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只是回憶

　　老人迅速與怪物一樣的殺手拉開距離，希嵐也猛攻幾劍逼退布萊恩特，望著大廳中央那仗劍而立的身影，眼神有些復(fù)雜。

　　那些黑霜開始剝落——蔓延滋長凝為結(jié)界的黑霜開始大片大片的剝落，從穹頂落下，在空中碎成一瓣，兩瓣，千萬瓣，如同盛開的黑色雪花。

　　滲入地面，消失不見。

　　沒有了燭光，大廳反而有些亮。

　　城主府有些璀璨的燈火，從穹頂破開的大洞灌入，從洗盡黑霜的窗外灌入，落在眾人腳邊。

　　眾人皆沉默。

　　那是暗影的仆從在瓦洛蘭大陸留下的第三座環(huán)法之陣中孕育而生的結(jié)界，那是青銅下位的元素師用暗影鑄造的堡壘。

　　就這樣破了？

　　就這樣破了。

　　因?yàn)橐粍υ鹿狻?p>　　“我的遺言？”

　　神秘男子的臉上保持著一種很溫和的笑意，這讓那本就很俊美的面容又平添一分儒雅。他的聲音很輕，卻能聽出怒意。

　　“區(qū)區(qū)黑鐵上位……”

　　他還沒來的及把話說完，就被銳雯打斷。

　　“這不是我想聽的遺言?！?p>　　神秘男子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再也不復(fù)之前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氣道：“我要?dú)⒘四恪！?p>　　“很多人都想我死。藍(lán)樺林里的那只死靈想讓我死，藍(lán)樺堡中的那個死靈術(shù)士想讓我死，上次夜里還下著雨的時候，有四個笨蛋不知道回家收衣服順便睡個懶覺，卻把我堵在了巷口，也想我死?！?p>　　銳雯很認(rèn)真很誠懇：“你看，有那么多人想弄死我，最后都被我給弄死了。在我們村，曾經(jīng)有一個很牛逼的人總結(jié)出了一個很牛逼的理論叫做數(shù)學(xué)歸納法。意思是當(dāng)n=1的時候命題成立且n=m的時候命題成立，那么n=m+1的時候命題也成立，我知道你的智商太低所以可能聽不懂，簡單來說就是通過無數(shù)次的實(shí)踐我們得到了一條公理——誰想弄死我，誰就會被我弄死。”

　　“所以我們商量一下，反正今天你都要被我弄死，不如在死之前做些有意義的事情，比如把我知道的都告訴我，哥們兒興許一高興就會讓你死的開心一些，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你說好不好?！?p>　　一個人生氣的樣子有很多種，有的人會表現(xiàn)的很憤怒，有的人則會表現(xiàn)的很冷靜，就好比現(xiàn)在的神秘男子，只是，淡紫色的眼眸，藏不住的殺意。

　　神秘男子微嘲道：“人類果然是一群只會逞口舌之利的渣滓，想迷們這樣的蛆蟲，竟然能夠存在于瓦洛蘭大路上，真是可笑?！?p>　　銳雯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希嵐，他竟然罵你?！?p>　　還在與布萊恩特對峙的希嵐冷笑一聲道：“銳雯子爵，你知道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是什么嗎？就是死到臨頭卻不自知?！?p>　　銳雯挑了挑眉，學(xué)者希嵐剛才的樣子發(fā)出一模一樣的冷笑：“不是我說你，你看看你，一開始做帝國的狗，后來又做魔族的狗，到頭來兩邊的人都罵你，想來想去也是蠻可悲的，一只沒有立場的狗本來活的就比較艱辛，可如見兩邊的主人都討好不了，你連當(dāng)狗的尊嚴(yán)都沒有了?！?p>　　希嵐不屑冷哼，神秘男子漠然開口。

　　“再如何能說，終究是黑鐵上位，就算你碰巧破了我的暗域，我也會告訴你，黑鐵與青銅之間，那道不可逾越的鴻溝?！?p>　　神秘男子從懷中拿出一本古舊的魔法書，就像戰(zhàn)士手中的劍，那是元素師召喚元素的法旨。

　　因?yàn)榫眠h(yuǎn)到很久很久的之前，這本魔法書的封皮已經(jīng)變?yōu)榱松詈稚?，只不過上面用魔法雕紋仔細(xì)鐫刻著惡魔的頭顱，依然那樣清晰。

　　銳雯瞳孔微縮，他知道對方手中拿的是什么了。

　　惡魔法典。

　　冷冷的聲音傳來。

　　“記住殺你人的名字，德約墨爾家族，第三順位繼承人——貝利亞爾。”

　　貝利亞爾手中的惡魔法典似是被風(fēng)吹過，掀開。

　　空氣中的元素開始躁動起來，很不安地躁動起來。

　　那本《基蘭的書藏典籍》只是讓銳雯到了黑鐵上位，沒入青銅，自然也沒有覺醒元素。但是銳雯此刻的確感受到了空氣中噬人的壓迫感，只是凝聚元素的過程，便有這樣的威勢，那么釋放的法術(shù)該有多么囂張的景象。

　　是啊，該有多么囂張的景象，想到這里，銳雯不由得輕聲一嘆。

　　“終于騙你進(jìn)攻了，真是費(fèi)了我好大的勁兒。不得不說身為一個高等魔族，你的修養(yǎng)真是很好，換成我輩P民，聽到那些話早就急眼了?！?p>　　貝利亞爾有種淡淡的不安：“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已經(jīng)來不及防御了呀?！?p>　　銳雯淡然一笑，向前邁步而去。

　　他走在如濃墨般的空氣中，他走在貝利亞爾的一片殺意里。

　　月白色的貴族長袍開始被暗影侵蝕，幾步便是斑斑血跡，一個法術(shù)的前奏，便是如同山水墨畫一樣的背景，只不過山不是那山，是險峰，水不是那水，是弱水。

　　大概是三環(huán)的傳承法術(shù)——銳雯這樣想著，便有些開心的笑了起來。

　　有些傲然。

　　他想起了今早那老人一劍月光從巷頭碎至巷尾，坍了多少屋檐；

　　他想起了剛來時的自己折翼起舞，碎劍斷瀑，斬了半個藍(lán)樺堡。

　　我見過巫山云雨，你這山便不是山；我見過滄滄大海，你這水便不是水。

　　“折翼之舞——【斷瀑】?！?p>　　面對著殺意猙獰的黑袍紫瞳，血跡斑斑沒有玉樹臨風(fēng)的瀟灑，更沒有上一世橫劍冷對天下王者的睥睨，少年拿著不是斷劍的劍，輕描淡寫的一劍揮出。

　　那不過是平平淡淡的一劍，那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劍。一開始很多人都會這樣想，包括老人、希嵐、布萊恩特、以及那位不知姓名的殺手。

　　只是貝利亞爾的眼神瞬間化為了驚恐——他幾乎是一瞬間放棄了術(shù)文的詠唱，黑色的元素護(hù)盾在面前瘋狂堆疊。

　　然后是一聲慘烈的轟鳴，殺光了提拉西莫所有人的睡意。

　　提拉西莫的城主府，從內(nèi)堡的議政大廳，到外堡之外，近百米。

　　變成了一條寬闊的、干凈澄明的道路。

　　那些窮盡財(cái)力精雕細(xì)刻的華美建筑，從此刻起，只是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