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jié)
元燕的房子在整個漁村最漂亮,和元燕的房子比,新蓋的房子倒顯得難看。時候是日落時分,元燕坐在一個大木盆前洗蘿卜,洗好的蘿卜紅艷艷的,放在一個竹筐里,何立站在元燕旁邊,手里原本捧著一個橘子,他將橘子扔到地上去蘿卜筐里拿紅蘿卜,一手拿一個,元燕看見了叫他放回去。他說要吃。元燕說好吃的你不吃,偏要吃苦的,便去他手里搶。他死命的將蘿卜往自己的褲兜里塞,偏塞不進去,急得哭了起來,元燕起身將橘子拾了回來,問他,不要了?他先是搖頭,后又舍不得,將一只手臂曲起來,叫元燕給他放進胳膊彎里。
元燕坐回到凳子上,把橘子洗了洗,故意放進蘿卜筐里,他見了,一聲不吭,把手里的蘿卜也扔進了筐子,將竹筐的提把緊緊抱住,就著身子的勁往后拽。元燕哈哈笑起來。
“你又在逗孩子?!鄙忻鲝募猩匣貋砹耍匆姾瘟⒆Щ@子,將他拉到屋檐下,問元燕:“房子收拾好了沒有?”
“你跟何清源說好了?”元燕反問。
“等你收拾好了,我再跟她說。”尚明說。
“你都沒講好,她要不不上這房間來住,我不白忙活了?”元燕說。
“你真的沒有收拾?”
“當然是真的?!?p> “你什么意思?”
“我替你不好意思?!痹嗾f,“她住在那里不是很好嗎?我可是歡迎她搬過來住,如果是她自己愿意??涩F(xiàn)在算什么?你好意思去叫她搬?義滿不高興怎么了,不樂意怎么了。你就為了討義滿開心?!?p> “我管那小子高興不高興?都爛成酸腌菜的一攤事還抱在懷里當玫瑰!”尚明說,“他要不開心我倒舒坦!”
“那你還叫何清源挪地方?”
“何清源是我女兒,我不高興j我女兒住在那又酸又臭的破地方?!?p> 元燕說,“你和義滿慪氣我不管,你們別折磨我的女兒。她要換個房間倒還方便,可是那院子里她現(xiàn)在種滿了花,義滿要是不高興,你難道叫何清源把那些花都拔掉?她的花店你還叫不叫她開了?”
話說到這里,何清源過來了。她低著頭,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屋檐下,坐了下來,何立跑到她跟前,抱著她的膝蓋,叫了一聲媽媽。她牽住了何立的手,另外一只手抬起來,手背壓了壓鼻梁,又反過來用掌心抹了抹臉頰。
“她哭了?!痹嗲那膶ι忻髡f。
“她聽到我們說話了?”尚明也悄悄的對元燕說。
“誰叫你跟我說那么大聲?”元燕突然發(fā)起火來,嗓門自然也大了起來,“我叫你說話要注意場合,你明明知道這時候清源會回來,你就不該跟我提義滿那個破房子的事?!?p> “你比我還大聲,”尚明說,“整個漁村都聽到你說什么了。”
“叔,你們吵什么呢?”何清源突然走過來問。
尚明和元燕同時把目光朝向她。
“沒有?!鄙忻魇逭f,“沒什么,我們沒有爭吵。我們說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么。
元燕截斷了他的話問何清源:“你眼睛怎么了?為什么這么紅?”
“本來以為,沒有什么事情自己會看不開?!彼α诵φf,“沒想到,今天碰上這事,還真感覺又受了委屈?!?p> “怎么了?”尚明問。
“也沒怎么?!彼f,“只是見到了一個傷心的人。想要安慰幾句,沒想到那個人象是從北極來的,人冷,話更冷。我還什么也沒說,他就跟我講了兩個字,‘走開’,那語氣,差點把我凍感冒?!?p> “哪里遇上這么個傷心的人?”尚明問。
“誰知道呢?”她說,“我剛從花店回來,園子里有些花晚上要搬到溫室里去。我正忙這事,那人不聲不響就從院門里進來了。低著頭,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看到我的那些花的時候,才抬起頭來,掃視了一遍院子,明明是看見我了,好像他是院子的主人,我倒成了客人一樣,盯著我看,招呼也不打。我問他是不是要買花,卻不理,上了檐下的走廊,每根柱子都用手摸了一遍,以為那是什么寶貝似的疼呢,只弄了一手灰。他也不在乎。到了我的房門口,想要推門進去,沒推開,就在門口的檐臺坐了下來,抬著頭望著天空發(fā)呆?!?p> “你也太好欺負了吧?”元燕說,“有什么傷心事也不能往別人院里亂闖啊,這種人該直接攆出去才對,你倒去可憐?!?p> “你是沒見著那人?!焙吻逶凑f,“那傷感的樣子很迷人呢。換了阿姨你,怕是要心疼得給他熬湯喝?!?p> “女人傷心,我一定會跟著心疼?!痹嗾f,“要是男人,我只會覺得沒出息,會拿鞋底抽醒他?!?p> “那人看上去多大年齡?”尚明問,“長相怎么樣?”
“不到三十吧?!焙吻逶凑f,“相貌也迷人。”
“會傷感的男人才有溫柔的胸懷?!鄙忻鲗υ嗾f,“你整點菜,我去把他叫過來喝杯酒,開導(dǎo)開導(dǎo)他?!庇值吐曉谒叺溃骸扒逶吹木壏菘赡艿搅?。”
不過尚明叔過去之后,什么人也沒見到,回來問何清源。何清源也覺得奇怪,便將那人的樣子細細比劃了一番。元燕脫口道:“周義滿?!?p> 何清源問:“周義滿是誰?”
“你管他是誰,跟你沒關(guān)系。”尚明說,又沖元燕道,“義滿過來了跟我招呼也不打一個?這附近我也沒見到有他的車。你別瞎猜。”
“我記得您跟我講過,海瀾之家的主人去歐洲了,過三年才回來?!焙吻逶磫?,“周義滿是不是他?”
“你真聰明,一下就猜對了?!痹嗾f。
“我肚子餓了?!鄙忻鲗υ嗾f:“你回屋做飯去?!?p> “他是不是已經(jīng)從歐洲回來了?”何清源又問。
“這可不是我告訴她的?!痹嗾f完朝尚明哼了一聲,扭身進了屋。
“沒錯?;貋碛幸欢螘r間了。”尚明叔說,“不過你不用擔(dān)心。他是有錢人,漂亮別墅多的是,不會來找你要海瀾之家。”
“我想也是?!焙吻逶凑f,“不過,我還是重新找個地方。我知道您和他情同父子,不過我和他恕不相識。要是哪天他上這來看兩眼,瞧見陌生人住在他的屋子里,多半是會生氣的。”
“我已經(jīng)跟他提過這事了。”尚明說,“他確實不高興。但他不是小氣的人,只不過其中另外有個緣由。即便如此,他還是同意你住下去的。但老叔我也不忍傷他的心。哪天我把他的事跟你講了,你也必定能夠體諒。海藍之家于他自有不同尋常的含義?!?p> “我過去把門鎖上。省得有人亂闖,不管是誰,畢竟不太安全?!彼f。然后她過去了,片刻時間,又回來,有些生氣的說:“我花鋤不見了。大的那一把?!?p> 第三十二節(jié)
?;霉珗@,危幻湖。楊柳岸。
張克坐在奔馳里,望著窗外的清涼。如果不叫喜歡,就不要認識,如果不叫愛上,就不要喜歡之后又驅(qū)逐。于他而言,城市如此,何清源如此,周雨蘭亦如此。
起了霧,空氣變得更加濕漉。也許將要下雨。一輛紅色的寶馬慢慢的從他的對面駛過來,緩緩的停下來,剎車被踩下的一瞬間,寶馬和奔馳相對。
他從車里下來,她也從車里下來。他一身西裝,她一身紅衣,一如他們當初結(jié)婚時的裝束。他并不是個無情的人,也許只是太過脆弱。她也不知道什么是感情,只是,害怕受傷而終于受了傷。她那么美,臉上掛著的淚滴因為連哭泣也不懂得深沉的用心,而連不成串。
“我以為你不會來?!彼脑挘仁歉吲d,又是傷心。
“我們,”他說,“是找一家咖啡店坐坐,還是怎樣?”
“你還記得這是哪里嗎?”她說,“大學(xué)的時候,第一次約會,你帶我來這里,牽著我的手,沿著湖邊一圈一圈的走。這條路,在我的記憶里沒有盡頭?!?p> “那時的你,很美?!彼f,“那時的我,也是真實的我。只是,都不夠完整?!?p> “我們就沿著湖邊走走?!彼f。
他朝她走了過去,她挽起他的胳膊,他沒有拒絕,可是她要牽手,他松開了。他說:“謝謝你。真的?!?p> “我有什么可謝的?”她說。
“我知道?!彼f,“我查過了。五處房產(chǎn)都是你買去了。我本來想,五套房子全部賣完至少也得兩三個月吧,一天就被全被買走了,我猜只有你會這么做。所以我去查了。”
“我只是擔(dān)心你錢不夠用。”她說。
“下個月初公司正式開張?!彼f,“所以這段時間比較忙?!?p> “爸爸還不知道你自己開公司的事。”她說,“我也沒有跟他說,我們分開的事?!?p> “為什么?”他問。
“我想,他不會介意你自己開公司?!彼f,“可是,他要是知道我們分手了,他不會容忍你?!?p> “我的公司不需要依靠他?!彼f。
“我知道?!彼f,“可是他是一個很懂手段的人。我不想他為難你?!?p> “謝謝你?!彼f。
“有件事情,我想問你。”她說。
“什么事?”他問。
“如果當初,我沒有發(fā)現(xiàn)你的秘密賬戶,不知道你自己開公司的意圖?!彼f,“我的意思是,我們沒有那次爭吵,你會和我分開嗎?”
“過去了的事情,還提它做什么?”他說。
“我一直在想,”她說,“也許你只是想要擁有屬于自己的事業(yè)。我就是脾氣不好,如果當初,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們也許還能好好的過下去,就算你忙著完全屬于自己的事業(yè)?!?p> “不要提過去了的事?!彼f,“我的初衷,為了想離開你,或者,并沒有想過離開你,對你都是傷害。我何須再說,你何須再問?”
她停下腳步,蹲了下去,雙手掩面,說:“是我自己,都是我自己。我不應(yīng)該那樣想。我只是太擔(dān)心失去你了。你做什么我都在懷疑你,都想著你要離開我。我不該那么想?!?p> 他在她對面蹲下來,捧起她的臉龐,替她擦淚,他說:“你愛的男人,是一個不值得你愛的人。你的愛太純凈,而他又太自私。”
她打他,不停的問:“為什么?”
他倆在湖邊一張條椅上坐下來。她躺進他的懷里,似乎睡了一覺。
她睜開眼時,他問:“在想什么?”
“我在想,林俏靈跟我提過的一件事?!彼f,“要是我們曾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也許情形會比現(xiàn)在好一點?!?p> “不關(guān)孩子的事。我是很喜歡孩子,可是我和你,跟有沒有孩子沒關(guān)系?!彼f,“我也很難把一個不是親生的孩子當作自己的骨肉看待??墒沁@也和我們的問題沒有關(guān)系?!?p> “那到底是因為什么?”她平靜的問。
“如果,”他說,“愛?!?p> “我明白了。”她說。
一只水鳥疾馳而來,停在湖中一塊露出水面的石頭上,收了翅膀便一動也不動。雨蘭站起身子,走到岸邊,望著那只水鳥,直到那水鳥忽地又疾馳而去。她笑笑說:“停下來的時候和石頭一般,似乎不會動。沒想到卻是能夠迅疾來去的東西。”
“動如脫兔,靜如處子?!彼f,“人,實在比不上一只鳥兒漂亮?!?p> “人總是要被牽絆的?!彼f,“我今天來找你,是要告訴你,家里發(fā)生了一點事情。集團可能需要你回去打理。你開公司的事情怕是要緩一緩了?!?p> “發(fā)生什么事了?”他問。
“義滿走了?!彼f,“和父親大吵了一架,態(tài)度非常惡劣。還砸壞了家里好多東西。”
“為了什么事?”
“中午的時候,父親和義滿都回家來。父親臉色不太好?!彼f,“義滿情緒也不大對。吃飯的時候,義滿老說自己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什么事也沒有,他就是覺得不安。他說,他也許應(yīng)該去看看,他的心實在是不踏實。父親聽了他沒頭沒腦的話,非常生氣,問他今天上午有沒有和ERP公司的人洽談。他說談過了,他說感覺那個人不太對勁,有些事他沒法確定。這時候父親飯也不吃了,甩了碗就去房間了,我以為父親是和義滿賭氣,進去想勸勸,卻聽見父親跟一個人打電話,一共三次對話,父親頭一次說,你跟義滿說了什么?第二次父親說:那他為什么說想去看看?去哪里看?看什么東西?第三次父親講了兩個字:你敢!我和父親回到餐廳的時候,義滿的手機就響了,義滿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你問的那些話很奇怪,我確實有些懷疑你們是同一個人。第二句是:你再說一遍?然后他整個人都呆了,手機丟在了地上,面色蒼白。他起身要出門去。父親想攔沒攔住,拉響了警鈴,門衛(wèi)和保安都被叫過來了。他們一起把義滿圍了起來,死活不讓他出去。車鑰匙信用卡什么的也全給他收了,父親把他困在客廳里,和他坐在沙發(fā)上,父親跟他說了什么來著,他起身就開始砸東西,父親也不叫人攔了,他見什么砸什么!后來折騰累了,就躺在地板上。我們以為這事就完了,保安和門衛(wèi)也散了,父親上樓去換衣服,媽媽出去喊保姆收拾房子,我也回了自己房間。等我們再出來的時候,就找不著義滿了?!?p> 第三十三節(jié)
海邊,斷崖。
“你要做什么?”她問。
“我不相信?!彼f,“真的,我確實不相信。他一定在騙我。”
“你是不是瘋了?”她問。“三年了,這里邊已經(jīng)只剩下一具枯骨了。我可以作證,她的媽媽可以作證。很多人都可以作證?!?p> “他現(xiàn)在人在哪里?”他問。
“你把鋤頭放下來?!彼f,“我們回去再說?!?p> “我不著急?!彼f,“這三年的時間,我沒有一秒鐘是著急的。我也很,很不痛苦。這三年,我沒有難受過,一會兒的難受都沒有過?!彼麖木蛄艘话氲目永锾鰜怼?p> “你父親給我打電話?!彼f,“然后我去了花雨那兒,我想他應(yīng)該知道你在哪里,所以,我就知道了?!?p> “他為什么沒跟你一起來?”他笑了,“我知道,他怕我,他躲著我?!彼唁z頭的刀背狠狠的磕在一塊石頭上,“愚蠢可笑的東西,我不著急,我一定會收拾你?!彼诹四菈K臨崖的石頭上。
“你沒有理由恨他。”她說,“你不要恨他了?!?p> “可以?!彼f,“解釋,我要解釋。”他回頭說,“一個合理的,我可以接受的解釋?!?p> 她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交給他,說:“這是他給你的信?!?p> “給我的信?”他笑了,“好,我就先看看他字面上的功夫。”他接過信,打開來。信上寫:
“我早打算這么做了。只有這樣,我才能得到寬恕。我一直在找你。我要在我離開之前告訴你,你是靜熙唯一的愛人。以前我逃避,不敢面對你。我不敢面對任何東西,包括死亡。我不只一次想用自殺的方式結(jié)束我的痛苦與羞愧,可是每次拿刀對著手腕的時候,我都覺得可笑,自己太可笑了。我沒有理由,我沒有死亡的資格。因為,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愛靜熙的人。我的死算什么?我是一個懦夫的證明?這不是我的內(nèi)心,,這不是真實的我。我不是一個怯弱者,我的死,完全是由勇氣激發(fā)來的。我醒悟了,我是真的愛著靜熙。我對她的愛是真心的。承認了這點,我才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不害怕面對任何東西了,包括你。我對她的愛,可以放到你的面前來與你較量。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再怎么較量,都沒有輸家。我不害怕告訴你,每個人都擁有最寶貴的三樣?xùn)|西,生命,愛情,自由。我們可以用愛情超越生命,用自由超越愛情,但是我們卻沒有東西可以用來超越自由。自由是邊界。生命,或止于它本身,或止于愛情。靜熙是這樣的,所以我也這樣。我對你不抱有任何愧疚了。靜熙是我的妻子,再也無可非議。我不欠你的了。活著的時候,我名不正,言不順,但是從此之后,這個世界上最愛靜熙的人,一定是我!”
他愣住了,抬起頭來望著靜熙。
林俏靈說,“我去的時候,他已經(jīng)走了。割腕。他的手腕上有很多次割傷留下的疤痕。這一次,是真的?!?p> 他轉(zhuǎn)頭望向大海,他的肩在抖動,有淚從他眼眶涌落。他說:“這座墳可以告訴我答案。他這么對我說?!?p> 林俏靈說:“這應(yīng)該是他說的最后一句話?!?p> 他說:“不用他說,我也會來這里。”過了一會兒,他接著道,“我和他碰巧在這里撞見過一回。那個日子是我第一次和靜熙認識的日子,他來給靜熙獻花,靜熙的周年祭。所以我一見到他,我就說,你也叫花雨,和我一個朋友同樣的名字。我說我沒見過那個朋友,他說,那我可能就是你說的朋友。我搖頭告訴他,你們不一樣,你和你愛的人別離了,我的朋友卻很幸福。他問我,如果我朋友的愛人也離別了,我會怎樣?我說不可能。他接著問,如果你朋友的愛人愛著你,而且因為愛你,而離別了你的朋友,用拋棄自己生命的方式,你會怎么樣?他的問題讓我蒙了一陣,但我還是回答了他,我說,我欠她一個婚禮,我要補上這份婚禮,用最隆重的方式,我娶她,一定娶她。他說,結(jié)婚,和一個死去的人結(jié)婚?我說是的,和她的尸體結(jié)婚。他笑了,說你跟我開玩笑,我很認真的盯著他,說一定會。”
“如果你要這么做,”她說,“我支持你。要多大,就辦多么大。即使需要全部的財力。如果有誰反對,我第一個不答應(yīng)。這場婚禮,應(yīng)該比任何一場活人的婚禮更加隆重。”
“是的。我想用盡這個季節(jié)全部的鮮花,我要用彩車占滿城市里每一條道路,我要讓婚禮的照片映上每一塊屏幕。我要請所有牽手的人前來觀禮,我想和她的棺木一起走過玫瑰步道?!彼f,“我想這么做?!?p> “我支持你?!彼f。
“可是我不能?!彼f,“她已經(jīng)是一位妻子,她的老公名字叫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