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冷月醒來,已是兩個時辰之后,秋綏擔(dān)心道:“姑娘,久睡對身體不好,要不起來走走?”
冬禧附和:“是了,姑娘,院里的那株紅梅今年不知為何開得早,初冬之際已經(jīng)開了一樹嬌艷的梅花,咱們賞花去?”
冷月睡眼惺忪,聽了她們的話,沒有拒絕,點(diǎn)頭讓她們伺候著把衣裳穿了,還是被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
不一會兒,亭子里就燒上了炭火,紗帳掀開兩簾,露出亭邊開得正艷的紅梅,冷月偏首賞梅,一語不發(fā),秋綏跪坐在毯子上煮茶,偷偷瞧了幾眼,止不住的感嘆,要說姑娘是姿色卓絕也不全然,可是那出塵的氣質(zhì)就是很美,王爺稀罕的很。
不過,她清楚記得姑娘醒來時的眼神,看得她后背發(fā)涼,她不相信姑娘只是一個普通凡人,那上位者的姿態(tài)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養(yǎng)成的,可她知道的王爺又哪里會不知道,這么一想,心里的憂慮就壓下去了。
茶香四溢,冬禧也去后廚拿了糕點(diǎn)回來:“姑娘,澤蘭嬤嬤再三叮囑奴婢不要讓您吃多了,一會兒王爺回來還要吃晚膳?!?p> 這三人在醒來時,她就知道了,秋綏和冬禧是貼身照顧她起居的女婢,澤蘭嬤嬤是北上王的奶娘,聽她說目前暫代王妃職權(quán),管理整個北上王府,平日較忙,以后會抽空教她,冷月不知道為什么要教她,也不知道要教她什么,沒有多問。
兩個女婢性格有差,冬禧較活潑,冷月聽了她的話嗯了一聲,問道:“北上王哪去了?”她有事要問他,可是他又不見了。
秋綏和冬禧兩人對視一眼,有喜也有無奈,今天姑娘醒來的第一句也是冷聲問:“那男人呢?”她們解釋王爺公務(wù)繁忙,如今應(yīng)當(dāng)在巡城,可她似乎什么也聽不見,面色冷硬,勸也勸不住。
秋綏斟酌道:“京都冬糧過不了幾日就要到北上了,王爺帶人加緊查修官道,實在抽不開身,若是姑娘想王爺,我們可為姑娘備馬車前去?!?p> 冷月聞言抬眸看著兩個丫頭的神情,只覺得略微不適,這是一種被捆綁的感覺……
冬禧補(bǔ)話:“但是瞧這天色也不早了,王爺估摸著快回來了?!?p> 冷月點(diǎn)頭道:“等他回來吧?!鼻锝椨行?dān)心的看了冬禧一眼,王爺回府的時辰哪里說得準(zhǔn)呢,更何況這幾日,冬禧眉眼含笑搖搖頭,示意姐姐不用擔(dān)心。
冷月望著又飄揚(yáng)而下的小雪不知在想什么,小桌上的糕點(diǎn)眨眼間就沒了幾塊,再眨眼間盤子就空了。
出神間,一道婉轉(zhuǎn)動聽的聲音傳入耳中:“你是神仙姐姐嗎?”一只小山雀興奮雀躍的從樹枝間探出頭來。
妖族的始祖由始神點(diǎn)化而有神格居于妖神之位,因此妖族天生就親近神明,眼前的這只小妖……嗯,連妖都還算不上,只是開智了。
冷月回答:“不是?!彼浦@小山雀十分討喜,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又黑又亮,她手一伸,小山雀就飛到了她手上,興奮道:“怎么會?!你不是的話怎么會聽懂我說話,凡人可是不會的!”
以前是,現(xiàn)在不是了,但個中緣由一只小雀也聽不懂,冷月只得道:“許是因為我的祖先是女媧娘娘捏出來的?”
人神一族確實是由女媧娘娘親手捏出來的,倒也不錯。
早開的紅梅簌簌動了動,竟然也清清朗朗的開口了:“那姑娘就是神君呀,你看我這一樹嬌艷的梅花,是因為神君來了才開的?!?p> 冷月玩弄著如同湯圓的小山雀,但笑不語。
冬禧忍不住雀躍道:“姑娘!這北長尾山雀怎的飛到你手中了?”可可愛愛的小湯圓讓人喜歡的緊。
冷月食指點(diǎn)點(diǎn)小山雀圓圓的腦袋,含笑喚它:“肥啾?!?p> 肥啾有神仙姐姐在身側(cè),平日里的小膽子也肥起來了,翅膀一抖飛到了冬禧的肩上,歪著圓潤的腦袋看冬禧,冬禧輕輕用食指摸了摸它圓潤的小腦袋,一聲聲清脆的“啾啾!”在亭子中響起,冬禧樂呵呵的看著它到處躥,秋綏若有所思。
北上王一掀開簾子就看到女人柔和的眉眼,嘴角含笑,心里頓覺熱乎乎的。
看到來人,秋綏和冬禧連忙行禮:“王爺?!彼麚]手讓她們退下。
王爺嘴還沒有張開,就感覺頭頂落下了什么東西,大膽肥啾還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人。
冷月看著那滑稽樣輕笑出聲,他瞇眼看著那笑容,把那只肥啾從頭上抓下來,對著它惡聲惡氣道:“若不是美人一笑,本王把你這一兩肉給破空塞牙?!痹捖湟恢猾C隼落在他肩上,小肥啾登時瑟瑟發(fā)抖,不停的啾啾著向神仙姐姐呼救。
冷月斂去笑意伸手道:“別逗它?!钡寄咳匀蝗岷?。
北上王松手,小肥啾立刻回到靠山手里,圓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盯著威風(fēng)凜凜的猛禽,又瑟縮回冷月手心。
美人膚如瓷玉,黛眉在玉白面龐上濃重卻不粗獷,合著漆黑的眼瞳,初見覺得這女人疏離清冷至極,臉上沒有表情時甚至讓人覺得冷漠,不好相與,如今這般柔和的模樣勾人的很。
他將特意繞路買來的甜點(diǎn)放在小桌上,俯身去吻她,她偏頭想躲卻被寬大修長的手強(qiáng)勁的掌住脖頸帶回來接下了這一吻,冷月只得用另一只手遮住肥啾的圓腦袋,這是一個安靜溫柔的吻。
他俯身將她完全籠在自己身前,強(qiáng)悍精壯的軀體落下一片濃重的陰影,鼻尖相對著,他望著她染上水色的眼眸問她:“為何躲?”
沒有回答,其實他自己心里門兒清,一個失去記憶的人……對,他就是欺負(fù)她沒有記憶。
冷月望著那雙眼睛里奇異的熾熱,不知為何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她反問:“為何帶我回來?”
王策戎臉上扯出了一個略帶痞氣的笑容,答:“本王樂意?!?p> 那日在大草原上縱情馳騁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心底里冒出頭來,在震耳欲聾的心跳聲里,他聽見那個聲音說:“別放手?!?p> 他在她身側(cè)坐下,才發(fā)現(xiàn)小桌上已經(jīng)有了五個糕點(diǎn)盤子,挑眉看向她:“這么能吃?”
聞言,冷月有些不悅:“這點(diǎn)能把堂堂北上王吃窮?”
對上那道打趣的目光,只聽他道:“養(yǎng)你一個還是綽綽有余的?!?p> 把精致的盒子打開,那淡淡的香甜味飄出來了,這是北上城最好最出名的糕點(diǎn)鋪?zhàn)?,每日賣的糕點(diǎn)都是限量,且總有新品售賣,在整個帝國都是有名的,每次倚風(fēng)惹妻子鄭氏生氣就去排隊買這家的糕點(diǎn)哄人,說起來就算他是大名鼎鼎的北上王也得排隊呢,今日去買時因為不知道她的偏好就都買了些,把后面排隊的人心疼壞了,要不是北上王的旗幟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說不一定都要上手了。
把糕點(diǎn)往她面前遞:“嘗嘗?!辈恢遣皇且驗樯眢w需要恢復(fù),冷月就是感覺吃不飽,五盤糕點(diǎn)只是嘗個味兒,她接過糕點(diǎn)吃了,王策戎盯著她每樣都嘗一塊,然后張嘴啊一聲,她愣了三秒,才反應(yīng)過來,不太自然的拿起一塊自己喜歡的喂給他,北上王平日里不喜歡這些甜唧唧的食物,今日卻吃了不少。
這糕點(diǎn)吃的好好的,王策戎沒忍住,又摟著人親在了一起,唇齒間都是香甜的味道。
天色暗下來時,澤蘭來喚二人用膳。
王策戎再一次對這個女人瞠目結(jié)舌,冷月優(yōu)雅的擦了擦嘴角,看著一桌碗碟里的殘渣,淡淡問道:“如何?”
他失笑搖搖頭,反問:“吃飽沒?沒有的話讓人再做一些?!别I誰也不能餓著自己女人啊。
冷月淺淺喝著熱茶,道:“不用?!?p> 澤蘭有些擔(dān)憂,姑娘這么吃不知道會不會脹胃,夜里不舒服,可這屋外大雪紛飛也實在不是消食的好時候,得囑咐守夜的人看仔細(xì)點(diǎn)兒。
吃完飯,王策戎讓封陽把暮云帶來,暮云單膝跪地拜見新主人:“姑娘,屬下暮云?!?p> 冷月琉璃般的眼眸靜靜盯著跟前十七歲的少年,沒有言語,北上王在她身上如此用心是為什么,又想要得到什么?他不可能知道她的原身,所以她想不明白。
暮云自始至終都緊繃著的身體在冷月嗯了一聲后稍微松了點(diǎn),他原本是封陽帶在身邊的,后來犯了錯,被王爺勒令回到了王府的侍衛(wèi)營,但他可不想一直呆在侍衛(wèi)營,他要上陣殺敵,站在哥哥身邊,姑娘身邊是走出來的第一步。
二人退出來后,暮云克制不住自己,激動的撲向封陽:“哥,姑娘收下我了!”封陽猝不及防將人接住,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在姑娘身邊也這般毛躁,你看王爺會不會把你再扔進(jìn)侍衛(wèi)營。”
暮云勾著他的脖子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不會不會。”
冬禧看著這一對兄弟,調(diào)侃道:“暮云,你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郎怎么還在向封陽大哥撒嬌。”暮云不知羞,黏在他哥身上,撕都撕不下來,還回嘴:“那又怎么樣,多大了,我哥都是我哥!”
冬禧看著平日里不愛言語的封陽大哥神色溫柔,扶額對他說:“封陽大哥,你可就寵著他吧?!比缓筠D(zhuǎn)身去準(zhǔn)備姑娘的沐浴用品。
封陽是從小跟著王爺?shù)氖绦l(wèi),比王爺年長兩歲,他從小小的內(nèi)侍做到如今的大將軍,修為、手段、能力都缺一不可。
暮云是封陽撿回來的,那年十六歲的少年郎撿回來了奄奄一息且臟兮兮的五歲小孩兒,自此又當(dāng)哥又當(dāng)?shù)陌阉稙槿缃竦幕顫娚倌?,還是很不容易的,他不寵誰寵?
北上王府和軍營上下都知道兩兄弟感情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