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巧智脫身
菩提廟經(jīng)過子時的一陣喧鬧后重歸于平靜，廟內(nèi)的大殿中傳來幾聲長短不一的呼嚕聲。
偏殿內(nèi)，小女娃伏在門板上聽著門外的動靜，直等到那三人睡熟后，她才躡手躡腳的蹭到躺在草垛上的男孩身邊，輕輕的推了推他，低聲道：“他們都睡著了！”
那男孩被捆了手腳，仰躺在草垛上，臉頰紅腫不堪，雙眸緊閉，一動不動仿佛已睡死過去。
小女娃見她不理睬自己，也不氣餒，繼續(xù)小聲道：“我知道你醒著，你被他們打得都流血了肯定很疼，怎么睡得著呢？你也是被他們抓來的吧，你上一次是怎么逃掉的？”
女娃嘴上念叨著，手上也不閑著，一雙小胖手用力的推了推男孩。
那男孩被她推搡的煩了，嘴里哼唧了兩聲，表示自己在聽。
女娃見他終于有了反應(yīng)，又湊到他耳邊道：“我?guī)湍闼山墸愕孟朕k法帶我一起逃走！”
男孩聞言一愣，隨即鼻子發(fā)出兩個音節(jié)，還用力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小女娃立馬行動起來，她摸索到男孩手上的繩索，卻發(fā)現(xiàn)上面打了死結(jié)，用力掰扯兩下，也沒有松動分毫。她想了想便將壓耳皮帽摘下，從頭上取下一支尖頭小簪子，一點點的將繩子挑斷。
寅時，天將亮未亮之際，天空又飄起了綿綿的雪花。菩提廟內(nèi)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喊聲，將大殿內(nèi)酣睡的三人驚醒了過來。
“救命??！走水啦！”
“走水了？哪里走水了？”
三個男子迷迷糊糊的醒來，卻見偏殿的大門內(nèi)不斷地往外冒著濃煙。大漢見狀一個激靈醒過神來，一腳踢醒了小個子男子，回頭又喊了黑大個一聲，道：“都起來，趕緊去救人！”
三個人手忙腳亂的打開鎖鏈，推開偏殿的大門，一股濃烈的白煙迎面沖了出來，只逼得他們連連后退幾步。只見一個小人從門內(nèi)沖了出來，臉上煙熏火燎的好不狼狽。
她朝著門外三人哭喊道：“你們快去救救他，他快被燒死了！”說完，那女娃一下子萎頓在地已是暈了過去。
三人聞言連忙沖進(jìn)偏殿，卻見偏殿內(nèi)半個屋子都燒了起來，火光中影影約約有個身影躺在燃燒的草垛內(nèi)側(cè)。大漢見此情狀，不及多想，連忙指揮黑大個和小個子男子取來木棍與雪水救火。
黑大個和小個子慌忙應(yīng)聲去取東西，可一出門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不好，大兄，那個女娃子跑了！”小個子驚呼一聲。
黑大個連忙取來長木棍沖進(jìn)偏殿將那躺在草垛子上的影子挑了起來，卻是一件破布袍子。三個男子頓時大怒，抄起皮鞭刀棒便朝著廟外追了出去。
三個男子離開后，菩提廟內(nèi)的佛像后悄悄溜出兩個小小的身影。
“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小女娃緊張兮兮的問道，她很害怕那些壞人突然間返回來再將他們捉住。
“再，躲?！蹦泻⒄f起話來還是有些吃力，嘴一張，腮幫子就疼。
兩人小心翼翼地出了廟門。男孩順手又把馬廄里的那匹駑馬牽了出來，手上抄起鞭子對著馬屁股就是狠狠的一鞭。那駑馬吃了疼，希津津一聲長嘶，撒開蹄子便朝著后山的一條小徑奔去，留下一串清晰的馬蹄印。
天空放晴，晨曦微露。
以大漢為首的三個男子，提著刀棒追出老遠(yuǎn)，仍然沒有見到半個人影。三人一合計，怕是又上了那兩個小家伙的當(dāng)。于是連忙返回菩提廟，立馬發(fā)現(xiàn)了留在后山小徑上的那串馬蹄印。
“大兄，那兩個小東西定是騎著馬跑后山去了，咱們趕緊追，不能讓他們跑了！”黑大個嚷嚷著，大黑臉陰沉地快要滴出水來。
大漢和那小個子心里也是無比惱怒，竟被兩個孩子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還連續(xù)被耍了兩次。所以他們在心里暗暗發(fā)狠，一旦抓到那兩個小東西必定是要好好修理一番才算罷休。
此時，那三個男子心心念念的兩個小東西，正躲在一處洞穴中。此洞離菩提廟不過百步距離，由于洞口只有孩童能夠進(jìn)出，隱在雜亂的樹叢后面，倒是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小女娃趴在洞口，悄悄地觀察著不遠(yuǎn)處菩提廟的動靜，見那三個男子果然被馬蹄印吸引去了后山，心里暗暗松了口氣，原本恐懼緊張的心情稍稍放松了點。
“他們?nèi)ズ笊搅?，我們現(xiàn)在可以走了么？”
“再等等?！蹦泻⒁粍硬粍拥呐吭诙纯?，神情冷肅。
不一會兒果然有人返回，卻是那大漢。他趕出幾步后，便總覺得不對勁，謹(jǐn)慎起見，他吩咐其他兩人繼續(xù)追馬，自己則返回菩提廟，又四下仔細(xì)尋找了一番。
幸虧兩個孩子躲得隱蔽，他沒發(fā)現(xiàn)異常，這才又往后山去了。
洞中的兩個孩子齊齊松了口氣。
“好險?！迸⒁荒槼绨莸目聪蚰泻?，“他們還會回來嗎？我們要躲到什么時候？”
男孩靜靜的張望了一會兒，見那大漢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小徑上，這才開口，“現(xiàn)在，走。”
兩人先后從洞中爬出來，山坳內(nèi)唯一的土路上一地積雪，因著方才一陣兵荒馬亂的尋人，早被那三人踩得一塌糊涂，泥濘不堪。
“沿著他們踩過的地方走……不露痕跡。”男孩忍著面頰的疼痛艱難的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女孩乖巧的點點頭，然后伸手牽住了男孩的手。
男孩驚訝的側(cè)首看她。
女孩仰起小臉，甜甜一笑，“我準(zhǔn)備好了，”她牽著他的手晃了晃，“我們走吧！”
男孩眨眨眼，沒說話，默默握住了女孩冰涼的小手，向著山坳外官道的方向跑去。
兩人起初還能跑幾步，待走到積雪深厚的地方，只能深一腳淺一腳的前行，心中既害怕又焦急，無奈兩人年小體弱，卻怎么也走不快。
將近午時，兩人終于走出了山坳，不過他們早已是饑腸轆轆，再加上一夜未睡，幾乎精疲力竭。男孩穿著一身單衣走了這一路，身上更是凍得不行。只是被略賣的恐懼讓他們不敢停下，方才支撐到現(xiàn)在。
山坳外不遠(yuǎn)處有個村落，只聽得雞鳴狗吠生不絕于耳，偶有幾人大聲招呼言語，讓人頓生親切之感。女娃和男孩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jìn)村里，想要討些吃食，卻又不敢上前，害怕又遇到什么歹人。
正在兩人猶豫不決時，村口上的一戶人家打開了院門，走出來一位年約五旬的農(nóng)婦。她乍見門外站著兩個灰頭土臉的孩子，頓覺驚奇，問道：“哪兒來的娃兒，怎的大冷天站在雪地里，還穿的這么單??？”她指了指男孩，嘖嘖出聲。
男孩和女娃相視一眼，見這農(nóng)婦慈眉善目的不似壞人，便由女娃開口道：“阿婆，我們走了好多路，現(xiàn)在又餓又累，能不能給點吃的？我們不白拿，我有這個，你看成么？”女娃攤開手掌，手上躺著一枚小巧精致的發(fā)簪，金光閃閃，很是耀目。
男孩皺眉，想要阻止女娃的自作主張，卻是不及女娃出手快。那農(nóng)婦定睛看了看女娃手上的金簪，心中更是訝然，忍不住問道：“這是……金子？”
女娃用力點了點頭道：“自然是金子?！?p> “我的個乖乖！這怕是值不少錢吧！”農(nóng)婦伸手想要取那金簪，卻不防女娃小手一縮，將那簪子又收了回去，只聽她脆聲道：“我們要吃熱飯菜，還想好好睡一覺?！?p> “那，這簪子……”
“自然歸你，絕不賴賬！”
那農(nóng)婦聞言頓時心花怒放，連忙殷勤地引著兩人進(jìn)了屋子?！斑@西邊的屋子是我兒子的，如今他進(jìn)城去做活，這屋子就空著，小娘子和小郎君就先將就下，我去給你們做吃食！”
農(nóng)戶的屋子大多都是泥糊墻、茅作頂，富裕些的就用竹木。農(nóng)婦家里沒甚陳設(shè)家具，只有必備的食案、供人坐臥的土炕以及幾只老舊的木頭箱子，土炕上鋪著一層草席和麻布褥子，靠里側(cè)還放著兩床發(fā)黃的麻布被子。
“飯菜放屋外，我們先休息?！蹦泻㈦S口吩咐了一聲，待那農(nóng)婦應(yīng)聲出門，趕緊將房門關(guān)上，轉(zhuǎn)過身對女娃道，“我睡覺，你別吵?！?p> 話音剛落，他已卷了一床被子一頭栽在炕上睡了過去。女娃也是累壞了，見男孩呼呼大睡，也打起了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