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字營大捷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永定王城。
隱雀樓上,幾名搖著扇子的男人圍坐在桌旁,看著馬上的傳令使奔向皇城方向,有人搖搖扇子道:“我瞧著,鎮(zhèn)北侯府的氣數(shù)啊,還未盡?!?p> “呵,你是神算子?”對面一青衣男子質(zhì)疑他道。
“什么算不算子的,當(dāng)初鎮(zhèn)北侯府接連被重創(chuàng),哪位神仙站出來給它說話了?”座在主位年紀(jì)稍長一些的男人瞥了那兩人一眼,又指了指自己:“我?還是你?”
幾人又覺得有些不愉快,吵著要小二換壺茶。
小二急步走來問道:“幾位大人有什么吩咐?”
“這茶好是好,但是啊還不夠香。小二,你們隱雀當(dāng)下最好的茶是什么?”主座的男人問道。
“那自然是梅香風(fēng)裁?!?p> 一人張著耳朵:“這是什么?倒是沒有聽過。”
小二笑道:“上一壺各位不就都知道了?”
“那就來一壺!”
“好嘞!二樓西南雅座梅香風(fēng)裁一壺嘞!”小二抬聲,又向主座道:“盛惠十兩紋銀?!?p> “什么?多少?”
“大人,我們用的這雪梅花是北地極為難得的墨梅,再和上那昆侖的雪水融了烹的,定值這個(gè)價(jià)!”小二諂稱道。
“王大人,今日難得是個(gè)大晴日,算稍稍回暖了些,在這隱雀樓品香茗豈不快哉??!”“實(shí)在風(fēng)雅!”其余幾人緊接著附和著。
“罷了。上吧”這名王大人胡子都要?dú)獾玫箲?,卻不得不硬撐面子咽下了這壺茶錢。他內(nèi)心輕輕嘆了一口氣,在這永定城,請客卻也不是這么好請的。罷了,為了兒子的仕途,值得。
深冬臘月,這永定卻是出了一回太陽,眾人皆道這是天子之氣到來,祝愿皇帝的病情早日好轉(zhuǎn)。隱雀樓坐落在最繁華的東城大街,人群熙攘,客流往來不絕,倒是一派富庶景色了。
“那不是有神算子嗎!”等茶間隙,有人用扇指向樓下一處角落,正是支著算命的攤。攤主只是一個(gè)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拄著一只素色的破布帛寫著“不靈分文不取”。
樓上的人看熱鬧般看著樓下,當(dāng)然不是看那算命的瞎子,而是攤前坐著的年輕人。
“來,大師給我看看?!蹦凶右簧焓?,放在了算瞎子的八卦盤上。
老者皺了皺眉,不滿道:“聽公子聲音年紀(jì)不大,不只想算什么?只是我不看手相。”
“哦。”男子收回手,興致勃勃道:“我想算我爹還能不能升官兒?!?p> “荒唐!”老者抄起手上的珠串向前一甩,“我說你,你說你爹?公子莫不是拿老朽尋開心的罷!”
男子面露難色,轉(zhuǎn)而從自己的錢袋里撿了一顆小碎銀,放去了老者手旁。“大師息怒,我可是誠心求卦的?!?p> 老者摸到了銀子,放在手心捏了捏,緊接著咳嗽了兩聲,“姓名?!?p> “嗯?”男子有些驚愕,心道這騙人倒也不必如此明顯吧?
“哦,不是…生辰八字。你父親的?!崩险吒目?。
男子一一道來,老者則是輕點(diǎn)著頭,右手緩慢地掐著,左手則是摸著八卦盤。
“茶到了!”隱雀樓小二高呼著獻(xiàn)上了新茶。一面給客人倒茶一面?zhèn)榷犞鴰兹说牧脑挕?p> “這不是…”王大人瞇著眼睛看向樓下在算命的男子,“裴家的嗎。那個(gè)……”
“那個(gè)最不爭氣的!”有人替他搶答道。“他怎么…還算起命來了?!?p> 王大人不緊不慢道:“裴家老太師何等人才,生出這種不肖子孫,他這卦應(yīng)該替他祖父算才對。”
小二悻悻地看了看樓下,只見一位身著雪色長衫的公子坐在算命攤前,大概就是這幾位口中的“不肖子孫”了。
裴景寧覺得無聊,四顧了一圈,又隱隱覺得有幾道劍芒般的目光刺著自己。他抬首,只見隱雀茶樓上幾名陌生男人正盯著自己看,撞上自己的目光后又都假裝看向了別處。午時(shí)的日光竟然也又些刺目,他甩手把折扇攤開,淺色陰影頓時(shí)遮住了他上半張臉,只有眼睫陰影較深,映在了眼下,又顯著他棕黑的眼瞳清亮無比。
“令堂命格一般啊?!彼阆棺訐崦员P,蹦出這么一句。
“什么意思?”裴景寧不解。
“父蔭不錯(cuò),可惜后勁不足。要想多富貴怕是不能了,安安穩(wěn)穩(wěn)度過差不多,差不多?!?p> 裴景寧懊惱道:“那就是不能升官了?!”
算瞎子咧咧嘴,搓搓手指示意著他再加錢。
裴景寧見算瞎子這個(gè)動(dòng)作心中了然:“化解是吧,不必了?!闭Z畢裴景寧便起身欲走,不料被算瞎子一把扯住。
“公子別急!令堂命格……”算瞎子的聲音似乎漸小,不,是其他的聲音愈發(fā)激烈了。
不遠(yuǎn)處有陣陣馬蹄聲響,聽著聲音是往這邊趕來。只是這是鬧市區(qū),誰會(huì)撿這條路來騎馬?
街上似乎立刻沸騰了起來,有人大喊著趕緊讓道,又有人攢頭想去看看真正的動(dòng)靜。只有那茶樓上的賓客看這遠(yuǎn)方看得清清楚楚。
正是那鎮(zhèn)北侯府的動(dòng)靜。
姜嫵御馬跑在最前,說快也不快,只是動(dòng)靜著實(shí)不算小。她換了件墨綠色的常服,外頭則披著一件同色大氅,風(fēng)灌進(jìn)去顯得身姿巨大。臉上的細(xì)碎傷口還未好全,吹久了風(fēng)還是生疼,又迎著溫?zé)岬奶?,姜嫵覺得仿佛有人用刀子在割自己的臉頰一般。
大街早被讓出了一條道路,人們雖然想看熱鬧但是也怕真?zhèn)阶约骸?p> 一行人四五位騎著馬紛至沓來,竟然呈現(xiàn)出幾分井然有序的感覺。
“鬧市縱馬”裴景寧站在一般沉聲不滿道。
“哎,兄臺(tái)此言差矣?!迸詡?cè)有人聽見了回他,“這是鎮(zhèn)北侯爺一行人,大捷回來的。有功之臣,怎么能叫縱馬呢!明明是姿態(tài)飛揚(yáng)?。 ?p> 鎮(zhèn)北侯爺。裴景寧在腦中找了找。
哦,她啊。也算是一名奇女子了。只是……
裴景寧探頭,只見馬上的人影聳動(dòng)著,迎著日光,他竟然有些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