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退,唯獨又是安云芬不同常人,身上衣衫凌亂不堪,蓬頭狼狽樣,看了教人可憐又可恨,只在丫鬟的帶領(lǐng)下,灰溜溜地走去自己屋子,收拾了包袱行禮。
幾人出得壽順齋,看著她狼狽之相,身影漸遠,都說是自作自受的下場。幾人一同走至前面花園,見日頭高升,已然過了辰時。一道走著,一面又議論著安氏,只聽何秀兒先行開口:“安氏如此模樣,倒是咎由自?。【垢以诜蛉嗣媲八烈庠g毀劉姐姐!”
“莫論是否,不過是清者自清罷了。肆意撥弄口舌是非,終究是不得好下場?!毙惴纪彩蠞u已不見的身影嘆道。
“不過婢子可倒真是希望劉姐姐真能一生清白,從此再若查起,可就無虞了?!睆埱哌@話說的突然,一時間,竟讓人琢磨不透其中何意。
“此話怎講?”何秀兒思索著這話中道理,愈想愈是覺得無從說起。那劉娥卻如耳旁風未聞,只道她是隨口一說。
張沁笑了笑,又微微搖頭:“不過是信口之言罷了。你就這么一聽,若再不解是何意,權(quán)當我未說好了!”
何秀兒聽她說的越發(fā)的糊涂,更不解其中道理,又見劉娥低頭不語,轉(zhuǎn)而將目光投到秀芳身上。哪知秀芳卻覺此刻無聊,道:“莫論這事兒了,這么冷的天,咱們各自回屋罷。”又回頭叫了劉娥,“妹妹,咱們回去罷?!眲⒍瘘c了點頭,二人一同往松鶴居方向而去。
“哎……”何秀兒這時再要問,抬頭卻見秀芳與劉娥已經(jīng)各自走去。
而那張沁雖在旁邊,卻也是冷言冷語道了兩字:“當真可笑!”說完,便也攜著丫鬟離去。
這時,寒風中只剩何氏一人,還在搜盡枯腸想著張沁先前那句話中意思,見一人不愿理睬自己,只急的在風中跺腳。旁邊的丫鬟見主子如此自討沒趣,也絕可笑,只因著是自家主子,只道:“姑娘,咱們也回去罷,這兒風大,凍壞了身子可麻煩了?!?p> 何秀兒心里一急,脫口而出:“回去!也犯不著你這丫頭多管!”說完,便氣著離去了。那小丫鬟也是自認時運不濟,跟了這樣的主子,白白挨了罵,卻也只能忍氣吞聲,不敢有何怨言,跟了上去。
再說那劉娥與秀芳二人同往松鶴居而去,各自攜著丫鬟跟在其后,正是逆風而行。一面走著,劉娥目光瞥見秀芳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她定是有話說不出口,只問道:“想必姐姐可是有事要對娥兒言明罷?”
“何事皆不能瞞得住你,果然還是妹妹最知我心事?!毙惴歼@才將心中疑慮娓娓道來,“先前夫人有意認女,你緣何不允?偌大的王府,你我皆是無根浮萍,少有依靠,不比那何氏、張氏家中經(jīng)商致富。我原想讓你能為秦國夫人義女,加上殿下歡心,從此可屹立不倒。何況我也曾示意于你認了下來,卻不想你適行其反,真真讓我費解疑思?!?p> 劉娥搖了搖頭,頗感無奈:“姐姐玲瓏心思,我怎會不知姐姐所思所想。只是這認與不認,皆在一念之差?!?p> “哦?”秀芳此時不解劉娥之意,正滿腹疑慮聽她怎講。
“姐姐細想,我若認了義母,縱然日后刀山火海架在脖子之上也是不必怕的??汕貒蛉松矸葙F重,若要認女,必會使得汴京人盡皆知,可我身份擱那兒,只怕有心之人則會借此事大做文章,到時縱是夫人信我,也架不住流言蜚語,議論紛紛。再若更甚者,又道是我處心積慮蠱惑王府,只怕那時連殿下都不得自保……”
秀芳聽到此處,越覺心驚肉顫,身上不禁出了些冷汗,顫顫巍?。骸拔揖共幌搿瓉磉@認與不認,皆是過錯!”說著,緊咬了牙齒,口中“咯咯”作響,又言,“我險些害了你,看似好事,卻是別人早間設(shè)了圈套,只待你往里頭鉆!只是這設(shè)計之人,心思也忒過狠毒,若留在王府,怕是必成禍患!”
劉娥此時心胸卻是坦蕩:“好在我多加防備,才不致此人陰謀得逞。眼下姐姐既知有人算計,可姐姐知道幕后主使是誰?”
“想那張沁,平日里默不作聲,少言寡語,怕是沒有這等心計;若是何秀兒,她是個藏不住話的,毫不似算計之人;可除了那安氏總與你作對,還能有誰?”
劉娥聽了,也是低頭笑笑:“那安氏雖壞,總也是嘴上功夫,如今又被逐出王府,自然不成禍患??山憬阆胂?,是何人先提了認女之事?”
秀芳細思前事,這才驀地明白過來:“莫非是張沁?想她平日間都不摻和是非的,怎的會是她?”
“張氏雖不曾言語多少,可其幕后必有人指點。姐姐可別忘了,她可出身商賈人家。從來商賈宅里是非多,養(yǎng)出的女兒要么同何氏、安氏一流,處處直言不諱;要么則是類比張沁,機關(guān)算盡!”劉娥說此話時,心中愈添堅信那始作俑者乃為張氏。
再想這秀芳出身寒門,哪里知道深宅大院內(nèi)的心計,雖有些不信,卻也是不得不信,只聽得一聲感慨:“既然你已認定了是她,從此你我都防患于未然要緊。我從前只以為這高墻之內(nèi)享的是何等清福,卻不想要這般如履薄冰,步步為營!”
“我自幼略讀些詩書典故,才能對這高墻中事知曉一二,只是不想這王府之中,便已有人工于算計,當真令人害怕!”劉娥于此事也是頗感無奈。
“如今你我姊妹同處王府,可要彼此照應(yīng)。便是日后我若回了張府,妹妹你可也要小心些才是?!毙惴级诘?。
“娥兒明白。”
二人在路上這樣慢慢走著,一步一步跨上石階,寒風逼人刺骨,幾縷發(fā)髻也隨風飄在嘴邊。
再繞個彎,正快到松鶴居時,卻忽聽身后人聲叫喊:“劉姑娘請留步!劉姑娘請留步!”
劉娥停住了腳步,正納悶?zāi)侨耸钦l,轉(zhuǎn)眼卻見是秦國夫人身邊的耿佩氣喘吁吁地跑來,料及耿佩來此,必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