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天地陽氣最旺之際——
殮房內,陸鈺身披黃袍手持銅鈴,像江湖神棍似的圍著黑棺念念叨叨個不停。
“吉日良時天地開,開館大吉大發(fā)財~天清地靈日月明,開館子孫享安寧~”
此時許知府領著御前司一眾走進殮房,阮青河見著陸鈺,昨晚的飯菜都差點沒噴出來。
“赫赫揚揚,日出東方。
玉帝敕旨,來到這廂。
手持金鞭,鬼魂難防。
急去入墳,免去災殃。
敢有不服,鞭下喪亡。
吾奉南辰北斗,太上星君急急如律令,起!”
隨著陸鈺一聲令下,旁邊下人揭開棺蓋,屋中頓時充斥著一股惡臭,眾人不禁捏起了鼻子。
“許大人,這是…”
阮青河盯著前方陸鈺,誰知許知府壓低聲音沒好氣道。
“這什么這,燒了人家棺材鋪,你還有理了是吧!”
接著上前一步,喊道,
“仵作…”
“不必,我親自來即可?!?p> 說著龍瑤來到棺材邊,看著里面已經開始腐爛的特使,那張驚恐萬分的臉讓她也不禁眉頭緊皺。
她伸出手從特使脖子下方,如捏肩拿背那般從上至下一直摸到腳跟處,接著又解開特使衣物,亮出煞白的胸脯。
她嘴角輕輕上揚,叫來阮青河。
“阮護衛(wèi),你怎么看。”
阮護衛(wèi)也照她之前那般來了一遍,面露驚色。
“大人,這…”
“怎么?”
“特使全身筋骨盡斷,外邊卻尋不著一點傷痕,體膚也只是正常濃腫,不像是遭受過強大的劍氣真氣一類打擊,倒更像是……”
阮青河面露難色,繼續(xù)道。
“特使面色驚恐直至斷氣,倒像是全身筋骨自行了斷,被活活折磨而死?!?p> 他悄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陸鈺,心想你這妖道還真是深藏不露!
“是嘛?!?p> 龍瑤神色悠然,像是身處花紅柳綠之地而不是這陰煞的殮房之內。
“這薊州城,竟有如此能人異士?”
“回大人,此舉早已勝過一般武夫,若情況屬實,對方必然是邪魔歪…”
阮青河意在表現(xiàn)得自然真誠些,可一想到這無疑是在自爆失職,便沒繼續(xù)說下去。
龍瑤倒是并未在意,圍著棺材轉了一圈,突然駐足腳步,伸手捏起棺材中一小物,好奇道。
“這是何物?”
眾人紛紛走進一看,發(fā)現(xiàn)竟是片魚鱗!
許知府心中頓時如晴天霹靂,身子不自覺的往后退了一步。
“大人,這…應是塊魚鱗?!?p> 阮青河拿過細細端詳起來,龍瑤則扭身看向許知府,暗諷道。
“許知府,難不成這特使還得親自燒火做飯?”
“沒沒沒,沒有的事,下官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那敢怠慢!”
龍瑤并未作聲,只是意味深長的看著許知府,而后又道。
“行了,京城那邊的人應已快到,別浪費了這良辰吉時?!?p> 隨后便獨自走出殮房,走到一半,又忽聞后方許知府驚慌忙亂。
“大人!”
她轉過身。
“許大人還有何吩咐?”
“其實昨夜……”
……
“代孝堂前起靈棺,護法玄壇列兩邊。
先請黑虎趙元帥,提鞭斬關保平安。
門神護衛(wèi)分左右,二十八宿護寶棺。
此處不是停靈地,亡人故鄉(xiāng)走一番。”
阮青河聽著里邊陸鈺賣唱般的超度聲,本是知曉事情來龍去脈,如今也泛起了迷糊。
那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阮護衛(wèi),魚妖一事,你怎么看?!?p> “阮護衛(wèi)?”
“大人!”
阮青河回過神來,一本正經道。
“大人,魚妖一事,屬下實在聞所未聞?!?p> “是嘛,不過特使大人的死法,確實并非一般人能所為,若兇手不是那些旁門左道,必定就是妖祟作怪了?!?p> “大人英明,可……”
“喝一杯嘛?”
“啊?”
從醉香樓上看下去,外邊送喪隊伍聲勢浩大,陸鈺招魂引幡在前領路,銅紙冥錢漫天飛絮。
龍瑤拿著酒杯看著下方,像是自說自話般,道。
“不過這特使初來乍到,以往也并未結怨,怎就招惹了妖祟呢?”
“大人,從方才許大人口中所述來看,若兇手真是魚妖,那也不是沖著特使大人來的?!?p> 龍瑤轉身看著阮青河,臉色帶著幾分挑逗。
“那是奪財,還是尋仇?”
“這…這可就得問許大人了?!?p> ……
“你怎么認得許知府,你靠近他有何目的?”
阮青河并未去審查一州之長,比起許林生,眼前的這位要更加棘手。
“這許知府是個虔誠之人,請神送佛年年必有,陸鈺是個賣棺材的,那州府之內,陸鈺沒準比大人您還熟悉呢?!?p> 陸鈺拿起茶杯好不悠閑的樣子。
“若大人您不是個孤兒的話,也有用得著我的地方?!?p> “你!”
阮青河一副欲要發(fā)作的模樣,想想又忍了下來,心平氣和地問道。
“許知府家中死魚,可是你所為。”
陸鈺聽聞倒是十分認真。
“其實這事陸鈺也比較奇怪,我確實只是推了他一把,不信你問小妹!”
阮青河看向一旁的小妹,發(fā)現(xiàn)她正穿針引線,學起了刺繡。
“之前你說經脈盡斷我還以為是在挖苦我,今日在那殮房聽許知府一說起,倒是覺得有幾分苗頭?!?p> 阮青河緊緊的盯著陸鈺,心中拼命告誡自己寧愿相信一只鬼,也不要信這個男人的嘴。
看你怎么編!
“不過細細琢磨許知府口中所言,前后一聯(lián)系,特使大人倒好像是枉死?!?p> 陸鈺面露猶色一副不得其解的樣子,阮青河看著,心中竟也有些猶豫。
“你說會不會是巧合,我那夜和小妹一同前去,魚妖也在伺機行動,而后被推到的特使大人發(fā)現(xiàn),然后滅口了?”
阮青河暗中看著小妹,想從這女流之輩臉上表情的變化來判斷陸鈺真假。
“為何這天底下的巧事都落在你頭上了?”
“不知道,或許陸鈺正是那天選之子吧,你說是不是,娘子?”
小妹朝兩人楞了一眼,一臉嫌棄的轉身背對兩人。
“若真是魚妖,這薊州城大河幾十小流上百,何解?”
“這就不是陸鈺的事了,大人您要是因此有底下兄弟送了命,那陸鈺倒是可以免費送他一程,其余的,您還是去問問咱們薊州城的青天大老爺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