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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往事

第三章 有其母必有其子

東坡往事 耕文軒主人 3241 2022-08-24 17:40:34

  當(dāng)時,蘇軾在張易簡的道觀中學(xué)習(xí)時,還有一位叫李伯符的眉山矮個道士,此道士非常會作詩,常來觀中與張易簡切磋。當(dāng)他看到小小年紀(jì)的蘇軾時,曾經(jīng)驚奇地贊嘆說,這位小郎君,真乃貴人??!從這一點(diǎn)來講,李道士還是有點(diǎn)眼光的,確實(shí)值得表揚(yáng)。

  也就是在這一年,有個從京師來的讀書人,帶來了在當(dāng)時極有名的《慶歷盛德詩》給先生們觀看。

  “慶歷”這一年號,我們在初中課本《岳陽樓記》的首句“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中,就會有印象。這首《慶歷盛德詩》的作者為北宋的學(xué)者、思想家山東人石介所作,石介字守道,一字公操。光看一下其字,就大概知道了石介的秉性了,至少預(yù)示著他特能恪守圣人們的道德與情操。

  在先生們傳閱著《慶歷盛德詩》時,小蘇軾也從旁邊偷偷掃了幾眼,就能夠誦讀乃至通曉文中的語句。此詩重在稱頌北宋慶歷年間的朝中名人:章得象、晏殊、賈昌朝、范仲淹、富弼、杜衍、韓琦、蔡襄、歐陽修,以及章獻(xiàn)太后、宋仁宗共十一人。當(dāng)蘇軾好奇地向先生們打問這十一個人都是什么樣的人時,先生們說,小孩家家的,不用只知道這些!

  蘇軾不服氣地說,如果這些人是天上的神仙,我不敢知道。若都些是凡人,為何我就不能知道?先生對蘇軾的言語很是驚奇,卻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得如實(shí)相告,并且特別提到了韓琦、范仲淹、富弼、歐陽修四人,說這四個人都是人中豪杰??!這四個人,當(dāng)時的蘇軾雖然一個也沒聽說過,但從此這些人的名字在蘇軾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

  錢惟演有個徒弟叫錢易,字希白,此人才思敏捷,聰慧過人,千百字的文章,援筆立就、胸有成竹,同時還擅長尋尺大書行草,喜觀佛書,的確是個人才。

  次年,弟弟蘇轍也進(jìn)入到張道士的學(xué)校里開始發(fā)蒙學(xué)習(xí)。從這時候起,到后來的父子三人出蜀求官,兄弟倆或是切磋學(xué)問,或是登山臨水,從來就不曾分開過。為什么要著重說這些,因?yàn)樵谛值軅z聚少離多的一生中,這種難得的相處時光,是他們終其一生的不滅印記。

  弟弟蘇轍后來回憶,自從幼時開始跟著哥哥蘇軾讀書,沒有一天離開過。少年時,跟隨兄長蘇軾出游,只要有山要登,有水要渡,他的子瞻哥哥未始不是身先士卒、事必躬親地先嘗先試。一旦有當(dāng)天不能到達(dá)的地方,哥哥就會為之遺憾。等到有一天,當(dāng)蘇子瞻獨(dú)自一人飄然前往時,悠閑地在泉石上漫游,采擷著山林間的花卉,撿拾著一些樹上熟落的野果,以手掬水而飲之,看到他的樣子,就連見慣了山林河湖的樵夫漁翁都會以為面前的是一位超凡的仙人。(蘇轍的這些回憶,以今天來看肯定有不少主觀的成分,至少在蘇軾每到黃州前,身上的仙氣不會有多明顯。)

  其實(shí),天底下的樂事無窮無盡,但真正能使人暢快的物事才叫喜愛。而當(dāng)蘇軾真正地心滿意足的時候,萬事萬物都不能代替了這種快樂;到了蘇軾最終興盡而歸時,又沒有絲毫的后悔與違和感。這就好比是吃了一頓美味佳肴,最終都會為了飽腹。有誰會在意是那道菜對人有益,那道菜對人有害呢?只要內(nèi)心不愧,對外不會被人家所指責(zé),就不放把心思用在寄托山林之美上。蘇轍在哥哥離世后的一篇回憶性文章中動情地說,這也許就是兄長子瞻在這種地方能感到快樂的原因吧。

  蘇家兄弟這一場跨越時空手足之情,在后邊的文中將會詳盡的交代。

  在這里,引用蘇轍的話,“轍幼學(xué)于兄,師友實(shí)兼。志氣雖同,以不逮慚?!庇种^兄弟幼時,“游戲圖書,寤寐其中,曰予二人,要如是終”。而蘇軾則說,“憶昔與子皆童丱,年年廢書走市觀。市人爭夸斗巧智,野人喑啞遭欺謾。”“丱”音冠,原指古時候兒童頭上的羊角辮,后引申為七八歲上下的兒童。在蘇軾七八歲時,還曾夢到自己是個僧人,曾經(jīng)往來于陜右。古人以西為右,陜右就是指今天的陜西。

  孩童時期的蘇軾,還常與娘舅家的表弟程之元在一起玩耍。

  就在蘇軾無憂無慮地玩耍的年齡,這一年滕京諒(字子京)被貶到虢州任知州,虢州也就是今天的河南靈寶市一帶。

  北宋的趙元昊造反時,滕子京時知涇州(今甘肅涇川北),本來是御敵有功。但被朝野上下的奸人所陷害而身陷囹圄。幸有時任參政知事的范仲淹出手相救,才減罪被貶到了虢州。此時年僅九歲的蘇軾,初聞滕子京建功,對他便產(chǎn)生了深深地仰慕之情。而當(dāng)他隨后又聽聞到滕子京雖然建功卻被降職的糗事后,又因此事而深為滕子京而鳴不平。

  也是在這一年,山西介休人文彥博出任益州知州。益州有位隱君子叫張俞的,張俞少時較為愚鈍,文彥博到任后,就安排張俞置居青城山白云溪,蘇洵常與這位自號“白云居士”的隱士攜游于岷山下的白云溪。

  蘇軾十歲時,繼續(xù)跟隨眉山道士張易簡讀書,這時候?qū)W業(yè)上已是漸入佳境。在這一年,父親蘇老泉安排蘇軾開始寫作文,布置的題目名叫《夏侯太初論》。論中有兩句:人能碎千金之璧,不能無失聲于破釜,能搏猛虎,不能無變色于峰蠆。意思是:人能夠在打破價值千金的碧玉時不動聲色,而在打破一口飯鍋時失聲尖叫;人能夠搏取猛虎,可見到蜂蝎時不免驚叫變色(這原是人在沒有思想準(zhǔn)備或是冷不防的情況下,自然而然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

  父親蘇洵甚愛蘇軾的這篇作文,對其中的這兩句尤為贊賞。

  這一年,父親開始宦學(xué)四方,我國古時候,讀書人有個傳統(tǒng)非常好,那就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比如杜甫,在青年時期,就曾與李白等人到全國各地去游歷過。當(dāng)然,與死讀書的“書呆子”不同,讀書人的游歷經(jīng)歷會更好地打開自己的視野,為今后的治學(xué)與從政提供不可多得的經(jīng)驗(yàn)。

  蘇洵先是與史經(jīng)臣東游至長安,史經(jīng)臣字彥輔,他是蘇洵的好友,也是蘇洵的生命中一個十分重要的人,兩個人經(jīng)歷頗為相似,二人一同趕考,也同樣屢次落選,但是兩個人的相似之處便是始終保持著樂觀的心態(tài),史經(jīng)臣的經(jīng)歷甚至還要比蘇洵慘一些,那就是在一次趕考?xì)w家后,突發(fā)大病,導(dǎo)致癱瘓,對于蘇洵來說,好友的悲慘境遇令他更加缺少信心,但是好友身殘志堅(jiān)不改豪情,在蘇洵趕考前還起身為他送行。蘇洵對于好友也是情誼至深,在好友去世后幫助他料理后事,后人回顧兩人乃是惺惺相惜,在較為坎坷的科舉路上成為了彼此的依靠。

  在長安,他們見到了他們的四川老鄉(xiāng)石揚(yáng)休。石揚(yáng)休,字昌言,眉州眉山縣(今眉山市東坡區(qū))人。石揚(yáng)休從小父母雙亡,他勤奮好學(xué),于寶元元年(1038)考中戊寅科呂溪榜進(jìn)士第四名。石揚(yáng)休最初擔(dān)任同州(今陜西大荔等縣地)觀察推官,后來又任著作佐郎、中牟縣令。

  繼續(xù)游歷至京師開封,他們又見了顏太初。顏太初,字醇之,號鳧繹處士。彭城(今江蘇省徐州市)人。顏?zhàn)拥牡?6世孫,進(jìn)士出身。后官至南京(今河南商丘)國子監(jiān)說書。博學(xué)有才,仗義敢言。蘇洵與史經(jīng)臣在京師,又與其他一些相熟的卿大夫同游,“旅游王城,飲食寤寐,相持以安”,吟詩作賦,聯(lián)絡(luò)感情。此時的蘇洵尚不喜學(xué)習(xí),而是以游歷為樂。

  父親離家后,有著家學(xué)淵源的程夫人,開始在家中南軒的親授二子讀書。

  程夫人亦好讀書,明識過人,志節(jié)凜然,每每在家族中告誡兩個兒子,一定不要辜負(fù)了自己的期望。程夫人身教與言教并重,對二子進(jìn)行著正統(tǒng)的教育。蘇軾后來的回憶性文章中,分別有《記先夫人不發(fā)宿藏》、《記先夫人不殘鳥雀》兩篇文章。正是這兩篇文章的存在,后世之人才得以了解了程夫人身上的一些傳統(tǒng)美德。

  當(dāng)程夫人讀到東漢《范滂傳》時,很有感慨,對于范滂的人格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蘇軾好奇地問母親道:我如果也做范滂,母親會答應(yīng)嗎?

  程夫人說:你能做范滂,我難道就不能做范滂的母親嗎?

  那么,下面我們著重介紹一下范滂這個人,來感受一下蘇軾母子的上述談話。

  范滂(137-169),字孟博,汝南征羌(今河南漯河市召陵區(qū)青年鎮(zhèn)磚橋村)人。東漢時期黨人名士,與郭林宗、宗慈、巴肅、夏馥、尹勛、蔡衍、羊陟并稱為“八顧“。又與劉表、陳翔、孔昱、范康、檀敷、張儉、岑晊并稱為“江夏八俊”。建寧二年(169年)漢靈帝劉宏又大批誅殺黨人,范滂隨即去監(jiān)獄投案,英勇就義,享年三十三歲。范滂就義前,母親同他訣別。范滂對母親說:“弟弟仲博很孝敬您老人家,足以供養(yǎng)您老人家的生活,我跟隨父親龍舒君命歸黃泉,生者和死者各得其所。萬望母親大人割斷骨肉之情,不要悲傷?!狈赌刚f:“你今天得以和李膺、杜密齊名,就是死了又有什么遺憾呢!既然已經(jīng)有了美名,又希望長壽,兩者怎么可以兼得呢?”范滂跪著接受母親的教誨,再拜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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