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寶兒到來之前沒人說話,都怪姚溪桐的模樣太嚴(yán)肅,饕餮又守在一旁,給人一種說話就會壞事兒之感。眼見姚溪桐一時半會不會完事,她悄聲問蘇蘇,“昨夜睡得可好?”
蘇蘇點(diǎn)點(diǎn)頭,反問:“不是說夜里鬧鬼嗎?我什么都沒聽見,安靜得很?!?p> 蕭寶兒道:“我們是人,不是鬼,自然什么都聽不到。我也睡得挺好,喜鵲你呢?”
喜鵲一言不發(fā)地點(diǎn)點(diǎn)頭,他睡得一點(diǎn)兒也不踏實(shí)。鬼鎮(zhèn)稍微有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都能將他驚醒,這里每晚都在死人,對面棺材鋪整夜都在忙著埋人。
可以肯定一點(diǎn),饕餮口中的鬼全都是殺手,他們潛伏在鬼鎮(zhèn),伴著黑夜活動。每日不是殺人,就是被殺,殺人時悄無聲息,被殺時同樣悄無聲息。蘇蘇和蕭寶兒能睡好,只說明兩人聽不見刀刃刺入身體的聲音,聽不見瀕死時渴望救贖的低吟,以及藏身處被發(fā)現(xiàn)時驚訝的鼻息……
喜鵲的心緒亂了,旁邊持續(xù)不停地刮擦聲更是惱人。
大家同喜鵲一樣,覺得耐心快要耗盡時,姚溪桐停止了刮擦,用手指彈了彈紙袋開口處,從那兒掏出了約莫手臂長短有著兩根指頭粗細(xì)的白色條狀物。
此物雪白透明,看著像極了蝦肉,只是上哪兒去找那么長,那么粗的蝦?
何伯適時的將一碟透明佐料端到桌上,初聞像醋,細(xì)聞又覺酸中帶甜,完全不知何物調(diào)制。姚溪桐將那肉條放入佐料之中,微浸片刻取出,抬手示意饕餮可以吃了。
饕沒有動作,餮拿刀將肉條切成數(shù)片,端起盤子示意眾人先吃。
姚溪桐最先舉箸,蕭寶兒當(dāng)仁不讓,蘇蘇蹙緊眉頭、喜鵲一臉漠然、何伯誠惶誠恐……見他們?nèi)汲粤艘黄?,饕餮兩人才肯下筷?p> 只聽蕭寶兒驚嘆,“那么滑,什么肉啊?”蘇蘇不斷地?fù)u頭,數(shù)十種肉類從心頭掠過又被否決,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猜,等待姚溪桐給出答案更好。
饕說,“不錯,比油炸的好吃?!摈颜J(rèn)同的點(diǎn)點(diǎn)頭,“佐料不錯,至陰配至寒,兩相中和倒把這毒物變成了補(bǔ)藥,姚公子果然不一般?!?p> “兩位謬贊了,不過雕蟲小技而已。”
蕭寶兒真想把咽下去的食物又吐出來,這東西有毒?難怪饕餮不先吃,要等他們吃過了才吃。她抓著姚溪桐問:
“我們吃下去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不會自己看?”
蘇蘇好奇地拿起紙袋往里一看,尖叫著把紙袋扔了回去,裝在紙袋里的東西隨之掉落在地。
“哇……”蕭寶兒一聲驚嘆,“這么大的蜈蚣,我們吃的是蜈蚣肉?不對啊,蜈蚣腿沒有那么長,這什么東西?”
猴子小聲說了句,“有點(diǎn)兒像蚰蜓,可我沒見過那么大的,更沒有見過這種顏色的。”
姚溪桐道:“就是蚰蜓,只不過生活的區(qū)域很特殊,看起來和別的蚰蜓不太一樣。”以蘇蘇對姚溪桐的了解,他所謂的特殊區(qū)域肯定不是好地方,想到這蟲還有毒,她只覺胸口很悶,早知道就該躲房間不要出來多事!
蕭寶兒忍不住問:“什么地方能讓蟲子長成黑綠色?”
“此蟲又名墳竄子,一般生活在陰暗潮濕的地下,最喜歡啃食棺木。那么大個頭,又長成這種顏色,估計(jì)出自大墓,或者是比較隱蔽的亂葬崗?!?p> 蘇蘇捂著胸口走了,比她更早一步的是喜鵲,蟲殼掉出來那一刻,后者面色鐵青的走出了園外樓。
姚溪桐特別賤的朝蘇蘇背影喊了一句,“千萬別吐,這蟲滋陰補(bǔ)腎,對女性有著不一般的效果……”話音未落,蕭寶兒也跑了,他啞然失笑道:“蛇蟲鼠蟻都敢吃,居然怕蚰蜓,我說是墳竄子不代表真的從墳頭里抓到的啊!”
蘇蘇和蕭寶兒各自躲在一個隱蔽的角落嘔吐。
蘇蘇吐得只剩膽汁了,那股惡心的感覺還在,瞧見蕭寶兒也吐,居然有些暗喜,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公主也落得同她一般田地。
蕭寶兒在吐血,大口大口的黑血,吐完之后什么勁兒都使不上來。她步履虛浮的敲了敲姚溪桐的房門,后者剛開門,她就倒了過去,“皮襖子,那蟲有毒,我是不是要死了?”
美人入懷,姚溪桐卻無福消受,他被蕭寶兒的模樣嚇壞了。
正如蕭寶兒所言,她是這一行的正主,一旦有事兒,這一行的日子誰都不好過。號脈后,他道:“蟲子太補(bǔ),你體虛不受,過幾天就好了。”
“真的?”
自然是假的,蕭寶兒的脈象根本摸不出問題。姚溪桐猜測是藥物所致,不久前的絕嗣藥還殘留在體內(nèi),今日這蟲肉就和人參一樣,體虛不能補(bǔ),強(qiáng)行吃了會讓臟腑受損,短時間不能行功運(yùn)氣,需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一番。
他虛張聲勢道:“你要不信我,出去找個大夫看看不就得了?!?p> 蕭寶兒笑了,病怏怏的模樣與以往不同,看起來別有一番風(fēng)情。
她道:“先前被嚇壞了,仔細(xì)一想又沒什么可怕。我要死了別把我送回北遼,父王會傷心,就說我去遨游江湖,非常的瀟灑自在。這個還你……”姚溪桐看著蕭寶兒手中的荷包非常不解,聽她說道:“當(dāng)日我胡亂擇婿,害的你遇到那么多麻煩事,我不好意思收你的禮物。這荷包你用很久了,應(yīng)該是心愛之物,還是好好收著吧!”
看她說的那么慘,姚溪桐的心情很是復(fù)雜。最終沒收荷包,只道:“里面都是藥材,必要時可以拿來提神醒腦,止血解毒,你整日上躥下跳的,留著應(yīng)急吧!”
天擦黑時,喜鵲回來了,手里提著兩只野兔和亂七八糟的山野植物。東西交給何伯,他站在水缸旁邊清洗。
姚溪桐蹲在廚房熬藥,看著透明的井水落地就成了蜿蜒流淌的血水,他問:“你出去殺人了,這些東西從別人那兒搶的?”
“鬼鎮(zhèn)沒有人,鬼鎮(zhèn)只有鬼,鬼是不用吃食物的。”喜鵲的回答妙極了,姚溪桐竟無言以對。
一直埋頭燒火的何伯抬頭看向喜鵲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問:“怎么沒有殺氣?”
姚溪桐說,“也許他就沒有殺人?!?p> “兔子從何而來?”
“大概是誰給的吧!”
“老奴糊涂了?!?p> “沒事,讓我給你捋一捋。蘇蘇和喜鵲都是青山君的人,他們用不同的方式和青山君保持著聯(lián)絡(luò)。突然有一天,青山君發(fā)現(xiàn)蘇蘇沒了音訊,喜鵲也同樣,你說他會怎么辦?我們改走古道至今有十余天了吧?沒猜錯的話,青山君的人找到了這兒,并聯(lián)系上了喜鵲?!?p> 姚溪桐的結(jié)論讓何伯費(fèi)解,大家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面,他怎么什么都沒看出來?
“我們先說黑白閣,閣主梅石任是中原人士,饕餮兩人也是……”
“等一下,”何伯喊停,疑惑地問:“你怎么知道梅石任和饕餮是中原人士,就因?yàn)楹诎组w在中原活動?也許是其他勢力滲透到了中原?!?p> 何伯懷疑黑白閣來自中原以外并不是沒有理由。
黑白閣實(shí)在太低調(diào),要是沒有強(qiáng)大的財(cái)力和物力,僅憑一個江湖組織怎么可能在密林之中開辟出這樣一個恐怖的謀殺訓(xùn)練場所?喜鵲是朝廷的人,明顯不知道江湖上有這樣一個組織。包子鋪也好,何伯身后的人也罷,同樣不知道黑白閣有著如此驚天的實(shí)力。
姚溪桐回答道:“昨天我講了一個關(guān)于龍虎斗的故事,這個故事讓我得知饕餮是中原人士。何伯,你記得自己同人比試贏過多少次嗎?”
“不記得,這事兒有什么好記的?!?p> “輸過多少次呢?”高手過招,輸出去的很可能是命,何伯自然記得很清楚,“這……不超過三次?!?p> “好好一道菜,我之所以會講故事,原因有兩個。其一,故事的時間可以讓蒸汽留在砂鍋內(nèi),里面的菜肴更加入味兒?!?p> “其二、觀察聽故事的人的表情。大夏歷時百年,贏過無數(shù)次戰(zhàn)役才有現(xiàn)今的一切,作為大夏子民,我們習(xí)慣了贏,任何打贏的戰(zhàn)役在我們心中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龍虎斗的故事是我現(xiàn)編的,聽故事時,沒人質(zhì)疑這場戰(zhàn)役,因?yàn)槲覀冓A了?!?p> 何伯聽懂了,如果饕餮不是大夏子民,他們自然記得大夏和遼國的戰(zhàn)役之中,遼國是否輸過這樣一場比試射箭的戰(zhàn)爭。饕餮表情無異,說明他們是大夏子民,并非遼國人。
故事雖然發(fā)生在百年之前,遼國現(xiàn)已分裂成西肅和北遼,可是骨子里他們?nèi)砸圆菰俗跃樱陨浍C第一為傲,不可能聽到這種射箭比不過大夏人的故事而不發(fā)問。
“公主就什么都沒問?”
“誰說她沒問?這道菜耽誤了那么長時間就是為了回答她各種奇怪的問題。通過故事,我認(rèn)為饕餮是大夏子民。鬼鎮(zhèn)陣眼由他們看守,他們又管理著黑白閣的一個堂,能夠駕馭他們的,自然也是大夏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