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就是不說出來,我也能感覺到咱們家管事的潤發(fā)叔肯定與那天晚上棉麻倉庫爆炸事件有關(guān),只是俺不曾想過你也參加了,夫君啊,你為什么要瞞著俺呢,俺好想和你一快兒參加革命打鬼子,每次聽到外面的人說日本鬼子已經(jīng)到了哪里,哪里又給鬼子軍占領(lǐng)了,哪里又死了多少難民,我心急啊,夫君,親不親,血脈情啊,我們的同胞象羔羊一樣被人宰殺,我能不急嗎?那天,姥姥家的大兒子來了,他從城里趕著馬車過我們家來,帶來些山貨,是前些日子,我托姥姥話傳的,他把馬車??吭谠鹤永铮苁碌膸退衍囁┰跅棙湎?,我從閣樓上下來,親自去迎接,他大約五十來歲不到的樣子,穿著一件深灰色破棉襖,那天,他來的比較早,中午不到的樣子,太陽被厚厚的云層遮蔽了,還硬是露不出頭來,我走過去,從那匹馬屁股后面過,那馬仰首嘶叫,邁著蹄子不安地在棗樹下跺來跺去,純白色的毛光滑油亮,管事的連說是匹好馬。
我和那人打過招呼,那人就在院子里和管事的談開了。
“呔呀,真是打得太過癮,那洞打通后,就在一天夜里,那水呀,就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地流進了日偽軍的哨所-------”
“噓——”管事的打了個手勢,姥姥家的大兒子眼瞅了我一下,接著笑說著:“怕么子喲,你家少東家也不是外人,告訴你呀,我們的人那天晚上就悄悄兒地盡把那些柴油呀汽油呀什么全給和著那哨所地面上的水里頭,你想想不,這油比水輕,加上那天晚上風(fēng)又比較大,這火又是從哨所內(nèi)那柴房里頭給引出來的------我的媽呀,滿場子都是大火,那哨所全都是木柴給架的,這風(fēng)借火勢,火借風(fēng)勢,辟里扒拉,這火就燒得旺了,啊唷啊唷,這里頭的鬼子都傻眼了,還沒聽到槍響就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死的死,逃的逃,都沒命的趕著往大門口跑,可大門被我們的人給堵死了,一陣亂槍掃射,那盡是一個不拉下,全死啦,十多個鬼子兵二十多個偽軍------后來,俺聽我們的內(nèi)線人說,那小日本左騰氣的,在辦公室里罵娘西屁,這我就捉摸呀,他小日本不是娘生父母養(yǎng)的嗎?他娘生下他就教他滿世界里殺人放火,然后又讓別人把自個給殺了,然后,又讓他娘的什么西屁又象野耗子下崽似的又來個他二、他三------”
夫君,他大憨叔說話可真逗,連我也忍耐不住笑了,姥姥拉著兒子的手說:“大憨,來,瞧你,盡顧著說這些,咱進屋里暖和暖和去,快走?!?p> “娘,我這不來了嘛,我還得和這位管事的爺們好好談?wù)勀??!?p> “姥姥,俺也想聽聽大叔說這些?!辈坏壤牙颜f什么,我便接著說:“咱們都去姥姥那里暖和暖和去,好不,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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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妹子那丫頭代我款待了他大叔,他吃過飯,抹了把嘴,接著說了些客套話,然后又不無幽默地說:“他大二就只會放馬后炮,罵娘西屁,我們的人每次都打他個出其不意、措手不及,你道他小日本說什么來著:‘碰到鬼了,哪兒有中國人的軍隊,方圓好幾百里也沒聽說過呀,蔣軍?呸,都成了縮頭的烏龜早跑著不見一個人影子了,游擊隊?慫他娘,他敢!這小日本左騰氣的呀,直摸腦袋瓜子,在我們的人面前走過來走過去,弄得那后生忍心不住要笑出聲來,因為那個王翻譯官他什么都知道呀------
“憨大頭,這可是咱們的紀(jì)律呀,不要盡瞎講話?!惫苁碌慕K于忍耐不住突然這么說,象是要與他急的,姥姥也忙不軼地說:“大憨,別亂講話,讓日本人知道是你們的人干的,那一個也跑不了,還王翻譯呢,別讓小日本曉得了。”
“對呀,所以我對誰也不提這號事,今天要不是少東家奶奶,還有我們自己的兄弟,我哪敢說這些?!?p> “這酒喝多了就亂性,管不住自己的一張嘴。”
“娘,這俺知道,所以從來就不敢多喝酒不,這會兒我這心里頭高興呀,我跟你們說,他日本突然死了人,那上頭就追問,咋回事?不知道!他小日本左騰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哈哈哈,那就查,查不清楚,你他娘的就滾回你姥姥家去,要不就哪兒來滾哪兒去,這小日本氣的,急呀,最后就拿老百姓出氣,那也不好交待不,對,就那個橫行七里十八鄉(xiāng)的王大麻子,對,準(zhǔn)是他的人干的,貳拾多人槍呢,最后,那王翻譯只聽鬼子狠狠地嚷了這么一句:‘他不下地獄誰個下地獄!’我呸,死也有個墊背的,這小日本那真是塘里的泥鰍——狡猾!”
大叔一邊說,一邊就拴好了馬車,管事的又忙不軼地從他住的屋子里搬出兩個大箱子來,我問他那是啥子?xùn)|西,管事的卻哈哈笑著說:“少奶奶這些都是大東家的寶貝,生意上的事情,你呢,就只管好好兒地做你的東家奶奶吧,咱們東家是個百事通,大能人,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