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亦水再次望向京都,高城巍巍,堅不可摧,三百年風(fēng)霜吹打,染盡英雄血。
三年前她便是從這里走出,壯士斷腕,毅然決然,如今再回來,物雖依舊,人卻已面目全非。
銷幻不明白她在磨蹭什么,都已經(jīng)到了,為什么還不進,他面無表情的嘆息。
姑蘇亦水抿唇,無奈望他一眼,“阿幻沒有七情六欲,自然不會煩擾,進城吧。”
銷幻跟在她身后,卻蹙眉,并不認同她的說法,他也會煩擾,想到她,想到失去的記憶,一樣變得奇怪起來。
城門處守軍打著哈欠盤查著,見有人來,頗不耐煩的喊到,“文書?!?p> 姑蘇亦水不曾下馬,翻手一道文書砸落,人已策馬而去。
上書,昆帝五子,夜王蘇霧,歸京探親。
風(fēng)過,一段樹枝折落,砸在守軍頭上,他兩眼茫然,半晌撓頭坐在了地上。
他該不該喊出來,有沒有人會信,哪個混賬小子拿這種東西耍他,這不是真的吧,不是真的,吧?吧!
姑蘇亦水一進城門,即刻有人向?qū)m中稟報。
議政殿前,練戈目光一動,緩緩揮手,“開宮門?!?p> 素泠玉驀然掀簾,聞言睜大雙眼,咬唇深紅,“來了嗎……”
來了?
姑蘇亦水確實來了,卻未曾來議政殿,宮門未開之時她便進了皇宮,她去了乾元殿,去了如今戒備最松懈的乾元殿。
“陛下,該喝藥了?!睂m人冰冷的聲音響起,捧了藥碗奉上床前。
“咳咳。”龍帳內(nèi)傳出兩聲壓抑的低咳,一只手揮出,藥碗砰然落地,藥汁灑了一地。
“朕不喝,滾出去?!?p> 宮人習(xí)以為常,一板一眼的一禮退出,去取外間早已留好的備用湯藥。
姑蘇亦水自簾帳后走出,目光掠過龍榻諷然一笑,劈手打暈了端藥返回的宮人。
另一只手穩(wěn)穩(wěn)接住失重的藥碗,湯汁一滴不灑,雋雅從容。
“皇兄,來喝藥?!惫锰K亦水掀了龍帳,含笑而道。
蘇霖聽到聲音的一瞬間,只覺腦中嗡鳴一聲,眼前火花亂墜一片,錯亂中帶著難以言表的震驚。
姑蘇亦水卻不管他的反應(yīng),坐在了床側(cè),輕輕松松伸手將他拽了起來,讓他靠在枕上。
“皇兄來,喝一勺。”她舀了漆黑湯汁,送到他唇邊,也不顧他的反應(yīng),強硬的送了進去。
湯汁順著唇角淌落,他目光聚焦,退后半步。
凌冽勾唇,她將藥碗放落,倏而收斂了笑意,“陛下,寅帝陛下。臣來幫你,清君側(cè),振軍威,莫急,很快您就不用再喝這惡心的東西了?!?p> 她轉(zhuǎn)身,衣袖一動,藥碗摔落四分五裂。
“蘇霧——”他抬手抿去唇邊藥汁,沉吸一口氣,逼著自己平靜。
“陛下保重龍體,臣弟替您會一會晉國公?!彼_,毫不猶疑邁出殿門,天光沐浴下,鮮衣紅袍,耀目卓然。
議政殿,練戈遙遙一拜,扶劍一禮,“殿下?!?p> 素泠玉怔怔然僵在原地,千言萬語哽在喉中,不知從何說起。
姑蘇亦水抬眼望向議政殿門匾,只是一笑,志在必得。
“去讓人退出來。”
練戈俯身退去,轉(zhuǎn)身入殿。
議政殿,微風(fēng)拂過,她回眸,三分笑意清冷慵然,恍若當年,“泠玉久等了?前朝畢竟危險,回去吧?!?p> 素泠玉抿唇,一抹笑容,水眸顧盼流轉(zhuǎn),仿若仍是郡主是,清澈見底,不染污垢,“阿霧,我終于……等到你了。”
她心底有波濤浪涌,卻因她一言,心定神安,多年心石落地,“我不回去,我就在這兒陪著你,三年前錯過的,今天不會再重演?!?p> 姑蘇亦水不再言,知她不會輕易說服,點頭入殿。
“晉國公,三年不見,身體可好?蘇家天下,揮霍的可痛快?”
她揚眉,一撩衣擺,負手而上,步步近前,一抹笑意照亮壓抑氛圍。
晉國公面上一派鎮(zhèn)靜,手下卻顫抖的握不住椅背。
“弒父弒君之人還敢光明正大入這議政殿來,可笑,朝堂之上豈容一介罪人指手畫腳!”
姑蘇亦水依舊從容,淡然一笑,一步步走上高階頂處,象征著皇權(quán)的龍椅,漫不經(jīng)心落座,一腳踩下,半撐身子,目光如刀子般凌冽。
眾臣瞠目結(jié)舌,年邁者氣的呼吸急促,胡子亂飛,癱軟倒退。
“弒父弒君,蘇霧不懼也想過,不過貌似有人比本王早了一步,可惜?!彼袢荼涿C穆,自有殺伐之氣,鏗鏘凜冽。
“怎么?不信?!彼饕裸既?,飛鳳眸眼一抬三千容華蘊藏,“那不妨將陛下請出,當年如何,諸位都不及皇兄清楚,本王說了你們也不會相信,那就讓陛下來說?!?p> 素泠玉抿唇,華服一動黑紗裙浮動,冷冷回眸,吩咐宮人:“令本宮鳳印,去將陛下請出?!?p> 她不問緣由,不問后果,只信她,勝于信自己。
禮部尚書李寄望她舉止行為,不知心底該作何評判,出列依舊毅然不屈,問道:“既如此,殿下身有冤屈當年為何不解釋,事過三年不覺為時已晚嗎?”
他心底希望夜王無罪能重掌大權(quán),肅清朝堂,又害怕當年當真是她毒害了先帝,讓他們一絲希冀不剩。
姑蘇亦水勾唇,只徐徐一笑,“自然是因為你們不配,本王為刀俎爾等皆為魚肉,需要道理嗎?其實現(xiàn)在也都不重要的,反正你們的命都在本王手中,得不到本王滿意的答案,最壞不過是將你們的命都留在這里,僅此而已,怎么樣都是本王贏,不是嗎?”
她本就不是來講道理的,她只是為北地九城而來,為十四萬將士恢復(fù)身份而來,為覆滅撫國而來,她要講什么道理,與誰講道理,這世上本就無公道可言,若要講道理義父就不會死,若要論公道誰來給她公道?
李寄觸上那目光只覺如芒在背,那帶著嘲諷不屑的冷漠笑意,讓人無所遁形,赤裸可笑。
宦海沉浮,誰又不懂這些道理,這世上,并非時時都有公道可言,但向來是別人跪求他們給予公道,如今換做自己成為卑微屈膝的那一個,才識個中滋味,并非那般容易接受。
水墨嫣青
大家晚安,昨天悄咪咪偷了個懶……別打我,我知道錯了,(扭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