,心中暗道:就你小子癡傻。要是老子上前,一腳掀了他的攤子,看他還鬧不鬧?”

  第二日,照舊巡視。行徑昨日之處,卻見食攤空空如也,一旁還不時有人竊竊低語。上前一問,有人說攤主昨晚莫名死在家中,定是那騎馬之人下了黑手。眾人聞聽愕然。果真草民命賤,出了命案,無論軍院、州院還是牙院,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嗎?那人究竟什么來路?高頭大馬目標(biāo)顯眼,人就這么消失了不成?

  胡老爹感慨道:“亂世蒼生,白云蒼狗。見多也就不怪了。”

  郝天放搖搖頭。他做夢也不會想到,這人昨天還吆喝吵鬧的,今日怎么說沒就沒了呢?但他更沒有料到,軍院忽然傳來命令,讓他去面見朱副兵馬使,并吩咐再帶上一人,隨時候命。

  劉鐵柱終于如愿,與郝天放一起,來到了朱希彩的身邊。大營內(nèi),二人竟然見到了昨日騎馬之人。朱希彩介紹道:“這位是雄武軍副將張義勝張將軍,現(xiàn)在是幽州經(jīng)略副使朱泚身邊軍使?!?p>  二人聞聽,上前行禮拜見。

  朱希彩隨后道:“天放老弟,聽聞你軍中表現(xiàn)不錯,武功也突飛猛進(jìn)。哥哥最是信你,如今有要事要辦,不得不請你出力,還望老弟一如既往,不負(fù)哥哥所望。”

  劉鐵柱連忙接口道:“我?guī)熗蕉硕ó?dāng)竭盡全力,萬死不辭?!?p>  朱希彩方知眼前隨郝天放前來之人來路,欣慰道:“原來你還是天放兄弟的師父,那朱某就更放心了。眼下,亟需神足暗使,往來于幽州薊州之間。今后,你二人就隨于張將軍身邊,隨時待命行事?!?p>  二人欣然領(lǐng)命。朱希彩密謀之事,非同小可,豈能大意?非親信不可為也。二人心下也明白,這神足暗使不過就是信使,卻又與普通驛使不同。與張義勝一樣,各為其主,傳遞密信。但二人依舊歡喜,這雖然不是什么高官要職,總算可以四處游走而不必拘于一處啊。只是聽說劉仲樵哥哥告假,出外游玩,郝天放因此不曾見到,他不免有些遺憾。

  沒有人再去追究漁陽鎮(zhèn)內(nèi)食攤主人之死。在薊州這地盤上,糾纏于軍使張義勝的,朱希彩豈能給他活命的機(jī)會?當(dāng)郝天放奇怪是不是張義勝親手殺了那人時,劉鐵柱如是解釋道。郝天放聽后不復(fù)言語,他的確已非當(dāng)初那個少年。有些事不用他人教,自己漸漸地也就領(lǐng)會明白了。人,就是這樣一點(diǎn)點(diǎn)地成熟起來的。

  話說魏博之地,田承嗣與成德聯(lián)姻結(jié)盟,長女田綺已嫁為人婦,心中大悅。雖說肺疾難除,卻也不再惦記響堂山之地養(yǎng)生。一旦勢力強(qiáng)勁,他看中的是相衛(wèi)乃至整個潞州,又何必計較這一時得失?田朝高興自然不亞于他人,但凡有機(jī)會前往成德,他也總要找上弟婿一番切磋,戲耍斗技。

  眾所周知,湖水表面平靜,下則暗流涌動。李寶臣、田承嗣豈是平庸之人?他們各自的非分之心,不過是暫時借著聯(lián)姻的歡喜遮掩一下罷了。魏博的地界太小,又哪里能容下田承嗣那顆日益膨脹的野心?冀州與瀛洲、德州緊鄰接壤,且冀州產(chǎn)健馬,如果將冀州納入自己所轄,魏博將會如虎添翼。有此神助將來橫掃河朔豈不指日可待?直接去要是不可能的,李寶臣并不傻,那借總可以的吧?劉備能借荊州,我田某藉著親家關(guān)系去借冀州,他李寶臣應(yīng)該不會慳吝拒絕的吧?主意拿定,田承嗣與盧子期、霍榮國、田維、田朝等人商量。

  眾人聞聽,頗感愕然。藩帥這是怎么想的,這樣的念頭也能想得出來?

  田朝道:“父親,這冀州又非物品,豈能借還?當(dāng)下各自鞏固城池,意欲擴(kuò)張,本顯不足,焉會外借?”

  盧子期也道:“冀州乃朝廷封賞之地,成德增領(lǐng)管轄,且盤踞已久。他即使肯借,我們又如何向朝廷交代?”

  田維也覺得唐突,不無擔(dān)心道:“如果李家不肯,既知父親之心,又添防范之意,還會苦了妹妹的?!?p>  “這與你妹妹何干?”田承嗣不悅道,“至于朝廷,何須交代?人人領(lǐng)朝廷封賞,又何曾奉過朝命?朝廷自顧不暇,焉有心思在此?再說,誰來管轄不是管轄?他李寶臣能管,我田某自然也管得。冀州產(chǎn)健馬,所以兵當(dāng)天下。他從中獲利已久,我為什么不能分一杯羹?”

  眾人見說,知他執(zhí)念已深。相州不得,此時再阻撓他奪取冀州,定會拂起怒意。眾人遂不敢言語,也無合適言語再去反駁。田承嗣以為自己言說有理有據(jù),眾人不語即是默許,遂選派人馬,立即吩咐起來。

  田朝與李寶正來往密切,自然是合適人選。但田朝孔武有力、智謀不足,性格暴躁且嘴笨,自然少不了盧子期陪同。

  不日后,二人領(lǐng)命前往恒州見李寶臣。

  知曉二人來意后,李寶臣心中冷笑:這樣的主意虧他田承嗣想得出來。我雖與你結(jié)盟,卻并不等于我的就是你的,而且我兵強(qiáng)馬壯并不懼你。但他喜怒并不形于色,以此事要與眾人商議委婉應(yīng)對。盧子期二人訕訕,明知碰一鼻子冷灰,卻也在預(yù)料之中。

  部將張獻(xiàn)誠道:“直接打發(fā)了就是,大帥何須對他們禮待?成德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們用命拼來的,那老兒巧立名目,一開口就想借了去占為己有,這算盤打得可是精明得很?!?p>  張孝忠也道:“虧他還是寶正兄弟的岳翁。不過,來者是客,這二人身份特殊,禮數(shù)還是不可少的。至于借冀州一事,直接講明不借就是了。”

  李寶臣道:“怕的是田承嗣不會善罷甘休,借不成惹惱于他,下一步就是要強(qiáng)取了。”

  二人道:“開戰(zhàn)又有何懼?難不成我們拱手相讓,任他肆意妄為?”

  李寶臣幽幽地嘆道:“不曾想,賀喜結(jié)盟倒是結(jié)出個冤家來。前腳結(jié)親聯(lián)盟,后腳就不懷好意,果真是人心難測啊。也罷,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吧?!?p>  盧子期二人奉命前來,本也不抱希望,所以,二人此刻反而擔(dān)憂的是,回去如何交差。

  田綺聞聽哥哥前來,立刻來見。親人相見,親切寒暄,然后落座閑話。田綺聞聽來意,頗感驚訝。但這等軍政要事,她從未干預(yù)過。如今左右都是親人,甚感為難,開口道:“能借則借,若是不肯,你們回去也要勸勸父親,千萬不要傷了兩家和氣?!?p>  盧子期點(diǎn)頭稱是。

  田朝道:“妹妹,怎不見妹夫隨同前來?此刻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我去找他比劃比劃?!?p>  田綺嗔怪道:“他出城巡查了。哥哥,你一天天想的就是練武,就不能消歇些?事情若辦不成,你應(yīng)該好好想想,父親那里如何交代?”

  田朝尷尬地笑笑:“妹妹,你有所不知,能有什么比習(xí)武更讓人精神的?借冀州這事吧,是明知道的,誰肯輕易把到嘴的肥肉吐出來?也不知父親是作何打算的?一回去我又要返回京都,幫不上忙,想也無益。妹妹,妹夫如今不在,那你替我傳話,等我下次回來約他到魏州“擊鞠”(打馬球)。這下你看怎樣,我并不總是與他打來打去的吧?”

  田綺一陣苦笑。約摸半個時辰后,與翠兒回去了。

  田、盧二人再見李寶臣,終究也是竹籃打水。恒州盤桓一兩日后,返回魏州復(fù)命。

  田承嗣聽完二人匯報,反而樂了:“本沒指望你們能夠借到。這下好了,我的禮數(shù)到了。這可是他不仁,就不能怪我不義了。來人,傳諸將進(jìn)營?!?p>  盧子期這才恍悟,原來藩帥借城只不過是為奪城找一個合適的理由。至于這理由妥當(dāng)與否,總好過無端地就去攻打。連親家的都想奪來占為己有,這結(jié)盟還真就是個幌子。

  田承嗣聚齊眾將官,一番商議部署,隨即下令瀛洲、德州兩地軍馬,出兵攻打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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