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榮府議事
只見，榮國公賈代善皺了皺眉頭，高大而又壯碩的身體緩緩地向前傾了傾，壓低了聲音，道：
“自從那件事之后，我等勛貴的軍中勢力，被清洗的厲害，有些底蘊(yùn)差一點(diǎn)的勛貴，更是被陛下連根拔起，失了根基?！?p> “近些年來，在陛下有意地放縱之下，文官集團(tuán)勢力膨脹的厲害，原先由我等勛貴控制的兵部，如今更是直接被這些文官們所把持，我等武人在朝堂之上，已經(jīng)沒有了半點(diǎn)話語權(quán)?！?p> “現(xiàn)今，大漢四處皆有民變發(fā)生，可這群文官就是卡著，說什么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并沒有什么戰(zhàn)事，還想要裁剪兵員，不增加軍費(fèi)不說，反而要減少軍費(fèi)。”
“如此下去，假以時日恐怕民變，會越來越嚴(yán)重，我等還是早作準(zhǔn)備才是，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地，收拾不了殘局?！?p> 西寧郡王李國貿(mào)之孫、世襲三等伯李國邦，放下手里的茶杯，輕嘆一口氣，看了眼在座的眾人，接著賈代善的話頭，神色沉重地說道：
“是啊，我剛剛接到陜西總兵張敬斌的私信，他信中言道：陜西今年上半年那是滴雨未下，有名有姓的河流幾乎沒有不干涸的?！?p> “今年糧食絕收，百姓食不果腹，再加上死灰復(fù)燃的白蓮教匪徒，四處蠱惑人心，煽動百姓聚眾鬧事，已經(jīng)有不少的縣城，都被這群刁民給攻破了?！?p> “甚至，連陜北重鎮(zhèn)——延安府，都差點(diǎn)被這群，沒有什么像樣武器的白蓮教亂匪給攻破了?！?p> “據(jù)前去平叛的參將李友哲說，當(dāng)?shù)厮囊邦w粒無收，遍地干涸，一路上都是餓殍于野，樹葉、草根都挖掘一空，更有甚者易子相食，實在是慘不忍睹！”
北靜郡王水溶聽了，心下有些不忍，清俊的臉上滿是愁容的問道：
“難道，朝廷就不曾撥糧款，賑濟(jì)那些災(zāi)民？”
南安郡王孫振威之孫，世襲一等伯孫得勝猛地一拍身前的紅木茶幾，臉色赤紅，神情激動地言道：
“哼哼……賑災(zāi)，軍餉還沒出庫司，他們戶部的這些個文官，就敢直接在賬面上漂沒兩層，更何況是發(fā)給那些災(zāi)民的糧款！”
“從戶部出來，他們直接就漂沒三層之多，經(jīng)過陜西布政司各級衙門官吏的手，又是一道層層貪墨，真正用于賑災(zāi)的錢糧，能有一層就不錯了?！?p> “別看這些個文官，張口閉口的仁義道德，禮義廉恥，其實就是一肚子的男盜女娼，凈干些生兒子沒屁眼，缺德敗類的事！”
“如果，他們的所謂的萬世師表——孔老夫子在天有靈的話，肯定被他的這些個徒子徒孫氣得棺材板都蓋不住?！?p> “只可惜，陛下明知道這些自己引以為重的國之棟梁，是如此的不堪，如此的貪得無厭，卻仍是提報重用，拿來打擊我們這些功勛之臣?！?p> “當(dāng)今陛下所作所為，真是令人心寒，令人齒冷！”
東安郡王穆紅兵之孫、世襲二等伯穆正國，素來和孫得勝交好，善意地提醒他道：
“老孫！”
“這些話，是你能隨便亂說的嗎？”
“你馬上就要去南邊，上任廣西總兵了，要是被陛下，或是那些文官知道了，還有你的好！”
南安郡王之孫孫得勝聞言，臉色一滯，他也不是個不知好歹的人，心里自會明白東安郡王之孫——穆正國是為自己好，小聲嘟囔幾句，不再說這種話，只是心有不甘，依舊抱怨道：
“可我孫得勝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我都說的是事實！”
治國公馬魁之孫、三等威遠(yuǎn)將軍馬尚放下手里的茶碗，皺著眉頭喝道：
“老孫，大伙兒費(fèi)了多大得勁，才將你活動到廣西總兵的位子上的，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p> “你這暴躁的脾氣，什么時候能改一改？”
“喝多了，你就動輒打罵士卒，你可有點(diǎn)將軍的樣子沒有？”
“如今朝廷禁海了，東南沿海全被那些江南籍的文官把持了，我等絲毫插不上手，沒法子進(jìn)行海上貿(mào)易?！?p> “廣西的五萬大軍，可是關(guān)系到我等南方海路航線的安全，我等日后能不能過上好日子，就全看你的了，你可不能再這么口無遮攔，什么都往外面說。”
“要不然，被那些個御史臺的文官知道了，你就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修國公侯曉明之孫，襲一等子侯孝偉，臉色陰沉，放下茶碗，狠狠地道：
“要不是當(dāng)今昏聵，搞什么以文御武，弄得我開國勛貴一脈，大都被奪去了兵權(quán)，只是領(lǐng)了個虛職，混日子罷了?！?p> “他們自己一家子倒是熱鬧，忠順王、忠義王輪番斗法，倒是苦了我們這些不搭邊的人?！?p> “有什么禍?zhǔn)?，這些個文官，陛下就輪流往我們頭上退?！?p> “難怪那些陜西的邊軍，都活不下去了，就和那些個亂民攪合在一起，攻城略地，打個痛快！”
“我要是······”
齊國公陳翼之孫、三等威鎮(zhèn)將陳文瑞，臉上有些戲謔地問道：
“你要是什么？”
修國公之孫侯孝偉臉上有些訕訕，并不曾搭話，一時間整個榮禧堂，安靜了下來。
榮國公賈代善喝了口茶水，神情仍是有些懶懶。
只見，他輕咳一聲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后，語氣沉重地言道：
“朝野上下波云詭譎，此等危難的時候，老夫本不應(yīng)該推辭，只是老夫的身子，恐怕是撐不了幾日了?！?p> 眾人聞聽了很是詫異，前幾日，您不是威風(fēng)凜凜地帶兵去平叛了么？
斬殺白蓮教匪徒，平定禁軍的反叛，您可是都沖鋒在前，沒看出一點(diǎn)病態(tài)?。?p> 怎么，這才一會兒功夫，今日就說自己快不行了呢？
北靜郡王水溶面露關(guān)切地道：
“老世翁，您這是怎么了，可有請宮中的御醫(yī)瞧瞧？”
眾人紛紛七嘴八舌地勸解道：
“是啊，世叔得好好瞧瞧才是啊，別是給那些個什么庸醫(yī)給誤診了，耽誤了病情?！?p> “世叔，您可得挺住啊，要是沒有您領(lǐng)頭，我們幾個小輩，小貓兩三只的，如何應(yīng)付得了朝堂上那些咄咄逼人的文官們?！?p> 榮國公賈代善緩緩捋了捋，他頜下花白的三寸短須，輕笑一聲道：
“也是多年的老毛病了，老夫一身征戰(zhàn)幾百場，作為一個沙場征戰(zhàn)的老將，大漢的軍神擎天柱，有些刀劍舊傷，在所難免?！?p> “一時半刻，怕也是無礙的。”
“年輕的時候，老夫自認(rèn)為還是能挺得住的?！?p> “只是，近些年來，年紀(jì)漸長，又憋在京中這個閑散的京營節(jié)度使位子上，雖位高權(quán)重，到底是無所事事，勞累于板櫝之間，此并非老夫之所長，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