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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鳳天下

第十四章 山止川行

韶鳳天下 文清寧 3671 2018-03-21 22:27:23

  易幽看著鳳韶可怖的傷口,真不知道她剛才安慰唐夫人的時候,與眾人聊天的時候是怎么笑著堅持的。易幽深深嘆了一聲氣,隨后著手處理,邊道:“尊主,您還是回白樓去吧,這才來了安陽多久,舊傷未愈就又添新傷,您本就有心疾,經(jīng)不起這樣折騰的。”

  鳳韶皺著眉忍著痛感,回道:“不礙事的?!?p>  她遞給易念一個眼神,易念上前稟道:“尚未查探清楚幕后主使是何人,但我們的人在事發(fā)之地抓住了幾個活口,易冥一直在審,言崢也已回白樓親自查是不是我們內(nèi)部的人做的?!?p>  鳳韶若有所思的應道:“應該不是白樓的人做的,玄峰死后他的勢力已經(jīng)瓦解所剩無幾,況且白樓里知道我現(xiàn)在身份的沒有幾個人,我總覺得這件事同慕家脫不了干系。”

  易念道:“可是慕伯如那個人行事謹慎,這次同去的還有譽陽長公主的兒子和步侯爺,他應該不會就這么冒然出手吧?”

  “他是不會,那慕澈呢?”

  想也知道,慕澈那樣不可一世慣了的人,一點小事不順他的意他都會耿耿于懷,更何況她斷了他的手筋,他怎么可能就這樣放過她??扇羰侵粵_著她一人來,她也便作罷,可這些人太過猖狂,那日去的還有唐家人、尹家人,甚至還有步臨風,他們都敢這樣動手。若是不給他們點教訓,他日別的幫派都這樣囂張了該如何。

  鳳韶回神后忽然想起什么,接著問道:“城中近來如何?朝上可有事發(fā)生?”

  易念道:“朝中一切如往,城中也無大事發(fā)生。倒是...倒是萬景山莊在昨夜里被屠了,一個活口都沒剩,金銀珠寶被洗劫一空,如今皇上也頗為重視這件事,還欽派了京兆尹去查?!?p>  萬景山莊也是江湖中的一個組織,但與白樓不同,萬景山莊在十幾年前換了新莊主之后,便棄掉了那些不干凈的買賣,以發(fā)展商業(yè)為主,如今在商道上亦立有一席之地。這樣大的一個山莊,里面不乏有眾多高手,能在一夜之間屠殺全門的,江湖里也沒幾個組織能做到。宣帝能親自下令徹查,大概并不是因為死亡慘重,而是這安陽城附近有這樣一批勢力如此明目長膽的行兇,對宣帝來說也是一種威脅。

  鳳韶面色凝重的問道:“是白樓做的?”

  易念連忙否認道:“肯定不是白樓所為,這樣大的事,沒有尊主的同意,下面的人也不敢擅自做主啊。至于到底是何人所為,這幾日只顧著去找您了,是誰做的易冥并未細查?!?p>  鳳韶點了點頭,易念又道:“還有一件事....嗯...慕安曾派人找過您。”

  鳳韶倏爾一愣,隨后她自顧地穿上衣服,易幽驚訝詢問道:“你這傷剛處理好就要出去嗎?”

  鳳韶答道:“我去一趟華悅樓,我要盡快知道到底誰是幕后主使,這個暗中的威脅不能留,不然甚至會危及唐家人的安全?!?p>  易幽無奈嘆道:“可是這天都沒亮呢,您這一路折騰好不容易回來,不睡一會兒嗎?”

  鳳韶急步朝外走去,邊道:“就是天還沒亮我才要去呢,一會母親醒了定要過來看我,反正我現(xiàn)在傷口疼也睡不著。這里你幫我守著啊,千萬別讓人發(fā)現(xiàn)我不在?!?p>  ...

  晨光初顯時刻,天色漸明,薄霧尚未散去,淡青色的天空還鑲著幾顆稀落的殘星。

  鳳韶和易念駕馬趕到華悅樓,為防被人看到,二人特意從后巷繞進去,卻偏偏在此處碰見步臨風。

  步臨風只身一人靠在門框邊,抱胸打量著鳳韶,她特意換了身男裝,英氣中不乏與氣質(zhì)相悖的可愛,他玩味的笑了笑。

  鳳韶瞪著他,開口道:“你怎么在這兒?”

  “你因什么在這里,我就為什么在這兒?!辈脚R風笑道,“聽說你抓了幾個人,我也要知道知道,是誰要在背后想殺我吧。”

  鳳韶收回視線,冷聲道:“這點兒小事就不勞煩步侯爺大駕了,等人審出來,我自然會告與你?!?p>  步臨風含笑回道:“我這不是擔心你審不出來嘛,你一個閨閣女子,江湖的規(guī)矩你又不懂。那些人的嘴閉的像蚌殼一樣牢,我怕你束手無策,特地來幫你。”

  “你!”鳳韶真不知道,平日里那個看似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步侯爺怎么此時這么能說會道,一開口能氣死人。

  一旁的易念尷尬的輕咳一聲,上前提醒道:“姑娘,天快亮了,我們還是抓緊辦事吧?!?p>  鳳韶才想起正事要緊,她無奈撇撇嘴,說道:“你去也可以,但是有個前提,請步侯爺收回那些跟著我的人,我想步侯爺也不想你的人被我的人抓住綁起來送回去吧?!?p>  “你這人真是不識好人心,我是怕你再遇險,特意派人暗中保護你的。”步臨風道。鳳韶懶的與他再斗嘴,徑直走了進去。

  不管是白樓還是其它的江湖組織,部下也分兩種,一種是只拿錢聽命行事,其余的一概不知。而還有一種就像抓回來的這些殺手一樣,他們了解內(nèi)部,但在他們得到上面重視之前,都要先經(jīng)歷一段暗無天日的折磨,歷練他們的忠誠度,確保他們不會泄露秘密才會委以重任。這也是為何他們飽受酷刑還是不招,而她要做的便是攻心為上。

  一路走進地牢,空氣中彌漫著發(fā)霉、血腥的味道,讓人作嘔。易念在前打開地牢的門,鳳韶和步臨風走了進去,隨即就看到了那三個人被鐵鏈掛起,血跡斑駁,遍體鱗傷。

  她看得出來審問的的確是下了狠手,問道:“還是沒招?”

  易冥有些挫敗的點點頭,他連忙道:“請您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會讓他們招的。”

  鳳韶抬起手示意了一下,而后走上前。其中有一個人緩緩抬起頭,睜眼看了看她,輕蔑的笑道:“你還沒死啊?!币宗ひ慌?,上前狠狠的踹了一腳那個男人,男人重重一咳,啐出一口血。

  她笑道:“嗯...還真是忠心啊,也不知道你們主子會不會滿意你這樣?!?p>  “活著不好嗎?你把嘴巴閉得這么緊,可別人知道嗎?根本都不用我動手,你的主子自然會派人來堵上你的嘴。你說...你的如此忠心是為了誰呢?”

  其中有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她繼而走上前,微微一笑,講道:“很久沒碰過女人了吧,也很久沒睡過安生覺了吧,是不是每天晚上不是睡不著就是做噩夢驚醒,生活里全是殺戮和恐懼。那樣的生活我也經(jīng)歷過,我知道有多無助和痛苦,所以我可以幫你們脫離那種生活。我要的很簡單,你們只要告訴我誰指使的你們,我就悄悄放了你們,你可以隱姓埋名,去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娶妻生子,幸福生活?!?p>  她的聲音淡淡的很平穩(wěn),卻給人一種誘惑的感覺,有一個人執(zhí)迷不悟的高聲大喊道:“你們別被這個臭丫頭騙了!我們告訴了她之后,我們還能有利用價值嗎?再說了,我們可是當時要殺她的人,她會就這么放過我們嗎?!”

  一聲輕笑傳來,鳳韶轉(zhuǎn)頭瞧去,只見身側(cè)的步臨風饒有意味的勾著唇角,見她看向他,步臨風悠然道:“看,我就說的吧,你肯定束手無策?!?p>  鳳韶冷了冷臉,她走向木椅邊坐下,然后遞給易冥一個眼神,易冥會意的點點頭,他走上前在其中一個人的手臂上割了一刀,鮮血頓時流出。

  那男人還不明用意,不屑的笑出聲,“我還以為你這個死娘們有什么能耐,也不過如此!”

  鳳韶道:“別說話,安靜點,你才能聽見你血流的聲音?!?p>  男人不禁皺眉,鳳韶微微一笑,輕聲道:“什么鞭刑棍刑啊對于你我來說都是家常便飯了,我也知道你們不吃那一套。比你們嘴硬的我見得多了去了,有的往他們的傷口上灑鹽水辣椒水都不招,嗯...還有往身上淋開水熱油的?!?p>  其中有一個人明顯臉色已經(jīng)變了,她漫不經(jīng)心的接著道:“反正我也睡不著覺,有的是時間,起碼在你血流盡死前,我是沒什么事的。你,啊還有你們,咱們一起等等吧,等他血流干為止。”

  牢里很寂靜,寂靜到只能聽見滴答滴答的聲音,若是他們沒看見方才的一幕還會以為是水滴聲,可他們知道,那是血滴下的聲音。而那個聲音就像是凌遲一樣,讓他們的心態(tài)逐漸崩潰直至瓦解。

  不知過了多久,血滴聲沒有了,易冥上前查看一番,稟道:“死了。”

  步臨風盯著鳳韶清秀白皙的側(cè)臉,心想一般女子哪能來的了這樣的地方,怕是還沒見到血腥的場面早已惡心的吐了,可她端坐在那里,神情平和的撣了撣衣袖,微弱的燭光將她的面容籠罩的有幾分猙獰,她眼底沒有對殺人的恐懼,沒有對血腥的錯愕,只有無邊無際的平靜和冷血。

  鳳韶見那倆人還是咬牙猶豫著,同時也看到易念在示意他時辰不早了,她輕嘆道:“算了,我沒那么多耐心跟你們在這里耗著。易冥,把他們倆人的腿骨打折,夜晚再派人接上,第二天周而復始,就這樣吧,到時候再來稟我?!?p>  還不等易冥應下,其中一人低吼道:“你這個毒婦,你不得好死!”話音剛落,他一咬牙而后頭便重重地垂下去了。

  易冥上前查看一番,稟道:“咬舌自盡了?!?p>  鳳韶起身淡淡道:“那就把剩下那個人的嘴塞上。”

  剩下活著的男人不有恐慌開始顫抖,剛才他聽著那血滴的聲音簡直絕望極了,眼前這個女人太過陰毒,方才那個死的同伴是他們中最硬氣的,卻也懼怕她的折磨而選擇自己先行了斷。

  眼看著女人要離開,他連忙喊道:“我說!我說!”他頓了頓,仍問道:“你…你說的是真的嗎?我若是告訴你了,你殺了我怎么辦?”

  鳳韶知道他既然肯開這個口,說明方才發(fā)生的事已經(jīng)擊潰了他的心里防線。她故作不耐煩的回道:“你沒有資格懷疑,因為你現(xiàn)在別無選擇?!?p>  男人沉吟道:“我們是四海閣的人,是慕家二公子的指示,讓我們弄殘你。”

  鳳韶瞇了瞇眼,又問道:“慕家是四海閣真正的主子?”

  “算是吧,慕家拿錢運轉(zhuǎn),四海閣負責辦事。上一次你弟弟被打,也是他們的意思,他們本來打算從你弟弟身上下手,讓唐家亂而自潰。我...我真的只知道這些...你放過我吧......”

  如此想來,四海閣也算是個大幫派了,運作起來需要的錢財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慕家都能出得起這筆錢,可見慕家非法的買賣應該是很大的。

  鳳韶一刻也不想多留,她轉(zhuǎn)身離去,邊說道:“我說到做到,你放心吧?!?p>  步臨風急忙跟上前,出了地牢后,步臨風語氣不明的問道:“你說的那些恐怖的法子是怎么知道的?”

  鳳韶見天色已亮,步伐匆匆,不經(jīng)心的回答道:“因為我見過,那種日復一日的痛苦,再強大的意志也會被磨滅?!?p>  步臨風不知道她曾經(jīng)到底待過什么地方,有些人一輩子都見不到的黑暗,她卻全部了解。

  鳳韶忽然被拉住手臂,她愣了一愣,隨即轉(zhuǎn)頭看向步臨風,“天亮了,步侯爺不用上早朝的嗎?”

  步臨風從懷中拿出兩罐小瓶子塞進她的手中,說道:”一個是抹在傷口上的,一個是防止落疤的,一日兩次,按時涂抹?!?p>  “我有的.....”見他先行離去的身影,鳳韶喃喃念道:“謝謝?!?p>  ...

  連著兩日的暴雨不停,像天空漏了一般,颶風狂暴的掃蕩著大地,整個天際似乎都在震蕩。

  然而惡劣的天氣剛過,便有數(shù)道折子遞進了宮中,城郊澇災嚴重,死傷不計其數(shù)。

  一大清早,步臨風和唐錦華便被派到城郊賑災了,唐夫人連攔的機會都沒有,只得無奈的在前廳內(nèi)不停踱步。

  唐將軍見狀勸慰道:“好了惠儀,災區(qū)情況危急,即便沒有旨意,華兒也是要率兵去鎮(zhèn)壓救濟的?!?p>  唐夫人嘆了一聲,眉頭緊皺著,道:“就是因為情況危急,華兒在那里萬一傷著凍著了呢,他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鳳韶聞言扶著唐夫人坐下,溫聲道:“娘,不如我?guī)б恍┮挛锝o大哥送去吧,順便給您報個平安?!?p>  唐夫人當即抓住她的手,反對道:“不行,娘把你捧在手心上都怕掉了,怎能讓你去那種地方。你若有個閃失,你讓娘怎么活?!?p>  鳳韶微笑道:“沒事的,反正風雨已過,不會再有危險了。我只去給大哥送些衣物,看著他無恙了我便回來。”

  唐夫人知道鳳韶是個闖蕩過的人,這種情況下能去那里的人怕是也只有她,唐夫人思慮了一番,見唐紹林也對她點點頭,她只得無奈答應。

  鳳韶趕到城郊時場面仍然十分混亂,所見之處觸目驚心,周圍皆是哀嚎和哭聲,將士從廢墟接連抬出血肉模糊的人,可這些傷者只能放在空地上等待,因為醫(yī)士只有那么幾個人,根本忙不過來。

  青桑不敢去看那些血腥的場面,捂著眼睛躲在棠木身邊,棠木見鳳韶有些失神,喚道:“姑娘還是給大公子送完東西快些回去吧,這里太亂了?!?p>  鳳韶聞言回神后,低頭看向一旁正睜著大眼睛看向她的男孩,男孩的額頭破了個口子還在冒血,但他似乎什么都不懂,只是呆呆地望著她。

  鳳韶嘆了一聲,俯下身從袖中拿出絹帕捂住男孩的額頭,隨即吩咐道:“青桑,去馬車里取些銀兩和襻膊,棠木你去太醫(yī)那里拿些紗布和藥品?!?p>  青桑和棠木二人大為震驚,但也不敢有疑,紛紛按照她的吩咐去行事了。

  待鳳韶處理完男孩額頭上的傷口后,她的面前竟排起了長隊,眾人皆急切的盼望著她,鳳韶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低頭對男孩問道:“弟弟,你的阿娘呢?”

  男孩只是懵懂的搖了搖頭,鳳韶將身上的披風解下裹在男孩的身上,又將男孩交給青桑照顧,而后戴好襻膊,繼續(xù)處理下一個人的傷口。

  步臨風和唐錦華沿著狼籍一片的道路向外走著,只聽來往的人皆在討論道:“這唐家的二姑娘真是個大善人??!”

  “是啊,她還給了我一錠銀子讓我好好安頓家人,我看她真是天上派下來救人苦難的神女!”

  二人聞言相視一眼,唐錦華道:“唐家二姑娘...?這...說的該不會是我妹妹吧?”

  “就是她?!?p>  二人停下了腳步,視線落在不遠處正幫人處理傷口的鳳韶,唐錦華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只以為自己是眼花看錯了,她的妹妹竟然在給別人縫傷口。

  步臨風也停滯在此,目光凝結(jié)在鳳韶露出白皙纖細的手臂上,似乎連天日都格外眷戀她,她額間凌亂的發(fā)絲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熠熠的金色?,摪捉鸾z羅裙上染了許多血跡,然而不但不顯得臟污,反倒更添了幾分清冷典雅,當真如方才的災民所言,她宛如步入凡塵的仙女。

  在唐錦華趕過去之前,有人先將鳳韶拉起身,她皺眉望去,看清來人后連忙行禮道:“見過懷王殿下?!?p>  懷王的手仍捏在她的手臂上,見她的臉上沾染了血跡,頓時心生憐意,高聲道:“你這是在做什么?太醫(yī)呢?”

  鳳韶答道:“太醫(yī)人手不夠,有些傷民只能等著,臣女略懂一些醫(yī)術(shù),便擅自作主幫他們處理傷情了?!?p>  唐錦華匆匆來到鳳韶身邊,急忙詢問道:“妹妹,你怎么來了?”

  鳳韶微笑回道:“娘她放心不下你,讓我給你來送些吃的和衣物。我剛來時沒見到你的身影,便先處理了一下這些傷者?!?p>  步臨風的寒眸落在懷王的手上,見他沒有要松手之意,步臨風面色緊繃,將她拉過來后故作打量了一番,關(guān)懷道:“有沒有受傷?”

  鳳韶搖搖頭,還不等她開口,懷王又扯住她的右臂,沉聲道:“你還未出閣,不宜如此拋頭露面,我送你回去。”

  而步臨風緊攥著她的左手腕,冷著臉不作聲,卻是明顯不肯放人的意思。二人竟較上了勁,分別使足了力氣將鳳韶往自己的方向帶,她被拉扯的甚為不舒服,氣急的甩開二人,不悅道:“你們再這樣拉扯下去,我怕是就要看太醫(yī)了?!?p>  此時隊伍前的小女孩拉住鳳韶的手,稚聲叫道:“姐姐,您可不可以給我爹爹看看,他腿傷的好嚴重,都等了許久了......”

  鳳韶緩和些語氣,柔聲對女孩說道:“好,你別怕,姐姐一定會治好你爹爹的?!彪S后鳳韶俯下身,拿剪刀剪開男人腿上的布,將傷口血污處露了出來。

  懷王見她的纖纖玉指觸在男人的小腿上,再次驟然拉過她,打斷道:“本王會讓太醫(yī)來治他,你也辛苦了,本王送你回去罷?!?p>  當初她明明冷言相告,皇甫洵面上裝作聽進去了,卻私下去御前請旨求婚,如此卑劣自私的行徑已經(jīng)讓鳳韶對眼前的人一點好感都沒有了。若不是還需要他與恒王抗衡,鳳韶連逢場作戲都懶得做。

  唐錦華見鳳韶緊蹙眉頭,連忙上前隔開二人,漠聲道:“有勞殿下關(guān)心,一會兒我送韶兒回去,就不麻煩殿下了?!?p>  步臨風也將鳳韶護在身后,自顧說道:“秦隱,去給唐小姐再拿些紗布和止血散過來?!?p>  懷王向來高傲慣了,何曾被這樣忤逆過,他強壓下心中的怒氣,冷著臉直直的盯了一會鳳韶,隨后便拂袖離去了。

  “將軍,侯爺!這邊又有房屋塌了,好幾個人被埋在下面了!”

  唐錦華看向鳳韶,溫聲道:“你在這里等我,我這邊忙完了就送你回去,妹妹?!?p>  鳳韶點頭應道:“大哥快去忙吧,不必擔心我?!?p>  直至夜幕低垂時鳳韶才處理完傷者,因著天色已晚路途遙遠,唐錦華便讓她在臨時搭建的軍帳里將就一夜,明日天亮再送她回府。

  鳳韶累的四肢都麻木了般,她正要回去洗漱一番,秦隱卻來報:“唐小姐,我家侯爺受了傷,能不能請您去看看?!?p>  鳳韶示意青桑先帶男孩回去,隨后啟口回道:“我也不懂醫(yī)術(shù),只是會一些簡單的包扎急救,不然你還是去請?zhí)t(yī)吧。”

  秦隱連忙道:“不是很嚴重,就是有幾處外傷。太醫(yī)都被派去東邊大營了,恐要勞煩唐小姐再辛苦一趟?!?p>  鳳韶也不好回絕,便讓秦隱在前面帶路。二人剛進了步臨風的軍帳里,唐錦華見狀一愣:“妹妹,你怎么來了?”

  鳳韶揚頭看向步臨風,唐錦華順勢看去,聽步臨風說道:“是我讓她來的。本侯爺受了幾處傷,要辛苦唐小姐為我處理一下?!?p>  美其名曰是為他治傷,其實是步臨風忽然想起的妙計。

  自從上次山谷回來,他便向最懂風月之事的英國公家的三公子探討了一番如何獲得女子的芳心,當時三公子告訴他若是一個女子表現(xiàn)的在意他,那才有繼續(xù)的希望。步臨風原本也沒多大當回事,抱著死馬當活馬醫(yī)的心態(tài)去叫鳳韶過來,然而當人真的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他心中又有一番不可名狀的驚喜。

  唐錦華沒好氣地道:“嘿你這人,我妹妹都勞累了一天,你還折騰她。我怎么沒瞅見你受傷,當年上戰(zhàn)場時那箭都穿進皮肉了也沒見你急著要醫(yī)治??!”

  步臨風臉色黯了黯,遞給秦隱一個眼神,秦隱會意的拉過唐錦華,邊道:“唐小將軍,東邊大營聽說有點事,不如我們?nèi)タ纯窗??!?p>  不等唐錦華開口便被秦隱拉走了,后腳又來一個侍衛(wèi)打扮的人,他向步臨風行禮邊道:“唐小姐,我是懷王殿下身邊的周而,殿下方才在賑災之時不小心傷了,煩勞唐小姐過去看一看?!?p>  不僅鳳韶怔住,連步臨風也是意外的很,他心道原來不止他一個人用這法子,看來他日后還須再找三公子好好討教一番才是。

  鳳韶不做思量,當即淡淡答道:“殿下貴軀,臣女對醫(yī)術(shù)只是略懂皮毛,何敢給殿下療傷。你還是快去東營請個太醫(yī)去看看吧,別再耽誤了懷王殿下的病情。”

  見周而沒有要走的意思,鳳韶緊接著又道:“我大哥剛出去,他正好也要去東邊大營,你快追上他讓他帶你去找個太醫(yī)吧。”

  待周而離開后,鳳韶轉(zhuǎn)頭看到步臨風竟在發(fā)笑,她秀眉微挑,走上前道:“你傻笑什么?還看不看傷口了?!?p>  步臨風哈哈直笑,心情十分舒暢,他連忙應道,隨后作勢要解衣裳。驚的鳳韶登時阻止他,“你干嘛呀!”

  “看傷口啊,我后背今天被木梁砸了一下,不解衣裳怎么看?”步臨風一臉無辜地說道。

  鳳韶將目光挪開,支支吾吾的道:“不...不然你還是請...請個太醫(yī)來看吧,我...我看好像...不太方便...”

  “你這人,當時在山谷里你受傷的時候,我也沒說不方便吧。怎么說你我也是生死之交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鳳韶撇撇嘴回道:“誰不好意思了,你...你快點吧....”

  步臨風將中衣脫下,露出精壯的肌肉,流暢的線條和深色皮膚仿佛是經(jīng)過精雕細琢后的作品。他脫下衣服后反倒更顯身姿魁梧挺拔,襯得鳳韶在他面前比一株花還纖弱。

  鳳韶尷尬的看向別處,連忙繞到他的身后,卻被他后背上斑駁的疤痕所愣住。她很快回過神來,著手清洗他傷口處的污漬。

  步臨風感覺到她有刻意放輕動作,頓覺心頭一片暖洋洋的,但也不忘打趣她道:“你再看一會兒我也不介意?!?p>  鳳韶忽然手中加了些力道,疼的步臨風倒吸一口涼氣,她調(diào)笑道:“你沒聽說過嗎,得罪誰都不要得罪醫(yī)士,我手上的輕重可全由心情決定呢?!?p>  步臨風的眼尾含著濃濃的笑意,應道:“好,那勞煩賜教,如何能讓唐醫(yī)官開心?”

  鳳韶見他配合不由輕笑,她處理好背上的傷后跪坐在他的身邊,查看著他手掌上的創(chuàng)傷,一邊答道:“你這樣忽然一問,我也不知道了?!?p>  步臨風道:“沒關(guān)系,你可以留著慢慢想。既然我們是生死之交了,你有什么心愿,我都可以幫你實現(xiàn)。”

  鳳韶聞言忽然有些懵然,這些年來她麻木的在風雨中行走,好像從來沒想過人生的愿望,是報仇嗎...還是擁有至高的權(quán)利?或許是因為步臨風認真的語氣,她抬頭對上他溫和的目光,動容答道:“我...我想要不再深陷困局,得一善終......”

  步臨風正色答應下來:“好,我許諾你,只要有我在,定會護你無虞?!?p>  鳳韶不由紅了眼眶,她發(fā)覺后連忙垂頭,只見他一雙掌心間有大片的擦傷,手指和手背上細細密密的布滿了劃傷。鳳韶扯起他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你瞧瞧你這手,步侯爺連保護自己都難,還說什么大話呢?!?p>  燭光搖曳泛起層層光暈,她看不太清傷口,便離他的手更近一些,悉心的在他的傷處抹上藥膏。

  步臨風深情款款的看著她,見她十分鄭重用心的樣子,他的手間還能感覺到她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上面。那一瞬間步臨風感覺到了一種沖動,這種沖動把他死水般沉寂的人生打破,激起欲望的水花。

  鳳韶剛纏好紗布,他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拉到唇邊一吻,她心念一怔,回神后將心中復雜的情緒丟開,“包扎好了,我回去了。”

  說罷,她逃也似的往外走去,步臨風沒有去攔,兀自悶笑了一會兒便起身準備去沐浴。不料鳳韶又折返回來,她一進帳便環(huán)視周圍,緊張的說道:“懷王來了?!?p>  在她正找尋藏身之地時,步臨風攔腰抱起她朝內(nèi)帳走去,利落的將她放在床榻上,隨即扯過被子蓋在二人身上。

  鳳韶驚嚇的手心里全是汗,她焦灼的叫道:“你干嘛呀!”

  步臨風將被子拉過她的頭頂,低聲道:“別出聲?!?p>  話音剛落懷王便走了進來,他只見步臨風撐著肘側(cè)身躺在榻上,聽他問道:“懷王殿下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貴干啊?”

  他又觀察了一番,確實沒發(fā)現(xiàn)鳳韶的身影,便直言問道:“聽說唐小姐在這兒,我來尋她有事?!?p>  步臨風漫不經(jīng)心的答道:“她跟她大哥出去了,懷王若要找她,可以去東營看看。”

  懷王半信半疑,過了少頃仍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步臨風十分慵懶的又道:“怎么,懷王殿下想留下來與我過度今宵?”

  懷王心情不暢的皺起眉頭,懶得與步臨風再搭腔,冷著臉甩袖離去。

  “可以喘氣了。”

  聽到步臨風的聲音后,她小心翼翼的拉下被角,露出個腦袋微微探視著,見懷王確實離開了,她才放心的喘勻一口氣。

  步臨風看著她漲紅的臉甚是可愛,心情也十分愉悅,問道:“既然那么躲著他,你又何必招惹他?”

  鳳韶掀開被坐起身,答非所問道:“我回去了?!?p>  “又不怕出去再碰見他了?”見鳳韶被唬住不再動作,他滿意地又道:“你身上臟死了,去清洗一下把帶血的衣裙換下來,等夜深了我再送你回去?!?p>  鳳韶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血跡的衣裙,她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正要應下,步臨風倒是格外識趣地先行出去。

  鳳韶怕懷王回來不敢耽誤,動作利落的洗去了發(fā)間的灰塵和泥土,簡單的擦了擦身子便換上新衣。步臨風百無聊賴的翻著書卷,聽內(nèi)帳里許久沒有聲響,他正要過去詢問,只見一個倩影緩緩走了出來,落座在他的身旁。

  此時的鳳韶褪去了所有的裝扮,未施粉黛故而弱化了她身上的冷淡,多了幾分少見的溫婉,墨黑的發(fā)絲隨意的飄在腰間,整個人更是清麗如仙。

  步臨風覺得她就像是一個謎,說她溫柔慵懶,但又不缺張揚熱烈,說她小巧玲瓏,但又覺得她忍著一股爆發(fā)力。常日里看著她表面上甜美乖巧的樣子,但她又有自己獨特的氣質(zhì),讓人感覺她有很明確要走的路。

  她穿著他的寬大衣衫,因得撐不起來,肩頸處的衣衫搖搖欲墜。他的視線向下移去,看到她領(lǐng)口下隱隱可見的春色,在那抹雪白上有一顆很明顯的朱砂痣,嬌艷欲滴,撩人心懷,一如她眼下的淚痣一般,有著讓人一瞧便容易被吸走心魂的魔力。

  步臨風心口酥酥癢癢的,也越發(fā)口干舌燥,他怕再看下去會把持不住,便轉(zhuǎn)移話題問道:“怎么沒簪發(fā)?”

  鳳韶支支吾吾的沒有作答,尷尬的擦拭著發(fā)梢的水珠,步臨風瞧她面露難色,當即了然,大笑道:“你該不是不會簪發(fā)吧?!?p>  她瞪了他一眼,說道:“不許笑我!會不會簪發(fā)有什么要緊的,我又不靠這個吃飯?!?p>  步臨風甚為愜意,他拿起案上的木梳繞到她的身后,默默地為她梳順頭發(fā)。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燭光朦朧搖曳,有那么一瞬間步臨風的腦中驀地生出一個想法——他想一輩子都這樣為她梳發(fā)。

  他不貪慕風月酒色,也不視財如命,他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又好像什么都掌握在手心里,直到她的出現(xiàn),好像打破了這一切,改變了這一切。

  步臨風將她的頭發(fā)盤好后發(fā)覺她已經(jīng)疲倦的沉沉睡去,他靜靜地凝望了她一會兒,只這一會兒他便下定了決心,余下的歲月,他想要與眼前之人相守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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