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言頭發(fā)花白,挽著一個髻,沒戴帽子,濃眉大眼,額上滲著汗珠,胡子都打了綹,一邊用手梳著胡子,一邊朝一個人揮著手喊:“余得水,讓你老丈人找的好苦!”
余得水扭頭一看,立馬回轉(zhuǎn)身一路小跑去接老丈人,后面跟著阿楞。
林立言忽然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前邊是自己的師傅,朝伯玉壘喊著:“師傅!師傅!”
立身先是納悶,隨機腦子一動,心里想起一件事,豁然開朗,心中明白起來。
伯玉壘轉(zhuǎn)過身來,朝立言呵呵笑著。
立言走近看到是伯玉壘,臉色就變了,一言不發(fā),爹也不叫,滿臉慍色:“你怎么在這里?”
“這又不是你買的地,光興你在,就不許我在呀?”伯玉壘扭頭,手指立言沖余得水又說:“他是你岳父,我們就是親戚了。”
余得水趕緊磕頭,但跪在地上不知如何稱呼。
伯玉壘哈哈大笑,說,我是你爺爺。
余得水忙不迭地喊爺爺。
老頭將余得水?dāng)v起,說,我看你是個好孩子。
立言一聽這句話,就不樂意了,朝他的父親揶揄了一句:“好孩子得有好老子。”
“我不是好老子,哈哈!”伯玉壘手捋胡須哈哈大笑。
“父親,有個疑問一直在我心中?!绷⒀哉f。
伯玉壘示意他說下去。
“你跟我的師傅身材行為舉止說話聲音都非常相像,但是模樣十分不同?!?p> “因為父親就是師傅。我就是你的師傅孟仲仁。”
“這怎么會,怎么會……”立言跟他的師傅孟仲仁關(guān)系極好,一身武功全是師傅夜間悄悄教會。
伯玉壘從身上摸了半天,一邊摸一邊自言自語,多年不用,恐怕已壞。好容易摸出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戴在臉上。
立言一看,噗通一個頭磕在地上:“師傅!哦,父親在上,受兒子一拜!”
立身在父親教他易容術(shù)時,就知道父親偷偷教立言武功一事。
伯玉壘扶立言起來,立言還恍然夢中,嘴里叨念著:“孟仲仁,我才是夢中人,可惜醒悟太晚,被俗世蒙蔽雙眼?!?p> “不晚不晚,我們一起下山。”伯玉壘呵呵笑著,倒背雙手,走在最前頭。
到得山腳,伯玉壘突然站住,把他身上的那袋醒醉蒿交給立身,跟眾人說就此告別。
眾人舍不得他,尤其是立言。
伯玉壘說他要去給病人配草藥,耽擱不得。他一邊說一邊換上一套干凈衣服,他嘟嘟囔囔,說,世人都是只看表面的,如果穿破爛衣服,會被人瞧不起,更不會相信他的藥方,到時候沒法救病人。
立身問他何時回家。
伯玉壘說,他會回去的,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說罷沖他們一笑,就消失在蒼茫山色中。
立身跟立言如實說明來意,并告訴他,世琦那邊急需解藥,現(xiàn)在只有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看這醒醉蒿能不能救活杜老大,順便將聚福堂遇到的麻煩簡短說了一遍。
余得水聽到左溪冷這個名字,就突然明白了什么,將他所知道的事情講述一遍。
原來,余得水跟妙手春的少掌柜馬千里,一見如故,便住到妙手春藥鋪。
夜里出來如廁。
路過馬千里睡房窗戶底下,無意中聽到馬千里跟他太太的談話,大意是說妙手春丟了鎮(zhèn)店之寶千日醉麻醉藥,還有一瓶極純鶴頂紅,又不敢聲張,還不知丟了好久。小廝說看見過左溪冷到過那間屋子。
現(xiàn)在左溪冷畏罪潛逃,誰人不知。
想來想去,左溪冷這個烏龜王八蛋嫌疑最大,偷了千日醉和鶴頂紅,跑到聚福堂當(dāng)藥酒師傅,杜老大喝了他配的藥酒昏迷不醒,這么長時間了還能有呼吸,估計那藥酒里就是千日醉。
這么揣測,左溪冷本想給杜老大的酒里下鶴頂紅,嫁禍聚福堂,還是良心發(fā)現(xiàn),換做千日醉。
害得世琦進了一趟監(jiān)獄,害得妙手春沒了鎮(zhèn)店之寶,他倒好,一走了之。不過呢,千日醉沒了還可以再買,正好林家在這里,就盡快讓林家采買,借此機會,將解藥也一并買了,再高價賣給聚福堂。
這樣對聚福堂的人情也做了,錢也賺了,一舉兩得。
馬千里連聲叮囑太太這事不能外傳,更不能讓聚福堂知道。
余得水惦著腳后跟悄悄到茅房,又悄悄溜回屋里。
立身立言聽后都恍然大悟。
立身說,妙手春這父子也是老狐貍。
???到得立言他們歇腳的客店,余得水三人,用葵子三合為末,煎湯冷服,解了辟谷仙方,就又跟平時一樣了。
等千日醉和醒醉蒿打捆裝車后,立言才帶著林家人動身前往漢南。
立身帶著一小袋醒醉蒿一匹單騎先行,立言一定讓伙計阿楞也騎了一匹馬陪著。
到了漢南,立身按照父親寫的藥方,配解藥,配藥的時候酒盅仍不肯離手,一會兒喝一口。解藥配好給杜老大灌下去,就聽到他肚子里咕嚕嚕響個不停,手指有一絲顫動。
杜老大的媳婦和兒子杜阿毛焦急等待著。
半個時辰過去了,杜老大的肚子不再響,也沒有其他反應(yīng)。
他們正在著急,杜老大眼睛睜開了,他環(huán)顧左右,問:“你們都圍著我干什么?”
杜老大醒了,終于醒了。
杜老大的媳婦抱著他的胳膊喜極而泣。
杜阿毛跟著聚福堂的人,到縣太爺?shù)拇筇蒙献髯C,說他的父親并未中毒,只是喝醉了,現(xiàn)已醒轉(zhuǎn),并無大礙,已可下地干活,請大老爺重新斷案。
縣太爺將青子從獄中放出。
聚福堂上下一片歡欣。
世琦雖心中裝著聚仁雪梅的煩惱事,只得先擱下不管。在院里擺了家宴,衣家、伯家,上下老小,全部參宴。
席間,世瑜炫耀他們喝的桂花酒,說這個酒是特制的,工藝精細(xì),味道如何如何好。
立身聽罷哈哈大笑。
世瑜不解。
立身說,他釀的桂花酒比這個還精細(xì)。
世瑜不服氣,說我這個工藝已經(jīng)到了極致,我不信你還能玩出花來?
立身不疾不徐,緩緩說,我這個酒用的桂花跟你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