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大地上的生靈已然沉睡。明月被烏云遮面,大地最后一絲光芒就此落幕。
烏云襲卷了整個天空,狂風驟雨襲來,吹得樹梢嘩嘩作響??耧L呼嘯夾雜著暴雨,像是苦難百姓的哀嚎,痛苦而又無助。
池蜉渺的書房內(nèi)點著一盞油燈,昏暗的燈光在他臉龐上若隱若現(xiàn)。他用手撐著自己的頭,手臂倚靠在書桌上,玉石雕刻般精美的臉上卻沉寂得沒有任何表情。
一個中性打扮女子跪在地上。不同于平常女子,她烏發(fā)束起,干凈灑脫。雖然跪著卻身姿筆直,一直神色平靜地凝望著池蜉渺。
池蜉渺身邊矗立著一個侍衛(wèi)打扮的男人。脊背挺直、手持利刃,正冷冷地注視著跪在地上的女子。
池蜉渺睜開雙眸,他眼神淡然深邃,無波無瀾。一雙沒有情感的黑眸仿佛可以窺探世間哀怨,讓人琢磨不透。
良久,池蜉渺才開口道:“本王叫你捉她,不是叫你殺她。”他的語調(diào)比窗外的夜色還要冷。
女子察覺池蜉渺言語中的怒意,卻毫無畏懼之色,堅定地回答:“那女人只會影響主上的大業(yè),為何不能殺?”
“你在質(zhì)問本王?”池蜉渺食指輕點桌面。
女子:“屬下只是為您著想。”
池蜉渺擰眉,“你以為,本王對她有私心?”
女子低頭,“屬下自是不敢?!?p> 池蜉渺款步到她身邊,用手擰緊她的下巴。
漆黑的雙眸聚焦在女子臉上,猶如刀刃般閃過寒光。池蜉渺冷言:“記住,不要隨意揣測本王?!?p> “她死了,本王不好與他交代。”
女子:“是屬下考慮不周……屬下謹遵主上教誨?!?p> 池蜉渺起身離開,沒再看她,“去領罰吧。”
女子咬了咬牙,似有不甘道:“是?!?p> 池蜉渺離開書房后,那個黑衣男子也隨之離開。
他走到女子前,開口道:“同僚一場,笠笙,我勸你不要自作主張?!?p> 笠笙:“沈清辭,你不要忘了,我們的任務是什么?!?p> 沈清辭笑道:“主上恩惠,我自不敢忘。反倒是你,什么時候敢獨斷專橫了?”
笠笙眼中蓄滿怒意,“我只是為主上著想,什么時候輪得到你在這兒指責我?”
沈清辭俯視著她,也不想再多說,“好自為之。”
池蜉渺立于走廊上,暗啞的嗓音混雜著蕭條的雨聲:“柔蝶那邊如何?”
沈清辭:“柔蝶傷已無礙,池昌珉欲把她提成貴妃。她傳來消息,淮州洪水泛濫,池昌珉有意讓池澈去修建大壩,救助災民?!?p> 池蜉渺:“叫她按計劃行事?;蕦m任何風吹草動,隨時匯報。”
沈清辭:“是。”
池蜉渺:“去做你該做的事?!?p> “屬下告辭?!鄙蚯遛o向池蜉渺行了禮,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池蜉渺蔑視地看著屋檐外狂風暴雨的場景,笑道:
“六弟,你的死期,馬上就要到了?!?p>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時日吧?!?p> 此時此刻,楚挽歌托臉凝望著窗外,似想讓這目光穿過京城鬧市,抵達心愛之人的身側(cè)。
雷雨交加,楚挽歌不免想起:“施暮雪只是一個書香門第的女兒,她應是從未習武。但她那日流利的招式,又是怎么回事?”
一個未習武的女子,能在那種場合下,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嗎?
“受了那么重的傷,又為何都不喊一句疼?”
眾多疑問掙扎在腦海,楚挽歌苦思冥想之際,一道驚雷發(fā)出震天動地的響聲。
忽然的響聲徹底打斷楚挽歌的思路,他像是突然醒悟,驀地站起身來,“罷了。她不說,我便不問?!?p> “我信她!”
轟??!
施暮雪被一陣雷聲驚醒。只覺心中惶恐不安,她猛然從床上坐起,急促地呼吸著。
發(fā)絲散亂在肩頭,施暮雪滿身冷汗,發(fā)白的指節(jié)狠狠攥著被子。
有個男人把手伏在背后,背對著站在她的床邊。
男人微微轉(zhuǎn)頭,閃電襲來,一瞬間的光亮使施暮雪看清了眼前之人。
施暮雪頭腦混亂,還是起身行禮:“父親……半夜到訪,所為何事?”
“為何要救池懷舒?”施蕭哲的臉色比窗外的夜還要冷幾分,接著道:“我雖不知那些人是誰指使,但你為何要以命相護?”
閃電劈開黑暗,猛烈的風沖撞著玻璃,爭先恐后的從窗戶處灌入。窗簾被風吹起,猶如鬼魅附身,在暗夜里演繹著詭異的舞蹈。
雨滴猛地拍打在窗戶上,像是玻璃碎裂的聲音。施暮雪啞然,嘴角抽動了幾下,緩緩開口:“池懷舒是無辜的?!?p> 轟?。∫魂囮嚴茁暯舆B響起,正如施暮雪此刻的內(nèi)心。
施蕭哲震怒道:“住口!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就憑她姓池,她就該死?!?p> “姓池的欠我們家的,我會一分一毫地奪回來?!?p> 施蕭哲用手輕靠在施暮雪肩上。滄桑的臉上掛著隱晦的愛,接近不惑之年的他,鬢角處卻有了許多白發(fā)。
施蕭哲眸中似有淚光閃爍,道:“好孩子,你要理解為父的苦心……”
“人無情,方可堅毅。我們的身上肩負的東西,永遠不可忘?!?p> 施暮雪:“可是父親,您從來沒告訴過我,我們?yōu)楹我c帝王家為仇?”
施蕭哲還是像以往那般回答:“因為現(xiàn)在端坐在天下最高之位上的賊人,親手造就了施家數(shù)之不盡的冤魂?!?p> 施暮雪依舊聽得云里霧里,內(nèi)心似在垂死掙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是您的女兒,為何什么都不告訴我?”
從小到大,施蕭哲對施暮雪說過最多的話,就是池家是我們永生永世的敵人。
施暮雪刨根問底,施蕭哲卻緘默不言。
施暮雪心底有個大膽的猜測,她母親的死,或許與此事有關。
畢竟當年池昌珉弒君稱帝,把不從新朝的官員,滿門誅滅。
可蘿素說過,她的母親是一位賣花女。這等身份,又如何能與政治斗爭扯上關系?
“不要多問,你只需要按我說的做!”施蕭哲雙眼通紅,那份塵封已久的怒意鋪天蓋地地襲來。
“暮雪,我只有你了?。 ?p> 漆黑一片的天空中劃破一道道閃電,猶如利劍斬斷天空。
施暮雪看著施蕭哲幾近癲狂的模樣,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抬起眼眸:“謹遵父親教誨。女兒,永遠不會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