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聽著大有摧枯拉朽之聲,小船卻在其面上穩(wěn)穩(wěn)行駛,看似一葦之航,看似隨波逐流,卻離停泊處越來越近。
船艙內(nèi),兩位女子端坐著。身著紫衣的女子抹好嘴上的胭脂,戴上面紗,輕聲道:“清嘉,差不多了。”
旁邊身著綠衣的清嘉還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衣服上的灰塵還在,好在臉已經(jīng)洗干凈了,“嗯,好的小姐?!?p> 兩人對話完,一起起身,清嘉掀開簾子,走出船倉,紫衣女子在其后。
船頭上,船夫搖櫓前進,見兩人醒了,便問了個好。“我這船睡的應該蠻舒服的吧,二位。馬上就要靠岸了,二位不妨活動一下身子?!?p> 紫衣女子微微頷首,清嘉不顧形象地打了個哈欠,“大哥,你有車夫朋友么,我和小姐乘車進開泰城比走路省事多了?!?p> 船夫聽罷,登時喜笑顏開,露出一口黃牙,“小妹,做咱這行的,可能一輩子沒有家庭,但就是朋友多。有我在,保你們上岸便能上車。”
清嘉頓時小跳一下,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合不攏嘴,“大哥,真謝謝您??!”
紫衣女子眉眼彎彎。
……
馬車在大道上飛駛,席卷起一片黃沙,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馬車顛簸起來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卻比不過喧嘩的世界。
清嘉探出車窗,眼前斑駁的石墻愈來愈雄偉,令人望而生畏。待駛到城門前,石墻早已遠遠看不盡。
碩大的城門之上,刻有烏青色的四個大字,“人間開泰”。
兩女子坐在車里,就連清嘉也十分平靜,微抿著唇角,與其說平靜,不如說十分沉重。
“車夫,請你把我們送到城主府吧?!弊弦屡勇晕堊?,發(fā)出百靈鳥般清脆的聲音。
“對,黃大哥,就到城主府口好了。”清嘉掀開門簾,對著車夫說道。
被喚作“黃大哥”的黃姓男子一聽去城主府,神情一下子凝重起來,那可是頤鈺頤將軍后代蔭蔽之處啊,頤將軍啊……
……
朱紅色的大門鮮艷亮眼,門前有兩排甲士看守,兩人下了馬車,一步一步緩緩地登上臺階,為首士兵長槍交叉擋路,發(fā)出清脆的響聲,紫衣女子從懷中取出一塊細膩剔透的玉牌,士兵無言卻收回手中長槍。
推開大門,一切都是古色古香的樣子,小湖,假山,拱橋。
……
一處房間內(nèi),紫衣女子與一位兩鬢微白,面容和藹的男人對坐。
男子正在給女子沏茶。
“頤城主,加入左派,這是我今天來這的目的?!弊弦屡佣⒅凶诱f道。
男子嘴角微微上揚,“小妮子,你是嫌現(xiàn)在太太平了么?”,他瞇著眼笑看對面女子,手中的紫陶茶壺依舊穩(wěn)當,將茶水倒入桌上的茶杯之中。
“太平?那也只是窩囊的茍活,如若每年都要向大夏獻出萬金當一只求笑臉的哈巴狗而換得的太平難道不可笑么?百年前頤鈺將軍面向東南死而不倒,是為了如今的示弱么?那么我想頤將軍一定會死不瞑目!”紫衣女子身軀微顫,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因為你不知道大夏身后的龐然大物,那真的是一個可怕的存在,百年前的百門對峙,就連回夢墟出世,它也能一手操控?!蹦凶永鹦渥樱o女子再倒上一杯,隨后自己微品了一口。
“我知道,根據(jù)當歌士的信息,大夏與其背后的勢力來往并不頻繁,甚至可以說最近二十年沒有任何來往,再結(jié)合百門對峙時它僅僅對所有宗門進行了壓制,并未參與兩國的戰(zhàn)爭,所以我篤定這個龐然大物并不參與國家之爭,說的明白點,它并不參與世俗?!弊弦屡悠綇妥约旱那榫w,緩緩分析。
“那又如何,大夏蠻兵百萬,秦璃,你又如何覺得我這開泰城的十萬頤家軍可以對付呢?”男子緩緩咽下口中的茶水,說道。
“那如果虎符在我手里呢?再加上另三位城主的支持,百萬對百萬,我們精兵對蠻兵如何沒有勝算?我們大秦底蘊實力明明不弱于大夏,但皇宮里的那群人就喜歡勾心斗角,拉盟結(jié)營,搞黨派之爭,窩里橫斗,以至于現(xiàn)在對大夏畏手畏腳的情況。頤城主,百年前,黃柳關(guān)天翳之戰(zhàn)頤鈺將軍一人一劍破千騎的故事現(xiàn)在百姓都還記得,不會你們這些位高權(quán)重的人卻忘了吧?”秦璃揉了揉脖子,緊盯男子說道。
男子拍桌而起,茶水從茶杯中被震了出來,“胡說!那是我父親!我頤和的父親!我怎么可能會忘?!小妮子,激將是吧?行,就當我被激成功了,大秦出征時,有我頤家軍一席之地!”頤和從本儒雅的形象一下子變成血紅眼的野獸,這真不怪他,因為頤鈺將軍是整個大秦為數(shù)不多全民欽佩的人。
秦璃默不作聲。
“唯一的條件,我要手刃夏勍,拿回傲梅?!鳖U和拿起抹布,擦干桌上的茶水。
“傲梅是頤將軍的佩劍,你身為頤將軍之子,劍肯定歸你,但是親手殺死夏勍,得看你自己了?!鼻亓鹕?。
“小妮子,沒問題?!鳖U和沒有起身,從容的給自己倒起茶來,嘴角依舊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
秦璃看向面對頤和的那部分大理石茶桌,發(fā)現(xiàn)竟有裂紋。
秦璃轉(zhuǎn)身,嘴角微起。
……
朱紅色大門外,清嘉與秦璃一前一后走著,清嘉問小姐剛剛房間內(nèi)發(fā)生的這的那的,就像十萬個為什么。
秦璃耐心的一一作答。
“小姐,你真是三寸不爛之舌,又說成一個?!鼻寮涡Σ[瞇地看著自家小姐,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
秦璃揉了揉她的腦袋,咧嘴笑了。
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茶樓,此刻正值晌午,吃完飯的百姓便來茶樓喝茶。其中正中一位置被圍的密不透風,但其中高昂聲音傳出來:
“那日頤將軍一人一劍守在黃柳關(guān)前,忽的!前方黃沙席卷飛揚,蠻兵千騎浩浩蕩蕩挺進,天色驟變陰沉,烏云無聲怒吼。頤將軍抽劍直指千騎,神色堅毅,是為大丈夫也。那千騎到百米處,竟停了下來,逡巡不敢為。兩方就如此對峙,當天空一聲驚雷,拿千騎齊發(fā)出喊聲向頤將軍進攻。頤將軍絲毫不慌張,手執(zhí)長劍從身側(cè)緩緩揮出,五十米,胸口,十米,手前,兩米,劍成。只見熙攘而上的騎兵中一劍斬斷了馬匹,斬斷了亮劍,斬斷了銀槍,斬斷了大戟,割下蠻兵三百頭顱,斬開天云一側(cè)。
其余七百騎均下馬作戰(zhàn),頤將軍一劍破百兵,但自己也被刺中。頤將軍深受數(shù)十個大小不一的傷口,斬去了千騎,還如傲梅一般傲然挺立。被斬開的天塹竟合攏的十分緩慢,陽光照耀關(guān)前。待到夏國大將夏勍趕到,頤將軍揮出生前最后一劍,這一劍,亮的夏勍閃眼,驚得老天動容。此劍威勢,樹倒林落,排江倒海,夏勍與其身邊兩百精兵就只剩夏勍一人殘喘。但迫于力竭,頤將軍插劍入土,靠劍支撐立而不倒。銀甲被染成暗紅,長劍已有缺口。
頤將軍用微弱的聲音笑喊道:“甲破劍缺又何妨?亡命蠻兵千騎!魂斷命失又何妨?開泰人間太平!若有來世,殺的你蠻兵鼠竄,攪得你夏國翻覆!”隨后便再無聲息。
夏勍看頤將軍已無再戰(zhàn)之力,狼狽上前一劍捅入頤將軍胸口,頤將軍面向東南大夏半跪而立,夏勍連捅多下,費全身之力從頤將軍手中抽出傲梅,踉蹌而回。天空深壑愈合,陰云嗚咽。
待大秦大軍回防,只見這一悲愴之幕:頤將軍周遭半米紅血深浸泥土,頤將軍紅目東南死而不倒。
……”
“頤將軍萬古!”聽罷,眾茶客不顧手中茶,奮力揮臂,齊聲高呼。
“若非有回夢墟的留影器,這一幕只能深埋黃柳關(guān)門前了?!鼻寮胃锌?。
“是啊,若非留影器,大秦又得少一位忠烈將軍了?!鼻亓а鲱^欲見日,被耀眼的睜不開眼。胸中口氣難咽,眼中有淚輕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