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小貴英出事了

　　馬國慶被突然抱住大腿，整個人都愣住了。

　　早晨，兒子爭吵的聲音傳到后院

　　他本想去勸架，卻被老婆子攔住。

　　后來從旁人口中聽說，老四被老三打得頭破血流，渾身是血。

　　他頓時疼得差點暈過去。

　　此刻再聽到兒子哭訴。

　　馬國慶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其實說起來。

　　作為老來子，馬有鐵才是他最疼的兒子。

　　可無奈，老三身體不好。

　　他們能力有限。

　　所以只能委屈老四，有了好東西盡量都給老三吃。

　　老三身體弱，不能干活。

　　他們干脆讓老三去上學。

　　雖然只上到三年級，就沒錢輟學了，但比起八歲就要干活的小兒子。

　　已經(jīng)是最幸福的了。

　　可人心都是肉長的，試問那個父母聽說，兒子被人打破頭，渾身是血，天天干活，卻連飯都吃不飽，能不心疼的！

　　所以就算馬有鐵什么都沒說，只叫了一聲“爹”。

　　馬國慶就已經(jīng)哭得泣不成聲。

　　面對這樣的馬國慶，馬有鐵從一開始演戲，慢慢止不住眼淚。

　　前世受過的委屈，如洪水一般涌進心頭。

　　被人笑話是光棍的時候。

　　他就曾想過，如果爹娘還活著，肯定會幫他張羅婆姨。

　　絕不會像劉玉蓮那樣，四處敗壞他的名聲。

　　弄得方圓百里，沒有一個姑娘敢嫁。

　　以前，他被三哥、三嫂指桑罵槐的時候，也會去爹娘的墳前坐著。

　　仿佛只有這樣，他才能感覺這世上還有人疼過他。

　　后來重生了。

　　那三十多年的困苦，卻成了他胸口的刺。

　　就算親眼看到老父親，為了自己老淚縱橫，他也沒有力氣，再去感動了。

　　正在馬有鐵五味雜陳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卻在這時突然響起。

　　“老四，他們說，你跟老三打架了？”

　　說著話，王有榮便拄著拐棍從窩棚里走了出來。

　　她的情況要比馬國慶好一些。

　　眼睛只是看不清，白天的時候，隱約還能看到些輪廓。

　　此時她就站在門口。

　　滿臉不高興的看著馬有鐵，繼續(xù)說道：“你哥身體不好，你就不能讓著他?！?p>　　“啊……你都十二了，該懂事了，把你哥氣壞了，怎么辦？”

　　老娘的話，頓時讓馬有鐵那僅存溫馨瞬間破碎。

　　馬有鐵雖然明知老娘偏心，更喜歡三哥，卻一直都以為，那是因為三哥身體不好。

　　然而此刻，看著老娘不問青紅皂白，也不問他傷得厲不厲害。

　　疼不疼。

　　馬有鐵沒有回答，眼中的淚水不知為何，干了。

　　早就計劃好的說辭，他也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更不要想，勸著母親跟三哥劃清界限。

　　王有榮沒能察覺馬有鐵的異樣，她住著拐杖又往前走了幾步。

　　聲音更加嚴肅的說道：“你說，你是不是看你三哥娶了婆姨，心里難受，見不得你三哥好，隔三差五就找事？”

　　王有榮冷冽的說著，甚至渾身都有些哆嗦。

　　“還有你嫂子。長嫂如母，人家玉蓮累了，少做一頓飯，你就要鬧得全村都知道，你想干什么！”

　　王有榮一生要強，尤其是生了四個兒子，在村子里都是獨一份的。

　　馬國慶性格溫吞，年輕時打過仗，后來因為眼睛不行，只能退了下來。

　　但他見過大世面，從不對家里的女人動手。

　　反而造就了王有榮，蠻橫不講理，性格跋扈。

　　但凡有人不聽她的，動輒打罵，年輕時就整個村子出名。

　　對待兒子也是一樣。

　　不然，馬有鐵的性格，就不會那么木訥，甚至可以說是窩囊。

　　可現(xiàn)在的馬有鐵，已經(jīng)和前世不同了。

　　此時的他，再聽母親這些斥責、埋怨的話，再沒有半點的內(nèi)疚。

　　他什么都沒錯，為什么要覺得內(nèi)疚！

　　原來不是他做的不好，而是老娘從來都不喜歡自己。

　　所以才會臨死，還放心不下三哥，逼著他承諾照顧三哥一家。

　　耽誤了自己一生。

　　這一刻，馬有鐵忽然不怨了。

　　方正他也不需要了，只要有貴英哪怕全世界都不要他。

　　想到曹貴英，馬有鐵突然感覺胸口有些發(fā)悶。

　　今天清晨忙著打架，沒有去給小貴英送吃的，也不知道她怎么樣了？

　　馬有鐵的眼皮，突然跳個不停。

　　總覺得有事要發(fā)生。

　　冥冥中他仿佛有種感覺，總覺得小貴英出事了。

　　而且越想越擔心。

　　下一刻，他緩慢而堅決的，推開了老父親的手，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但就在他起身的時候，王有榮卻在這時又說了一句。

　　“早知你這樣，我當初就不該生你！”

　　一句話，瞬間點燃馬有鐵。

　　只見他后背猛地一僵。

　　然后低下頭，死死咬著牙。

　　哪怕嘴里已經(jīng)滿是鐵銹味，馬有鐵卻還是死死忍著，渾身顫抖的走到老娘面前。

　　他抬眼看著母親蒼老的臉。

　　忍了又忍，到最后他終于忍不住，帶著哽咽的緩緩開口。

　　“娘，我今年才十二歲，手上就已經(jīng)都是繭子了，你摸過嗎？”

　　“娘，我哥十八，一百六十斤，可我才七十斤，你知道嗎？”

　　“娘，只要我多吃一個饃饃，不出三天，我哥就會找借口打我，你忘了嗎？”

　　“娘，我也是你兒子，什么時候，你也能像疼三哥一樣疼疼我？哪怕……哪怕只有一天也行?！?p>　　這些話憋在他心里三十年了。

　　沒想到今天居然說了出來。

　　然而說完這些話，馬有鐵也釋然了。

　　如果父母心里只有三哥。

　　分家的時候，他也不是非要帶著父母走的。

　　或許把父母留給三哥，對誰都好。

　　馬有鐵說完這句話，便再也沒說什么。

　　他苦笑著看了眼，老淚縱橫的父親。

　　最后看了眼，滿臉怔忡的母親，決然轉(zhuǎn)身離開了后院。

　　分家勢在必行。

　　但他現(xiàn)在只想去看看小貴英，不然他會感覺整個世界都不喜歡他。

　　通往貴英村子的小路，他已經(jīng)忘了自己走過多少回。

　　可第一次這么迫切。

　　心情甚至要比重生后的那一次，更加迫切。

　　整整半個小時，他一下都沒停。

　　時間不早了，他先跑去貴英經(jīng)常割草的山坡。

　　沒人。

　　又去了貴英洗衣服的小河邊，依舊沒有找到。

　　最后跑去接水的眼子，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

　　馬有鐵徹底慌了，他懷著忐忑的心，走進貴英家的村子。

　　找到了貴英的家。

　　可遠遠的，他卻看到貴英家門口，站滿了人。

　　一股莫名的恐懼，瞬間沖上馬有鐵的胸口。

　　他“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呆呆的走向那個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