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娥于睡夢中微微睜開了雙眼，只見秀芳著衣裹裙，側(cè)坐床前，直喚劉娥名字。劉娥喘著嬌氣，看見窗外已然發(fā)白，問道：“莫非？天已大亮了？”
“是啊，”秀芳將劉娥扶了坐在床邊，看著劉娥大夢初醒的樣子，甚是俏皮可愛，不禁失笑，又道，“都道西子素有病態(tài)之美，卻未想妹妹夢魘之態(tài)猶勝西子萬千?！?p> “姐姐慣會取笑我的，”劉娥環(huán)顧了四周，問道：“龔美哥哥呢？怎的不見他過來？”
“瞧你，夢中先是念著那龔美、丁謂與那趙官人的名字，而現(xiàn)又是念著那龔美，到底是女貌該配何等郎才？也不知又會是哪家兒郎能有如此大幸，將這天仙似的人兒娶回家中！”
劉娥聞秀芳如此說，想及夢中情景，羞紅了臉，不知如何作答。再反復(fù)思及夢中行徑，竟是絲毫憶不起前因經(jīng)過，只記得后頭些事。只看著窗外，毫無風(fēng)絲，幾株老樹空直河畔，倒傳來些蟬鳴聲，陣陣催得人心煩。不覺額頭間已隱隱約約出了些汗，只從床頭取了團(tuán)扇，輕輕搖動，才略帶了些風(fēng)絲。
“這才清晨，卻不曾想你如此耐不住暑熱，再過些時(shí)日便又是秋老虎，看你如何！”秀芳嘲笑道。
“年年俱是這般炎熱氣候，今年尤甚，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的?！眲⒍鹪沟?。
不一會兒，秀芳也操起衣袖，拭去了頭上的汗水，劉娥見此，便又發(fā)揮道：“瞧你，還有心思說我，你不是也出了汗么？”秀芳聽后，只是笑而不語。
二人享受這等靜謐時(shí)光，只聽房外一陣步履之聲，那人走至門口處便已止步，恭聲問道：“娥妹妹可曾醒了？”
劉娥細(xì)聽聲音，只是龔美，“嗯”了一聲，又道，“兄長稍待，待我梳洗片刻便好?！?p> 說完，便從椅上取過薄衣穿起，下了床，走去那窗邊，只見臉盆內(nèi)涼水現(xiàn)成，則澆些水于臉上洗凈，再用鏡下毛巾講水擦去，方照了菱鏡，縷了發(fā)髻。那邊秀芳亦鋪了床，整整齊齊。二人戴上了面紗，才出了房門。
龔美立于房門之外，隨后退了幾步，道：“寒舍簡陋，委屈妹妹了?！?p> “我等寄人籬下，都是兄長扶持，何來委屈一說？何況還要勞煩哥哥送我姊妹入京，倒是妹妹著實(shí)過意不去?！?p> 秀芳似是突憶起一事，向那龔美問道：“今日間，長洲城內(nèi)可有甚鑼鼓喧天好排場？”
“倒正有一樁，”劉娥此刻才細(xì)細(xì)打量起龔美，雖說其出身銀匠，可言語間卻透露著幾分書生之氣，長相雖不甚出眾，細(xì)看時(shí)倒也有幾處可品，只聽那龔美又道，“今日一早，這城中就已熱鬧非常，竟至萬人空巷之況，那河岸迎面人家，也都出去。出門送銀器時(shí)，才聽得一家仆人說是當(dāng)今德妃，代天巡查起鑾輿回京，眾百姓都去長街送那德妃，都愿一睹天家嬪御容貌。”
“我雖未見那德妃樣貌，可若要真比起娥妹妹的美貌，只怕都要自愧不如呢！”原來，這秀芳一向心直口快，且又是個(gè)藏不住話的人，聽得人人欲看那妃子容貌，一時(shí)竟信口亂說了起來。
“天家嬪御，個(gè)個(gè)自然是才貌無雙，或出將門侯爵，或生富貴敵國之家?？扇舨坏檬?，也皆是枉然，便是貌勝四美①又有何用？”劉娥想起在那行宮時(shí)，德妃的一番衷腸言語，故生了這些感嘆。
“那鑾輿可曾出城了？”秀芳又問道。
“倒也有些時(shí)候了。不過倒是聽說那太守家中高掛孝燈白幡，聽聞先是死了公子，昨日午夜又亡了老夫人。本該是全城官員相送鳳駕回京，好在德妃仁慈，特許太守丁憂在家?？赡堑洛P駕出城，太守倒是貼出了海捕文書，只道是要拿害死公子的元兇?！?p> 劉娥心中如石壓身，全身頓感不適，只將此事的前因后果說了出來。
“果真？這還了得！果真被德妃娘娘言中了！這下倒好，我等豈非困在城中，如何出得去？”秀芳驚乍了起來。
“為今之計(jì)，我等唯有聽天由命，便是拼一死我也要出城為公子查元兇！”劉娥心中下了死心，又轉(zhuǎn)過頭去，看著龔美，心內(nèi)直升愧疚，問道，“此去京都，路遠(yuǎn)迢迢不說，還是兇險(xiǎn)萬分，兄長真要為我擔(dān)驚受怕么？”
“妹妹本是一個(gè)弱女子，路上無人照樣卻待怎生？為兄即與你兄妹相稱，必誓死護(hù)你周全！”原來，這龔美不但傾心劉娥，甚至為其一死也是甘愿，自己則以為如此，終有一日便可換得劉娥芳心相待。
“你們在這倒是客氣，只是如何出城尚是問題！”秀芳焦急地言道。
正值愁難之時(shí)，龔美出了主意，道：“這海捕文書倒是新發(fā)不久，尚未傳到各個(gè)州縣，倒也不打緊。我常與這城中一鄉(xiāng)紳私交甚好，且他兄長又是京官，或許找他尚可幫忙一二。”
劉娥想了一會兒，想來也是別無他法，只向那龔美謝道：“這倒也是一計(jì)，只是有勞兄長從中周旋了?！?p> “兄為妹妹，便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辭?！饼徝勒f此話時(shí)，語氣之中竟是如此堅(jiān)定，雙眉深鎖，劉娥見了，心中倒也頗為動心。
“事不宜遲，廚下稀飯恐都涼了，我等趕緊用了收拾上路?！毙惴技鼻械卮叩?。
待這三人用了早飯后，忙收拾起了包袱，帶上了所需的衣物、銀兩，急急地出了門。那龔美則給家中各門上了鎖，出得門后，因怕被人實(shí)出，則穿過后頭無人小道，一路曲曲折折，高低不平，著實(shí)難行，偶爾遇見一兩農(nóng)夫耕種，劉娥則又低頭偷行。
這一走，也不知過了多少時(shí)間，只見日上三竿，日頭越來越毒辣，幾人都是滿頭大汗淋漓，甚是辛苦，好容易才行至人煙稀少的大道。
只見這路旁便是一大戶人家，只見兩頭人高的石獅巍然蹲守兩旁，三人上了石階，龔美一邊道：“這戶人家雖無人在城內(nèi)為官，卻極為富有，連太守都要讓其三分?！?p> 到了門口處，劉娥與秀芳二人抬頭觀看，原來是張府門上，再看這大門，原是漆紅嶄新，就連兩個(gè)門環(huán)因是黃金鑄成，亦值些錢。
龔美扣動門環(huán)，微扣動幾下，才有一老者出來開門。
本章完。
池瞑居士
注釋： ①四美：指古代四代美人西施、王昭君、貂蟬、楊玉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